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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靖德與《語類大全》

      2018-03-14 20:02:53楊艷
      社會科學(xué) 2018年3期

      摘 要:南宋晚期蜀學(xué)得到進一步發(fā)展,蜀地魏氏、高氏、李氏、家氏、黎氏等家族通過理學(xué)傳授、聯(lián)姻、交友等方式,形成蜀學(xué)集團。黎靖德出身于蜀地導(dǎo)江黎氏家族,他在流寓東南后,借助自身蜀籍理學(xué)家族后人的身份,獲得李道傳、李性傳等人編印的朱熹語錄之“五錄三類”,將其綜合薈萃,形成了今天朱子語錄版本系列中保留最完整、流傳最廣的《語類大全》,完成對蜀地理學(xué)的繼承和發(fā)揚。黎靖德生卒年為1225年至1276年,其編訂《語類大全》的時間在1263年至1270年。該本在宋末及整個元代均流傳不廣,今成化九年(1473)覆刻本的底本乃景泰六年(1455)臨川刊本。

      關(guān)鍵詞:蜀學(xué);黎靖德;《語類大全》;成書與流傳

      中圖分類號:I206.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0257-5833(2018)03-0180-12

      作者簡介:楊 艷,廣西師范學(xué)院文學(xué)院副教授 (廣西 南寧 530299)

      有著高度學(xué)術(shù)問題意識之自覺性的南宋理學(xué)宗師朱熹,一生講學(xué)經(jīng)歷豐富,因其講學(xué)內(nèi)容具有學(xué)術(shù)觀點的鮮明性、詮釋視域的開放性、研究領(lǐng)域的拓展性等特點,往往被奉為經(jīng)典而被各弟子記存,從而形成各種朱子語錄單本和語錄匯編本。又因其學(xué)術(shù)地位顯赫,多數(shù)語錄單本和語錄匯編本在其生前或死后廣為流傳,其中包括系列語錄匯編本“五錄四類”,“五錄”即《池錄》《饒錄》《婺錄》《饒后錄》《建別錄》,“四類”即《蜀類》《徽類》《徽續(xù)類》《語類大全》。

      “五錄”的特點是以續(xù)接的方式,補充之前各語錄匯編本在內(nèi)容上的不足?!八念悺钡奶攸c則是據(jù)其所得“五錄”中部分或全部文本,補入編者另外尋得的語錄單本,綜合類分而成。①總體來看,“五錄四類”在取材和內(nèi)容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相繼補充關(guān)系,使得各本綴連系合而成為一整套朱熹語錄的匯編本?!拔邃浰念悺敝栽谀纤瓮砥诒姸嗾Z錄匯編本中能自成體系,主要原因是參與編印的學(xué)者多為蜀籍理學(xué)者,這些學(xué)者通過理學(xué)傳授、聯(lián)姻或交友的方式形成蜀學(xué)集團?!拔邃浰念悺彪m然編印時間有先后,但可視為其集體性學(xué)術(shù)行為,是他們繼承和發(fā)揚朱子學(xué)的重要形式之一。

      黎靖德是“四類”之《語類大全》的編印者,在朱熹去世半個多世紀后,他以朱子門人黃士毅所編《晦庵先生朱文公語類》之徽州再刊本(即《徽類》)為底本, 黃士毅編《晦庵先生朱文公語類》之徽州刊本,今僅有寶祐二年魏克愚再校之古朝鮮寫本,現(xiàn)存于日本九州大學(xué)圖書館。該古朝鮮寫本于1982年由京都中文出版社影印出版,即《朝鮮古寫徽州本〈朱子語類〉》。2014年12月由徐時儀和楊艷點校、上海古籍出版社排印出版的《〈朱子語類〉匯?!繁?,即以《朝鮮古寫徽州本〈朱子語類〉》為底本,參以黎靖德編成化九年重刊之《語類大全》及《池錄》殘卷而成。參考其他語錄匯編本即“五錄二類”, 如上文所述,“五錄”即《池錄》《饒錄》《婺錄》《饒后錄》《建別錄》,“二類”指《蜀類》《徽續(xù)類》。因《徽類》是編訂《語類大全》時所用的底本,故所參考的匯編本為“二類”——《蜀類》和《徽續(xù)類》。同時廣泛搜集“五錄三類” “三類”是指除《語類大全》以外的其他三種語類型匯編本,即《蜀類》《徽類》《徽續(xù)類》。不存的語錄單本,綜合而形成一百四十卷本的《語類大全》。

      黎靖德整編《語類大全》的時期也是蒙古進軍南宋腹地的時代。因為戰(zhàn)亂,各種文本的流傳受到限制,朱子語錄傳本也不例外。朱子后學(xué)者在收集朱子語錄文本時,皆言其收集之艱、得本之難。黎靖德能完整地得到“五錄三類”的文本緣于其蜀學(xué)家族后人的身份,即黎靖德的身份信息與《語類大全》的編印背景密切相關(guān)。

      然戰(zhàn)亂時期的蜀學(xué)者及其家族紛紛流寓他鄉(xiāng),不少人物信息在流寓之后或消失殆盡或不相統(tǒng)一。黎靖德及其家族的相關(guān)信息也在流寓之后逐漸消失,目前只能依據(jù)零散資料及相關(guān)人物的信息進行推斷。為辨明黎靖德的身份,并由此探析朱子語錄在宋末匯編和流傳的學(xué)術(shù)背景,了解《語類大全》的編印和流傳情況,現(xiàn)考證如下。

      一、黎靖德與導(dǎo)江黎氏家族

      (一)有關(guān)黎靖德信息的文獻資料

      今存成化本《語類大全》卷前載景定四年(1263)黎靖德所作《識語》,文末自稱“后學(xué)導(dǎo)江黎靖德”。據(jù)《嘉慶重修一統(tǒng)志》,“導(dǎo)江”在四川成都灌縣東,三國蜀漢時為都安縣,屬汶山郡;唐為導(dǎo)江縣,屬彭州;宋屬永康軍。稱為導(dǎo)江是“禹貢岷山導(dǎo)江之義”。 《嘉慶重修一統(tǒng)志》第25冊,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19309頁?!肮嗫h”即今都江堰市。 胡適《〈朱子語類〉的歷史》稱“導(dǎo)江”為今成都,當是因灌縣隸屬于成都市,實當為今都江堰市更為確切。見《朱子語類》,臺北正中書局1982年版。但清光緒年間《灌縣志》、民國《灌縣志》 葉大鏘、羅駿聲:《灌縣志》,巴蜀書社1992年版。及當代《灌縣志》 四川省灌縣志編纂委員會《灌縣志》,四川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皆不見黎靖德的相關(guān)信息。

      《宋史》無黎靖德傳,僅于卷四百五十二“吳楚材列傳”提及黎靖德曰:“德祐元年,建昌降,明年春,楚材還其鄉(xiāng)領(lǐng)村,糾集民兵。時江西制置使黃萬石走邵武,遂繇邵武守黎靖德請于萬石,乞濟師,萬石不許,而授楚材迪功郎、權(quán)制置司計議官以安之,且戒勿興兵?!?脫脫:《宋史》,中華書局1977年版,第13311頁。據(jù)此知德祐二年(1276)春黎靖德為邵武太守。

      《八閩通志》不曾載黎靖德任邵武太守,但于卷三十八載其于嘉祐年間為沙縣主簿,并稱其為永嘉人,曰:“黎靖德,永嘉人,嘉祐間為沙縣主簿攝縣事,清謹善理繁劇,博學(xué)能文,嘗修《沙縣志》?!?黃仲昭:《八閩通志》,臺灣學(xué)生書局1986年版,第2089頁。

      民國年間所編《永嘉縣志》、《沙縣志》所載與《八閩通志》同。 張寶琳:《永嘉縣志》,成文出版社1983年版,第1137頁。翁能輝《沙縣志》,三明沙縣民國十七年刻本1928年版,第460、1015頁?!凹蔚v”為宋仁宗年號,在公元1056年至1063年,距朱子出生(即1130年)尚早約70年,距語錄最早版本《池錄》的刊刻(即1215年)早約150年。是以上地方志所載皆有誤?還是此黎靖德非彼黎靖德呢? 以上縣志所錄內(nèi)容相近,疑來源相同。《八閩通志》由黃仲昭于成化乙巳年(1485)至弘治己酉(1489)間修纂。據(jù)《永嘉縣志》、《沙縣志》序言所敘,《永嘉縣志》為光緒八年刊行民國二十四年補修本,《沙縣志》則為民國十七年參道光十四年本重修本,而道光本《沙縣志》因條件所限無法查證。疑《永嘉縣志》《沙縣志》所載黎靖德生平皆來自《八閩通志》。

      所幸劉塤曾于元延祐三年(1316)為黎靖德作墓志銘,即《前朝請大夫邵武郡侯黎公墓志銘》,其記曰:“公諱靖德,字共父,永康軍導(dǎo)江縣人。初仕閩,婿于南劍將樂之黃,因家焉,遂為閩人?!娌?,登淳熙進士科,夔路提刑,贈正奉大夫。父自昭,知惠州,贈中散大夫。叔祖伯登,直顯謨閣,知瀘州兼潼川路安撫使,愛公醇謹務(wù)學(xué),奏補將仕郎。淳祐丙午(即淳祐六年,1246)試吏部中選,調(diào)南劍州沙縣主簿。滿,授常州錄事。未赴,服中散喪。 據(jù)劉塤言:“(黎靖德)父自昭,知惠州,贈中散大夫。”知“服中散喪”乃指其父亡,故未赴任。既祥,監(jiān)行在端平倉。又監(jiān)交引庫,幹辦江西運司公事。侍郎曾公穎茂、尚書洪公燾踵為部使者。二公俱當時吏師,于屬僚無所假借,獨奇公,連剡推舉。由是赴景定甲子(即景定五年,1264)春班遷京秩,知撫州宜黃縣。避親,改邵武軍邵武縣?!仁诖ㄅ薪ú姡瑫r郡守多急政,公佐以寬簡,民便之。公余杜門勤書,纂次《晦庵語錄》,分類成編,刻諸江西書院 “江西書院”,劉塤余愛堂本《水云村吟稿》為“西江書院”。士便之。移通判邵武軍,授代趨京。會賈似道出督潰遁,王、陳二丞相更化,公封事極陳缺政,切直無避,且獻救急策。王相閱視,大喜,署其后,謂鑿鑿皆精實語,擬擢丞相掾。……除監(jiān)登聞檢院,出守邵武軍?!碌v乙亥(即德祐元年,1275)八月也。是冬,江西制帥黃萬石遁入閩,陰懷異志,兵民洶洶,公慮汙玷,解印綬去。隱將樂縣之珠嶺,葺斗室,將老焉。明年(即德祐二年,1276年)冬十月,三山行朝,除公軍器監(jiān)丞、都督府參議官,不赴。俄剽寇蜂起,有魁渠伍姓者,眾掩至公寓所,空其貲而火之,公遂不免,十二月三日也,年止五十有一。” 劉塤:《前朝請大夫邵武郡侯黎公墓志銘》,出自劉塤《水云村稿》,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集部第1195冊,1986年版,第421頁。

      據(jù)墓志銘可知黎靖德確曾任沙縣主簿,但其在任的時間并非《八閩通志》等地方志所載之嘉祐年間,而是淳祐年間。蓋以上地方志皆誤將“淳祐”作“嘉祐”。而劉塤稱其為永康軍導(dǎo)江縣人,與黎靖德自稱“導(dǎo)江黎靖德”相合。

      劉塤于墓志銘中未明確黎靖德任建昌代通判的時間,但劉塤《隱居通議》卷二十《咸淳庚午科旴江擬策問》曰:“是年適科舉,有清江胡尉以遜來盱江貢闈校文,當作次篇策題,胡因以大臣出處大節(jié)為問。既成章,以呈監(jiān)試黎通守靖德及同院考試官。咸謂胡君文筆甚奇,而指摘太切。” 劉塤:《隱居通議》,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204頁?!跋檀靖纭奔聪檀玖辏?270),其主持這次考試的人“黎通守靖德”即任建昌代通判的黎靖德。此亦與成化本《語類大全》卷前載黎靖德咸淳六年所作《識語》“靖德來盱江” “盱江”為建昌軍或建昌軍治所在地的代稱?!斑m行郡事”之言相合。

      依劉塤所記,黎靖德逝于德祐二年(1276), 如上文所述,劉塤此文撰于元延祐三年(1316),劉塤稱“公歿且四十載,予忝仕閩”,以此推亦與黎靖德逝于德祐二年(1276)相合。當時其“年止五十有一”,以此可推,黎靖德出生于1225年。1246年任沙縣主簿,后因父亡而服喪。服喪期滿后相繼任職于端平倉、交引庫、江西運司,1264年任邵武知縣。不久授建昌軍代通判,其間正式完成了《語類大全》的整編工作并付刊。此后移任邵武軍通判。1275年8月又任邵武軍郡守,至1276年解任。1276年12月3日在將樂縣珠嶺死于亂兵之火。死后其孫黎仲仁將其葬于福建光澤。

      (二)黎氏家族寓浙經(jīng)歷

      雖黎靖德自稱導(dǎo)江人,然《八閩通志》等皆以其為浙江永嘉人,如此不相一致并非有誤,實因黎氏家族曾自蜀寓浙所致。

      自1231年始蒙古人進攻南宋腹地,在這個過程中,蜀地遭受到嚴重的破壞。不少蜀人利用在外就職的機會或是姻親的幫助逃離蜀地、定居?xùn)|南,黎靖德家族亦是如此。這一點我們可以從與導(dǎo)江黎氏家族聯(lián)姻的理學(xué)家張的經(jīng)歷得到確認。

      張出身于導(dǎo)江張氏家族,其家自蜀寓浙的信息見載于吳澄為張所作墓志銘,即《故文林郎東平路儒學(xué)教授張君墓碣銘》:“君蜀人也,姓張氏,諱 《全元文》原作“顏”,據(jù)文淵閣四庫本改。字達善,世居永康之導(dǎo)江。……父諱瀛,特奏名迪功郎、江州彭澤縣主簿。母黎氏。蜀有兵難,主簿君從其外舅監(jiān)丞黎公出蜀寓浙?!€臺省母屬,天兵南來,家殲焉,君煢然一身,授徒自給?!?吳澄:《故文林郎東平路儒學(xué)教授張君墓碣銘》,出自《全元文》第15集,江蘇古籍出版社1999年版,第497-498頁。從墓志銘中,我們找到了其中不少與黎靖德或者說與導(dǎo)江黎氏家族有關(guān)的信息。其一,張“世居永康之導(dǎo)江”,與黎靖德籍貫一致,二人屬同鄉(xiāng)關(guān)系;其二,張的外祖父為“監(jiān)丞黎公”,而黎靖德祖父黎伯巽曾于嘉定年間任軍器監(jiān)丞, 據(jù)《宋會要輯稿》:“(嘉定十二年)十九日,軍器監(jiān)黎伯巽、刑部郎中趙彥適并與州郡差遣。”參見劉琳、刁忠民、舒大剛、尹波等校點《宋會要輯稿(9)》,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版,第5031頁。有可能張的外祖父便是黎靖德的祖父;其三,張之父張瀛是“從其外舅”寓浙的,說明其外舅家即導(dǎo)江黎氏有出蜀寓浙的經(jīng)歷;其四,張于宋亡之時“還臺省母屬”,“母屬”指張母族黎氏,“還臺省母屬”說明其母族寓浙后所居之地為浙江臺州。黎靖德之父黎自昭曾于淳祐年間在臺州黃巖縣任知縣, 據(jù)高斯得《跋黎晉甫黃巖縣樓記士人送行詩》(出自曾棗莊、劉琳主編《全宋文》第344冊,上海辭書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177頁),其稱“黎晉甫之宰黃巖”。此外,高斯得此《跋》提到清獻杜公等人曾為黎晉甫作記。清獻杜公即杜范,其所作之記即《黃巖縣譙樓記》,曰:“黎君名自昭,字某,西川人?!庇纱丝芍钑x甫即黎自昭,“晉甫”為其字。可參杜范《黃巖縣譙樓記》,出自曾棗莊、劉琳主編《全宋文》第320冊,上海辭書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261頁。黎靖德家族可能就是利用這次機會寓浙。永嘉乃黃巖鄰縣,可能黎氏家族寓浙后分別居于臺州和永嘉。從以上信息的對比來看,即使張的外祖不是黎伯巽,也是黎靖德家族中人。當時為避蜀難,導(dǎo)江黎氏家族(包括與之聯(lián)姻的家族)曾遷往浙江臺州和溫州一帶。

      (三)黎氏家族與宋代理學(xué)人物的關(guān)系網(wǎng)

      黎靖德之所以能夠成為朱熹語錄的集大成者,與其家族或者說與其蜀地理學(xué)背景是密切相關(guān)的。前文所引黎靖德墓志銘中提及黎靖德的祖、父輩,即其祖父黎伯巽、叔祖父黎伯登、父黎自昭,此三人皆曾與當時的理學(xué)人物,尤其是蜀學(xué)人物及其家族過從甚密。

      黎靖德祖父黎伯巽,字德立。其與魏了翁、華陽范少才(字子長),及眉山史堯輔(字充甫)、眉山家(字本仲)有來往。甚至有可能在嘉定年間從學(xué)于朱熹門人黃榦。嘉定十二年(1219)魏了翁作《宣教郎致仕史君堯輔墓志銘》曰:“今吏部郎黎德立伯巽守昌元,移書范公(少才),愿得充甫攝郡文學(xué)。充甫亦力請還次,思職勤事,守器重之。”魏了翁:《宣教郎致仕史君堯輔墓志銘》,出自曾棗莊、劉琳主編《全宋文》第311冊,上海辭書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120-122頁。魏了翁提到黎伯巽為昌元郡守時,曾給范少才寫信,想讓當時在范少才處修方志的史堯輔來昌元郡學(xué)任職。史堯輔也力請前往昌元,且在昌元任職期間得到了黎伯巽的器重。范少才家族為華陽大族,其本人是張栻門人范仲黼(字文叔)從子。史堯輔家族是眉山大族,原與蘇洵家族世代通婚。故而史堯輔也曾“與蘇文定(轍)諸孫講學(xué)于德溪”。 魏了翁:《宣教郎致仕史君堯輔墓志銘》,出自曾棗莊、劉琳主編《全宋文》第311冊,上海辭書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121頁。又朱熹門人黃榦《與李敬子司直書(三七)》言:“去冬有蜀人家字本仲者來訪,與之語涉月,極不易得?!c貫之伯仲耳?!言囍袃?yōu)等。近聞其丁家難而歸,與黎郎中名伯巽者同舟而歸?!?黃榦:《與李敬子司直書》,出自曾棗莊、劉琳主編《全宋文》第320冊,上海辭書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24-25頁。嘉定九年(1216)黃榦從漢陽歸,借城南烏山法云寺而居,家從其學(xué)。家丁家難歸蜀時,與黎伯巽同歸。黃榦雖未明言黎伯巽曾從其學(xué),但我們也不可完全否定這種可能性。 此外,黎伯巽守昌元期間撰有《靜南志》十二卷,《宋史·藝文志》有載。

      從當前所獲資料來看,黎靖德家族中與宋代理學(xué)名臣來往最多的是黎靖德叔祖黎伯登(字德升)。其生前與洪咨夔、家大酉、程公許、高稼、虞剛簡、劉克莊等人皆曾為崔與之幕僚。黎伯登為崔與之幕僚事見載于洪咨夔《崔文昌書翰跋(為黎監(jiān)丞伯登作)》:“過崇寧,謁德升,曰:‘賢大夫,旦夕入益昌幕。時,宣閫猶無恙,甚疑之,已而至節(jié)后,果度劍,德升尋入幕?!?侯體健點校:《洪咨夔集》,浙江古籍出版社2015年版,第262頁。嘉定十四年(1221)崔與之攝行宣威府事時,洪咨夔與黎伯登同為崔與之宣威府幕僚。家大酉乃家愿曾孫,“南海崔公與之帥蜀,以(家)大酉長幕府?!?魏了翁:《安人史氏墓志銘》,出自曾棗莊、劉琳主編《全宋文》第311冊,上海辭書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274頁。當時同為幕僚者還有程公許,“嘉定辛巳冬十一月,南海崔尚書自成都帥攝行宣威府事,余同于潛洪舜俞以掌記從。” 程公許:《再游鳳凰山寺》,出自程公許《滄州塵缶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集部第1176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6年版,第988頁。彼時程公許還曾作有《送成都倅黎德升赴召,崔侍郎薦士召者五人》,可證其亦曾與洪咨夔、黎伯登同在幕府。高稼為魏了翁同產(chǎn)兄,虞剛簡為虞允文孫, 虞剛簡還是宋末元初著名學(xué)者虞集的曾祖父。當時皆曾被崔與之召入幕府。 可參喻學(xué)忠《南宋名臣崔與之府述》,出自范立舟、曹家齊主編《張其凡教授榮開六秩紀念文集》,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413-415頁。此次入崔與之幕府的經(jīng)歷,是黎伯登(或者說黎氏家族)與蜀地魏氏、高氏、虞氏、家氏、程氏等家族,及幕府中非蜀籍人士及其家族如洪氏(咨夔)、劉氏(克莊)等,形成一個相對穩(wěn)固的學(xué)術(shù)和政治集團的機會,在其后的各種學(xué)術(shù)紛爭及政治斗爭中,他們相互援助,并提攜和扶持彼此的后輩。 后來劉克莊與魏了翁的關(guān)系不甚相得??蓞⑼跤睢秳⒖饲f與南宋學(xué)術(shù)》,中華書局2007年版,第126-127頁。

      如哈羅·J·史密斯《流寓策略中的家族、同鄉(xiāng)和身份團體聯(lián)系——1230-1330年間蒙古人入川和四川精英的流徙》所言:“宋元之際流寓中的四川精英依靠三種關(guān)系,即以家族、籍貫和身份團體聯(lián)系,使自己和自己的家族重新植根于中國東南地區(qū)精英階層。身份團體聯(lián)系,我指的是那些精英靠自己的技能和士大夫身份而受到的優(yōu)待。在元代,家族和籍貫關(guān)系為流亡精英提供了安全庇護;在宋時獲得的士大夫技能和關(guān)系則成為他們進入仕途和幾代為官的鑰匙。”[美]哈羅·J·史密斯:《流寓策略中的家族、同鄉(xiāng)和身份團體聯(lián)系——1230-1330年間蒙古人入川和四川精英的流徙》,出自張國剛、余新忠主編《海外中國社會史論文選譯》,天津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18頁。

      前文所提宋末元初理學(xué)者、導(dǎo)江人張,可謂是靠家族、籍貫和身份團體聯(lián)系植根于中國東南地區(qū)精英階層的蜀地寓民代表。吳澄為張所作墓志銘中提到,作為導(dǎo)江張氏與黎氏的后人,張早在四歲時就被李心傳和真德秀“俱目為奇童”。 從張的生卒年來看,其出生于1236年,其時真德秀(1178-1235)剛?cè)ナ乓荒?,不可能看到四歲的張,此墓志銘有可能是張后人為凸顯其家族與李心傳、真德秀兩人理學(xué)名人有親密來往而作如是說。此后又從學(xué)于蜀地理學(xué)者楊棟,楊棟乃虞剛簡曾孫虞集外祖父楊文仲之從叔,故虞集亦稱其為“外祖氏之門人”。 虞集:《孔林廟學(xué)新設(shè)管勾簡西碧之任詩序》,出自《道園學(xué)古錄》,商務(wù)印書館1937年版,第122頁。二十七歲時張在楊棟的推薦下,成為“金華四子”之一王柏的弟子,他的學(xué)問逐漸得到了眾人的肯定,人稱“導(dǎo)江先生”。張的理學(xué)成長之路讓我們看到,蜀地理學(xué)家族間在扶持彼此后輩的過程中所起的作用,張能獲得“導(dǎo)江先生”的名號與蜀學(xué)集團各家族的幫助是分不開的。

      黎靖德雖然沒有張那么有名望,但也是依憑其家族、籍貫和身份團體聯(lián)系而進入仕途的四川寓民之一。黎靖德墓志銘中特意提到黎伯登對黎靖德的重視:“(黎伯登)愛公(即黎靖德)醇謹務(wù)學(xué),奏補將仕郎?!奔蠢杈傅碌氖送局肥抢璨菫樗_啟的。此外,黎靖德曾得到吏部尚書洪燾的“連剡推舉”及王爚的擢用,洪燾是洪咨夔之子,王爚與高稼之子高斯得交好, 據(jù)高斯得《書留夢炎見逐本末》中提到留夢炎曾指高斯得“黨王爚”。見《全宋文》第344冊,上海辭書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181頁。所以黎靖德的仕途之路與其家族背景緊密相關(guān)。

      黎靖德之父黎自昭,字晉甫。前文已述其于淳祐年間知臺州黃巖。淳祐七年(1247)黎自昭與高稼之子高斯得一起卷入陳垓、周坦彈劾程公許、江萬里等人的朋黨事件中。期間高斯得撰《跋黎晉甫黃巖縣樓記士人送行詩》一文替自己和黎自昭辯駁。此外,黎自昭還撰有一本理學(xué)著作《性理蒙求》,高斯得為其作《跋》曰:“黎晉甫作《性理蒙求》,出入朱子之書,無一字不據(jù)依,可謂篤信好學(xué)者。后生得之,習(xí)其文義,途轍不差,由是以讀圣人之書,可無穿鑿駁雜之病矣?!?高斯得:《跋性理蒙求》,出自《全宋文》第344冊,上海辭書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172頁。從以上資料既可知黎自昭與高斯得來往密切,且知黎自昭曾致力于朱熹理學(xué)的學(xué)習(xí)和研究,黎自昭蜀籍理學(xué)者的身份十分明確。

      綜上所述,黎靖德祖、父輩曾在十三世紀二十至四十年代間,與蜀學(xué)者及蜀籍理學(xué)名臣魏了翁家族、 魏了翁繼室杜氏之父杜蓋妻導(dǎo)江張氏,有可能魏了翁的岳母與張同族。而若張外祖父確為黎靖德家族中人,則魏了翁與導(dǎo)江黎氏通過重重聯(lián)姻而有了更為親密的關(guān)系。參魏了翁《永康軍通判杜君墓志銘》,出自《全宋文》第311冊,上海辭書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300頁。家大酉家族、虞剛簡家族、高稼家族等都有密切往來,而這些人物和家族乃蜀學(xué)集團的核心人物,換句話說,導(dǎo)江黎氏家族在當時的蜀地同樣具有一定的政治地位和學(xué)術(shù)地位。而黎靖德出身于這樣的家族,無論其仕途政治還是學(xué)術(shù)傾向都會帶上家族的烙印。其編撰《語類大全》,從家族的角度而言可謂是承父輩之志、繼父輩之學(xué),從蜀學(xué)集團的角度而言則是對蜀地理學(xué)的繼承和發(fā)揚。

      二、《語類大全》的成書與流傳

      (一)黎靖德獲取“五錄三類”的路徑

      如前文所述,導(dǎo)江黎氏家族與蜀學(xué)者及名臣來往密切。雖然自其家族寓浙后,黎氏家族與這些人物之間的來往線索并不明朗,整個導(dǎo)江黎氏家族信息幾乎呈消失狀態(tài)。然黎靖德能在仕途上得到洪咨夔之子洪燾,高斯得同黨王爚的相助,說明黎靖德繼承了祖、父輩的關(guān)系網(wǎng)絡(luò),與蜀學(xué)家族及相關(guān)人員依然保持來往。

      這種關(guān)系的維持不僅對黎靖德的仕途有重要影響,還有助于黎靖德獲取“五錄三類”。從相關(guān)資料來看,當時獲取“五錄三類”并不容易。淳祐辛亥(1251)呂午《序》稱黃士毅《蜀類》“東南之士多未之見”。咸淳元年(1265)吳堅《序》稱其廣尋朱熹語錄本四十年,“晚得池、鄱本參考”。王柏稱其早年師從王德固之時:“(王德固)示以《文公語類》,予驚喜如獲異寶,方悼部帙之多,難于盡錄。吾侄請助予抄之。” 王柏:《跋徐彥成考史》,出自《全宋文》第338冊,上海辭書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221頁。另,程元敏以王柏得文公語類之年為紹定元年(1228)(參程元敏《王柏之生平與學(xué)術(shù)》(上冊),華東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11年版,第54頁),從洪咨夔自蜀返朝的時間來看,“蜀類”傳入東南的時間應(yīng)該是在寶慶元年(1225)以后,所以程元敏的這個判斷是較為可靠的。另,《直齋書錄解題》載潘墀編《晦庵語類》二十七卷“蜀人以晦庵語錄類成編,處州教授東陽潘墀取其《論語》一類,增益其未備,刊于學(xué)宮”。潘墀為王柏學(xué)友,有可能潘墀獲取的所謂蜀人類成編的晦庵語錄就是王柏所獲得的《文公語類》。

      而黎靖德可盡得而詳考,其主要原因就是“五錄三類”的編印者多為蜀學(xué)者,或與蜀學(xué)集團來往密切者?!冻劁洝贰娥堜洝纺耸竦乩畹纻?、李性傳編訂并刊印,李氏家族與魏了翁、牟子才等同為蜀地理學(xué)的核心人物,魏了翁與其多有書信和詩文來往,牟子才家族則與李氏家族世代聯(lián)姻。

      黃士毅所編《蜀類》由史公說刊于蜀地,為《蜀類》作《序》者即魏了翁。因蜀地戰(zhàn)亂,《蜀類》傳入東南地區(qū)者甚少。呂午《序》言,在《徽類》刊印前,魏了翁好友洪咨夔(號平齋) 魏了翁:《洪氏天目山房記》“寶慶元年,吾友洪舜俞自考功郎言事罷歸于潛”。參曾棗莊、劉琳主編《全宋文》第310冊,上海辭書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436頁?!蔼毜檬菚础妒耦悺罚?,并由他率先自蜀地帶入東南。嘉定十三年(1220)史公說在蜀地刊印黃士毅編本時,洪咨夔以太少贅丞入蜀。嘉定十四年(1221)通判成都府,嘉定十七年(1224)知龍州。其回東南還朝的時間在寶慶元年(1225)遷金部員外郎之時?!断檀九R安志》載“(洪)咨夔出蜀時得書數(shù)千卷”,其中應(yīng)該就包括了蜀地所刻黃士毅編的《蜀類》。 參劉榮平《洪咨夔行年考》,出自劉榮平《詞學(xué)考論》,廣陵書社2014年版,第89-91頁。洪咨夔與黎靖德叔祖黎伯登曾同為崔與之幕僚,黎靖德自己也曾獲得洪咨夔之子洪燾的“連剡推舉”??梢娮约味ㄊ哪辏?221)崔與之攝行宣威府事始,洪氏與黎氏家族的來往至少持續(xù)了半個世紀。即便黎氏家族在《蜀類》初刊時沒有獲得該文本,其后還是有可能通過洪氏家族得到的。

      其后《蜀類》在徽州經(jīng)再校整理并刊印,即為《徽類》?!痘疹悺吩诨罩萃ㄅ泻閯祝ê樽少缰樱┘盎罩葜菸嚎擞蓿ㄎ毫宋讨樱┑墓餐ο峦瓿煽?。 參呂午《徽州刊朱子語類序》,出自黃士毅編《朝鮮古寫本〈朱子語類〉》,京都中文出版社1982年版,第4頁。及楊艷《〈朱子語類〉版本與語言問題考論》,廣西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14頁。以上“二錄”“二類”皆緣于蜀學(xué)者方得以完成編印。黎靖德極可能是直接從這些蜀學(xué)者手中獲取以上四種文本。

      此外,《饒后錄》由蔡元定之孫、蔡沈之子蔡杭編印,其后蔡杭與魏了翁之子魏克愚共同參與了《徽類》的刊印。據(jù)呂午淳祐辛亥即淳祐十一年(1251)所作《徽州刊朱子語類序》(出自黃士毅編《朝鮮古寫本〈朱子語類〉》,京都中文出版社1982年版,第4頁):“繡使蔡杭首為澹廩助?!敝苑Q其為“繡使”,是蔡杭于淳祐八年至十年間(1248-1250)時任江東提刑。其后寶祐二年(1254)蔡杭又為“徽類”作《后序》,可見蔡杭不僅編印了《饒后錄》,還參與了《徽類》的刊印?!舵匿洝泛汀痘绽m(xù)類》皆由王柏之侄王佖編印而成,而王佖《徽續(xù)類》的完成,是在魏克愚將《徽類》寄給他作為參考的前提下完成的。且《徽續(xù)類》的刊印地點亦在徽州,從王佖《徽州刊朱子語續(xù)類后序》所注時間來看,刊印于淳祐壬子(1252)左右,其間魏克愚知徽州。 參王佖《徽州刊朱子語續(xù)類后序》,出自黎靖德編《朱子語類》,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11頁。所以,黎靖德可通過魏克愚獲得蔡杭的《饒后錄》、王佖《婺錄》和《徽續(xù)類》。 王佖乃王柏之侄,又因王柏的關(guān)系而從學(xué)于何基。王柏在寶祐年間又為蜀地理學(xué)名臣楊棟所知,張因楊棟的推薦而得以入王柏之門,可見王柏、王佖與蜀地理學(xué)者來往甚密。

      雖未見《建別錄》的編印者吳堅與蜀學(xué)者有直接往來的資料,但吳堅自稱為真德秀門人, 參吳堅《建安刊朱子語別錄后序》,出自黎靖德編《朱子語類》,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5頁。真德秀與魏了翁乃摯友。朱熹去世后的半個多世紀里,流傳的朱熹語錄匯編本絕不只有“五錄三類”, 據(jù)石立善《古子“朱子語錄”考》(《宋史研究論叢》第9輯,河北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97-610頁),目前可考的、黎靖德《語類大全》未收的朱子語錄書就有二十四種。而蔡杭、王佖、吳堅都稱其所編印的文本有補充《池錄》《饒錄》或者《蜀類》《徽類》的意義,反映了他們視蜀學(xué)者李氏、魏氏等為理學(xué)同門,他們編印的朱熹語錄匯編本與《池錄》《饒錄》《蜀類》《徽類》同為一體、續(xù)成體系的心理。當然,在眾多的朱熹理學(xué)匯編本中,黎靖德取《徽類》為底本,又選“五錄二類”為參考本,亦源于其蜀學(xué)后人的身份。

      (二)《語類大全》的成書過程

      今傳黎靖德所編《語類大全》,其卷目后載黎靖德所作《識語》二篇 分別作于景定四年(1263)、咸淳六年(1270)。及《考訂》一篇。其中景定四年(1263)所作《識語》稱:“靖德忘其晚陋,輒合五書而參校之。因子洪門目以《續(xù)類》附焉,《饒后錄》入焉,遺者收之,誤者正之,考其同異而削其復(fù)者一千一百五十余條,越數(shù)歲編成,可繕寫?!钡墩Z類大全》并未馬上被刊行,據(jù)其咸淳六年(1270)所作《識語》:“靖德來盱江,……近歲吳公堅在建安又刊別錄二冊,益收池、饒三錄所遺。而亦多已見他錄者并參校而附益之,粗為寔編。靖德適行郡事,因輒刻之郡齋,與學(xué)者共之?!敝杈傅轮链朔秸酵瓿伞墩Z類大全》的整編,因“適行郡事”而“刻之郡齋”。綜觀兩篇《識語》,推黎靖德在服父喪至任邵武知縣之前,對《語類大全》進行初步校訂和刪添,并于1263年開始著手正式編錄成文。至1270年黎靖德到建昌府任職之時,其所編一百四十卷本的《語類大全》才真正付梓。

      黎靖德雖于1263年完成《語類大全》的校訂和增刪,但在1270年刊刻之前,他依然堅持對編本進行補充和考證。據(jù)其咸淳六年《識語》:“李公性傳敘《饒錄》,謂先生有別錄,多談炎興大事,未敢傳而亡于火,猶存一二,……因讀蔡公所刻包公錄已四卷,其一卷既與元題‘文說者相出入,而他三卷所言,大抵多炎興間事,疑即李公昔藏而今亡者……靖德來盱江,樞密甫下世,恨不及質(zhì)之也。” “包公”即包揚。包揚乃南城人,據(jù)方彥壽《朱熹書院與門人考》“包揚”條,知其于淳熙十年(1183)開始從學(xué)于朱熹。而包氏所錄,《池錄》不收。據(jù)蔡杭《饒州刊朱子語后錄后序》所稱“于安仁湯叔遜次得其家藏包公揚所錄”,即蔡杭所得亦非包家所藏之包揚錄。黎靖德疑包揚所錄有朱子炎興年間(宋高宗建炎、紹興年間)大事之論,又疑蔡杭從湯遜處所得有脫漏,故于咸淳五年(1269)或六年(1270)親往南城包家尋訪包揚錄。

      黎靖德所稱之“樞密甫”即指包揚之子包恢。據(jù)《宋史·包恢列傳》包恢于咸淳四年(1268年)去世, 《宋史》所載包恢去世時間與咸淳六年《識語》所說“樞密甫下世”相合,可參脫脫《宋史》,中華書局1977年版,第12591-12593頁。亦可參上海古籍書店1982年據(jù)明正德十二年(1517年)夏良勝纂修《建昌府志》刻本之影印本,此志為現(xiàn)存最早的《建昌府志》。卷十一“名士”有包恢傳,其中引《一統(tǒng)志》曰“父約,叔父遜從朱熹、陸九淵學(xué)”,有誤,包約當為包恢世父。當時黎靖德欲從包恢處尋得包揚所錄原本以考證李性傳所稱朱熹《別錄》之所存,然因包恢去世而不得。朱熹《別錄》十卷終不得確考,只能據(jù)《饒后錄》所載四卷包揚錄進行轉(zhuǎn)載。

      又據(jù)方彥壽《朱熹書院與門人考》“包遜”條:“因包氏兄弟喜談禪而忽視讀書窮理,故書(即朱熹《答包敏道書》)三稱:‘道既不同,不相為謀,不必更紛紛。今但以故人相處,問訊往來足矣。” 方彥壽:《朱熹書院與門人考》,華東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00年版,第92-93頁。黃宗羲《宋元學(xué)案·槐堂諸儒學(xué)案·象山門人》稱其三人“趨向于陸者分數(shù)為多”。 馮云濠、王梓材:《增補宋元學(xué)案·槐堂諸儒學(xué)案·象山門人》:“包克堂先生揚,字顯道,號克堂,南城人(云濠案:一作建陽人)。兄約,字詳?shù)馈5苓d,字敏道。皆師象山。初,先生在南豐時,嘗詆朱子,有‘讀書講學(xué),充塞仁義之語。朱子以告象山,象山亦大駭,答以‘此公好立虛論,須相見時,稍減其性。后遺先生書,責(zé)其怪。及象山卒,先生率其生徒,詣朱子精舍中,執(zhí)弟子禮。蔡季通之貶也,朱子將為經(jīng)營,先生以福禍已定,不必徒加勞攘,朱子善之。然先生嘗葺朱子語為四卷,今多載入《語類》中。其間有先生平日之言,托于朱子,如所載胡子《知言》一章,以書為溺志之大穽者。后黎靖德編朱子語,始削去之。象山嘗曰:‘某何嘗教人不讀書。故一聞先生在南豐時之語,斥之不遺余力。而先生少時之見,埋藏八識田中,且欲以誣朱子,是真陸氏弟子之失傳者。固宜后世之人,直言文安師弟以讀書為大禁也(宗羲案,包顯道、詳?shù)?、敏道同學(xué)于朱陸,而趨向于陸者分數(shù)為多)?!保ǔ鲎浴对鲅a宋元學(xué)案》第27冊,中華書局1928-1931年版,第55-56頁。)因包氏之道多不與朱子同,故黎靖德再三斟酌后削去包氏所記、與朱子觀點相抵之語錄(其中包括論“炎興大事”三卷)。此外,黎靖德還發(fā)現(xiàn)《饒后錄》所收四卷包揚錄中有一卷以“文說”為題,但其語錄內(nèi)容與“文說”之題有不相符的現(xiàn)象,黎靖德選其中相符者收入《語類大全》卷第一百三十九“論文上”中。

      綜上所述,在參考黃士毅所編類目的基礎(chǔ)上,黎靖德綜合“五錄三類”,并四處尋訪門人語錄,花費十多年時間做了精心細致的校訂和增刪工作而最終完成《語類大全》。據(jù)成化本《語類大全》卷前所載, 《朱子語錄姓氏》是黎靖德總括“五錄”“三類”的記錄者的基礎(chǔ)上編成的,視為卷內(nèi)大部分語錄來源的介紹。共收編可考門人語錄九十三家(《池錄》三十二家,《饒錄》三十四家,《饒后錄》二十家,附《池錄》一家,《蜀類》四家,《徽續(xù)類》一家,《建別錄》一家),“不知何氏”者四家(《饒錄》三家,《建別錄》一家),共九十七家。在作綜合性校訂和增刪的工作時,黎靖德以尊重朱熹思想為前提,力求采編入冊的語錄能較完整、貼切地反映朱熹理學(xué)觀點,其求真務(wù)實之精神實為可貴。然因《饒錄》《饒后錄》等其他語錄匯編本不傳于世,故黎靖德刪削或未采編入冊的語錄今亦難覓其蹤,又實為可惜。

      (三)《語類大全》的流傳

      1.從《黃氏日抄》和《馬氏文通》看《語類大全》的流傳

      《語類大全》刊印不久后南宋滅亡,這個版本在宋末及整個元代幾乎都不見著錄,流傳信息失載。通過咸淳六年(1270)后與黎靖德有過往來、地理距離又不甚遠的理學(xué)者的著作對朱熹語錄匯編本的采用情況,可大致推出《語類大全》在刊印當時及其不久后的影響力及流傳狀況。

      《語類大全》刊印的第二年即咸淳七年(1271),宋末元初的理學(xué)者黃震知撫州,撫州與建昌郡相鄰。其《黃氏日抄》卷三十六曾記其于咸淳八年(1272)討論朱熹語類的價值問題:“讀先生之書者,其別有三:如語類則門人之所記也,如書翰則一時之所發(fā)也,如論著則平生之所審定也。語類之所記或遺其本旨,則有書翰之詳說;在書翰之所說或異于平日,則有著述之定說在。然議論固至著述而定,若欲復(fù)肉刑,恐亦不可不審。蓋天下之義理無窮,先生未嘗自足,學(xué)者所當參考而謹思。咸淳八年五月十一日,后學(xué)黃震再書于臨川郡齋?!眳ⅫS震《黃氏日抄》,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子部第708冊,1983年版,第99頁??梢娤檀景四曜笥尹S震對朱熹語類編本有過關(guān)注。同時,黃震與黎靖德有過交往,最起碼有過政事上的來往。 黃震在任撫州期間與黎靖德是有交集的。黃震《乞?qū)⑻崤e司借事軍人自今輪替申省狀》便提到黎靖德,其曰:“建昌軍黎通判近準帥司備奉省剳,到本州揀軍,數(shù)內(nèi)惟借事提舉司之軍無一肯赴點?!秉S震以撫州知州的身份來寫此狀,其寫作時間應(yīng)該是在咸淳七年四月至咸淳八年八月之間。

      但《黃氏日抄》中有關(guān)朱熹語類的文字來自于《徽類》,而非《語類大全》。之所以這樣認為,首先是因為《黃氏日抄》卷三十七“晦庵語類”引有《徽類》呂午《序》。其次,《黃氏日抄》所引文字有集中反映《徽類》某卷同一主題的傾向。以其卷三十七依次所論“太極”“天地”“極星”為例,所抄文字均來自《徽類》卷一、卷二。 參黃震《黃氏日抄》,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子部第708冊,1983年版,第100-101頁。而檢之《語類大全》,則以上文字分別被置于卷一、卷二、卷二十三及卷一百一,在卷目次第上跨度太大。

      如《黃氏日抄》“極星”,其曰:“天形如雞子旋轉(zhuǎn),極如一物橫亙其中。兩頭抨定,一頭在北上,為北極,出地三十六度;一頭在南下,為南極,入地三十六度,圓徑七十二度,極正,居其中。北辰無星,取北極五星之旁一小星謂之極星,辰非星,是星間界分也。四面旋轉(zhuǎn),此獨為樞紐,以星神位言之謂之太一。五峰說,極星有三個,若三個不動則不可轉(zhuǎn)矣?!?參黃震《黃氏日抄》,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子部第708冊,1983年版,第101頁。以上文字乃黃震據(jù)《徽類》卷二所載有關(guān)極星的內(nèi)容及其自身對朱熹理學(xué)的認知,改寫而成。我們可辨其文字來自《徽類》卷二以下三條:

      論五峰說極星有三個極星不動。……若是三個不動,則不可轉(zhuǎn)矣。……

      居甫問……曰:“以其居中不動,眾星環(huán)向,為天極軸。天形如雞子旋轉(zhuǎn),極如一物橫亙在中。兩頭抨定,一頭在北上,是為北極;一頭在南下,是為南極?!痹唬骸疤皇堑圩幢睒O也。以星辰位言之,謂之太一。……”

      日月升降三萬里之中……唯北辰不動,在北極五星之旁一小星是也。蓋此星獨居天軸,四面如輪盤,環(huán)繞旋轉(zhuǎn),此獨為天之樞紐是也?!?以上三條分別見載于《徽類》卷二第三條、第四條及第三十四條,可參徐時儀、楊艷點?!吨熳诱Z類匯?!?,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版,第13、22頁。

      但此三條語錄在《語類大全》卷內(nèi)的情況是,除第三條收于卷二以外, 參王星賢點?!吨熳诱Z類》,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17-18頁。第一條載于卷一百一, 參王星賢點?!吨熳诱Z類》,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2593頁。第二條被置于卷二十三 《語類大全》卷二十三收入的是徐寓所錄,與此條乃同聞所錄,文字稍有出入。可參王星賢點?!吨熳诱Z類》,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535頁。于黃震而言,于一百八十余萬字的《語類大全》中尋得分置于卷二、卷二十三及卷一百一的三條文字整合為一,恐怕是具有相當難度的。所以更為合理的解釋是黃震所據(jù)文本為《徽類》。

      其三,《黃氏日抄》的文字內(nèi)容與《徽類》吻合度更高。《黃氏日抄》卷三十七據(jù)朱子語類分列“羅氏門人”“胡氏門人”“楊氏門人”, 參黃震《黃氏日抄》,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子部第708冊,1983年版,第113頁。其順序排列與《徽類》一致, 可參徐時儀、楊艷點?!吨熳诱Z類匯校》,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版,第2561、2564、2566頁。而與黎靖德《語類大全》不同; 《語類大全》序其為“楊氏門人”“羅氏門人”“胡氏門人”。分別可參王星賢點?!吨熳诱Z類》,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2596、2600、2604頁。又在“楊氏門人”下載:“蕭顗,字子莊,浦城人。”與《徽類》一致,而黎靖德《語類大全》無“字子莊”三字。

      據(jù)以上文字情況,我們可以斷定黃震所據(jù)之朱子語類本必為《徽類》。

      《黃氏日抄》原刊本的具體刊刻時間目前尚不可確考,但其原刊本所存有德祐元年(1275)黃震于浙東提舉任內(nèi)諸申請事宜之文,《黃氏日抄》原刊本當刊于此年之后。 參林政華《宋代大儒黃震(東發(fā))之生平與學(xué)術(shù)(上)》,花木蘭文化出版社2011年版,第93頁。 而其所據(jù)朱子語類的文本不是《語類大全》,在提及朱子語錄各匯編本時也未曾提及有《語類大全》,當是因其未曾獲得《語類大全》之故。

      除此之外,我們還可以通過元初《文獻通考》來看《語類大全》的流傳情況。之所以選擇《文獻通考》進行考察,一是因為《文獻通考》中引用了大量朱熹語錄;二是因為馬廷鸞、馬端臨父子于宋亡后隱居鄉(xiāng)里(今江西樂平)著書,江西樂平距建昌不遠,同樣可作為《語類大全》在附近區(qū)域流傳的考察對象;三是因為馬氏父子向來以朱學(xué)后人自稱。朱熹曾孫朱濬也曾拜馬廷鸞為師, 馬廷鸞:《通判李君墓志銘》曰:“閩人朱濬深源者,文公之曾孫,而余舊門生也?!背鲎栽鴹椙f、劉琳主編《全宋文》第354冊,上海辭書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78頁。同時馬廷鸞還與蜀學(xué)者來往密切。據(jù)蜀籍理學(xué)者牟巘《題施東皋南園圖后》,馬廷鸞為其父牟子才(魏了翁門人)門人。牟巘:《題施東皋南園圖后》稱“門人馬廷鸞”曾為其父牟子才“南園”題字??蓞⒛矌t《題施東皋南園圖后》,出自曾棗莊、劉琳主編《全元文》第355冊,上海辭書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337頁。馬廷鸞所撰《總領(lǐng)秘撰費君墓志銘》中又曾述其與蜀籍理學(xué)名臣楊棟之婿、蜀人費伯恭結(jié)為姻親。 馬廷鸞:《總領(lǐng)秘撰費君墓志銘》“夫人楊氏,平舟公女也。一子世文,婦馬氏,余中女也”。參馬廷鸞《總領(lǐng)秘撰費君墓志銘》,出自《全宋文》第354冊,曾棗莊、劉琳主編,上海辭書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73-75頁。馬氏父子與蜀地理學(xué)者的關(guān)系由此可見一斑。

      但“五錄四類”文本被元初《文獻通考》收入者,僅有李道傳、李性傳的《池錄》和《饒錄》。與其他“三錄三類”一樣,刊于宋末的《語類大全》并沒有被收載。是否馬氏父子均未獲得除《池錄》《饒錄》以外的“三錄三類”呢?

      將《文獻通考》所引朱熹語錄與現(xiàn)存?zhèn)鞅颈瓤焙罂芍段墨I通考》中存在大量今傳《語類大全》《徽類》及《池錄》殘卷不存的內(nèi)容,但部分語錄也有明顯引自《徽類》的痕跡。

      如其卷一百二十引“朱子語錄”:“或問居喪朝服。曰:‘麻冕乃是祭服,顧命用之者,以其以后 “后”,朱熹《答余正甫》作“立”。參嚴佐之主編《朱子全書》第23冊,上海古籍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3076頁。繼統(tǒng),事于宗廟故也。受冊用之者,以其在廟而兇服不可入故也(舊說以廟門為殯宮之門,不知是否)。若朝服,則古者人君亮陰三年,自無變服視朝之禮,第不知百官總己以聽冢宰,冢宰百官各以何服涖事耳,想不至便用玄冠黑帶也。后世既無亮陰總己之事,人主不免視朝聽政,則豈可不酌其輕重而為之權(quán)制乎?又況古者天子皮弁素積,以日視朝,衣冠皆白,不以為嫌,則今在喪而白布衣冠以臨朝,恐未為不可。但入太廟,則須吉服而小變耳?!?馬端臨:《文獻通考》,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1080-1081頁。此語今傳《語類大全》和《徽類》《池錄》殘卷皆不載,而見之于朱熹《答余正甫》。 朱熹:《答余正甫》,出自嚴佐之主編《朱子全書》第23冊,上海古籍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3076頁??赡苁瞧渌Z錄本匯編本將此段文字作為語錄收入其中,而馬端臨引而用之。

      但有些文字則有明顯引自《徽類》的痕跡。如卷一百七十七引“朱子語錄”曰:“孔安國解經(jīng)最亂道,看得只是《孔叢子》等做出來。蓋因說《書》云。某嘗疑孔安國《書》是假《書》,比毛公《詩》如此高簡,大段省 “省”,黎靖德編本及《徽類》皆作“爭”。事。漢儒訓(xùn)釋文字,多是如此,有疑則闕。今此卻盡釋之。豈有千百年前人說底話,收拾于灰燼屋壁中與口傳之余,更無一字訛舛?理會不得,如此可疑也。 “如此可疑也”,黎靖德編本無,《徽類》與《文獻通考》同。兼《小序》皆可疑?!秷虻洹芬黄?,自說堯一代為治之次序,至讓于舜方止,今卻說是讓于舜后方作?!端吹洹芬嗍且娨淮轮K始,卻說歷試諸難,是為要受讓時作也。至后諸篇皆然。況他 “他”,黎靖德編本無,《徽類》與《文獻通考》同。先漢文章,重厚有力量,他今《大序》格致極輕,卻 “卻”,黎靖德編本無,《徽類》與《文獻通考》同。疑是晉、宋間文章。況孔《書》是東晉方出,前此諸儒皆不曾見,可疑之甚?!?馬端臨:《文獻通考》,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1531頁。以上文字今傳《池錄》殘卷不存,《語類大全》和《徽類》皆載。據(jù)《語類大全》和《徽類》知以上內(nèi)容并非來自同一條語錄,而是兩條語錄;也并非同一門人所錄,而是兩位門人即“泳”和“大雅”所錄。不過,有意思的一點是,在《語類大全》和《徽類》中,這兩條語錄都是相鄰的,即先載“泳”所錄,接著便是“大雅”所錄。再細辨其文字差異,又知其文字與《徽類》更為吻合。 可參黎靖德編《朱子語類》,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1985頁。及徐時儀、楊艷點?!吨熳诱Z類匯?!?,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版,第2020-2021頁。其中“孔安國解經(jīng)最亂道,看得只是《孔叢子》等做出來”注為泳錄。而余下文字為大雅所錄。

      《文獻通考》如此將兩條不同門人所錄的相關(guān)內(nèi)容置于一處,又恰與《徽類》文字順序及內(nèi)容相合,說明馬端臨應(yīng)是參考了《徽類》。 《文獻通考》中像這樣將《徽類》中兩條不同門人所錄統(tǒng)為一條者另有五條。如卷一百七十七所引“《朱子語錄》:‘或問諸家書解誰最好……”條(參馬端臨《文獻通考》,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1533頁),在《語類大全》及《徽類》中分別為“廣”、“學(xué)蒙”所錄,其中“廣”錄內(nèi)容見載于今傳《池錄》殘卷之卷二(可參徐時儀、潘牧天點?!痘掴窒壬煳墓Z錄》,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年版,第3頁),而“學(xué)蒙”錄《池錄》并不收載,林學(xué)蒙所錄至《饒錄》方被收入(可參《朱子語錄姓氏》,出自王星賢點校《朱子語類》,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17頁)。也就是說,《文獻通考》所引此部分內(nèi)容,分別來自《池錄》和《饒錄》兩個文本,僅在《語類大全》、《徽類》中方可見其置于同一卷、同一頁中。再從文字異同關(guān)系來看,《文獻通考》與《徽類》的吻合度更高,說明其所引來自《徽類》??蓞⒗杈傅戮帯吨熳诱Z類》,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1986頁。及徐時儀、楊艷點?!吨熳诱Z類匯?!?,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版,第2016頁。因篇幅關(guān)系其他例證不于此一一列舉。

      通過《黃氏日抄》和《文獻通考》,我們看到宋末元初之時,魏克愚等人在徽州所刻《徽類》在當時的理學(xué)圈有一定的影響力,得到理學(xué)家的關(guān)注和引用。從一定程度上說,黎靖德以《徽類》為底本進行重新整編,與《徽類》當時的影響力應(yīng)該是有關(guān)系的。不過,受各種因素的影響,其整編的《語類大全》的并沒有流傳開來,在建昌刊印后,既不為宋末咸淳年間鄰郡的撫州知州黃震所知,也不曾為宋末元初在江西樂平編撰《文獻通考》的馬氏父子獲得。所以我們認為《語類大全》在宋末及整個元代幾乎不見著錄的情況,與其流傳不廣之事實是相吻合的。 黎靖德編印本流傳不廣主要有三個方面的原因:咸淳六年江南出現(xiàn)前所未有的旱災(zāi),建昌郡可用于雕印的公錢有限;該刊印本文字浩翰,費用巨甚,為節(jié)省資金而減少刊印數(shù)量;黎靖德祖、父皆因朋黨之爭而被彈劾,黎氏家族也因此沉沒,在災(zāi)情嚴重、監(jiān)察頻繁、臺諫風(fēng)盛的情形下,為避免被彈劾,黎靖德此次刊印事件進行得極為低調(diào)。鑒于篇幅關(guān)系,我們對黎靖德編印本刊印情況的具體情況另撰文分析,參拙文《黎靖德〈語類大全〉的刊刻》,待刊。

      2.從成化九年刊本的來源看《語類大全》的流傳

      據(jù)陳煒、彭時所言,明初之時《語類大全》極其難得。陳煒出身三山文學(xué)世家,其祖父陳周、叔祖陳叔紹皆精通《春秋》,形成陳氏家學(xué)。其父陳叔剛從林志(高棅門人)、楊士奇學(xué),曾為翰林修撰,與明初永樂朝的館閣作家交游密切。 參鄭禮炬《明代福建文學(xué)結(jié)聚與文化研究(上)》,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15年版,第96-98頁。陳煒卻遍尋《語類大全》而不得,可見當時明代官方幾無存本。據(jù)陳煒《后序》,《語類大全》“歲久板毀,學(xué)者多不及見”,天順庚辰(即天順四年,1460)其“于同年讀書中秘者得寫本,手錄未半而輟,繼因提學(xué)近畿始得全錄。魚陰之病,漫不可讀”。 陳煒:《刻朱子語類后序》,出自朱杰人主編《朱子全書》第18冊,上海古籍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4367頁。即當時在學(xué)者中間流傳的多為寫本和抄本。

      《天祿琳瑯書目》卷六載黎靖德所編“《朱子語類》(八函九十六冊)”,稱其“字畫不工,紙粗墨黯,乃元時坊刻之本?!?于敏中等撰:《天祿琳瑯書目》,中華書局1995年版,第112-113頁?!短斓摿宅槙亢缶帯罚腥A書局1995年版,第294頁。若《天祿琳瑯書目》判斷無誤,則元時《語類大全》曾在民間刊刻。

      陳煒成化辛卯(即成化七年,1271)于豫章胡儼家方訪得印本,但缺二十余卷。兩年后又于吳與弼家得獲得全本,“雖有殘缺,補以胡家本,斯無遺矣” 同上。吳與弼家《語類大全》又自何而來?何時擁有的呢?

      吳與弼《康齋集》卷十一《日錄》載,吳與弼弟子程庸曾奉臨川知府王賁之命,前往胡儼家“借《朱子語類》抄對欲刊板”。吳與弼:《康齋集》,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集部第1251冊,1983年版,第582頁。《康齋先生吳與弼年譜》系此事于景泰六年(1455),此后成化元年(1465)載其東游上饒饒州途中讀《朱子語類》,成化二年(1466)作《觀語類〈為政以德章〉感程子而作》,成化三年(1467)、四年(1468)看《朱子語類》。 參鄒建鋒《明代理學(xué)向心學(xué)的轉(zhuǎn)型——吳與弼和崇仁學(xué)派研究》,社會科學(xué)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171-189頁。即吳與弼獲得《語類大全》是在景泰六年(1455)之后。

      據(jù)此可知,景泰六年(1455)臨川曾刊印《語類大全》,吳與弼因此而擁有一部《語類大全》,不過可能當時刊印數(shù)量有限,流傳并不廣泛,所以陳煒訪書時,也只能在吳與弼家獲得一部。

      值得注意的是,吳與弼明確表示程庸等人所刊之本是從胡儼家借《語類大全》抄對后所成??梢姵逃沟热耸种辛碛幸徊俊墩Z類大全》,并以此作為底本,胡儼家本僅為參校本。程庸等人所得《語類大全》從何而來,今已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陳煒是以吳與弼家本為底本、參以胡儼家本進行覆刻的,所以成化九年刊本的底本實為明代景泰六年(1455)臨川刊本。從成化覆刻本的版本情況來看,??彼讲桓撸扪a痕跡明顯且字跡不工,所以景泰六年刊本有可能是臨川府委托某私人書坊刻成。

      總之,從相關(guān)資料來看,明初之時《語類大全》多在民間流傳,學(xué)者所見或為元代坊刻本,或為寫本,流傳不廣,信息亦不甚明。至今較為確切的刊刻和流傳信息是,江西臨川府曾于景泰六年(1455)刊刻過《語類大全》,該本為明初理學(xué)者吳與弼所藏,后又成為成化九年陳煒覆刻的底本。

      三、結(jié) 語

      朱熹去世后的十三世紀二三十年代,蜀學(xué)核心圈重新形成并得以發(fā)展。 通過以上資料,我們看到當時蜀學(xué)的核心人物是魏了翁。黎靖德家族來往的各種關(guān)系網(wǎng)中,幾乎都可看到魏了翁在其中所起到的聯(lián)系作用。胡照曦稱宋代蜀學(xué)的轉(zhuǎn)型在魏了翁時期,認為魏了翁是傳統(tǒng)蜀學(xué)和程朱理學(xué)的集大成者,是促成“洛蜀會同”的中心人物,實乃確論(參胡照曦《宋代蜀學(xué)研究》,巴蜀書社1997年版,第143-162頁)。雖然在“五錄四類”的編印過程中,魏了翁僅為《蜀類》作《序》,且在《序》中敘述其對朱熹語錄流傳“恐以誤后學(xué)”的擔心,但他在講傳理學(xué)的過程中也逐漸認識到,朱熹語錄中不乏可“深體熟玩”之處,故“未可概以是為疑而閟其傳”。他的觀點既反映了當時理學(xué)者對朱熹語錄流傳的普遍心理,同時也說明在朱熹去世后,其語錄在各種懷疑與肯定并存的目光中流傳成為一種不可扭轉(zhuǎn)的趨勢和潮流。各蜀學(xué)家族成員成為朱子學(xué)的重要繼承者,他們聯(lián)系緊密、相互研習(xí),共同參與朱熹語錄系列匯編本的編印,利用在外做官的機會推廣和發(fā)展理學(xué),活躍在南宋晚期的理學(xué)活動中,他們的后人也成為由宋入元的理學(xué)代表人物。可以說,蜀籍理學(xué)者是整個十三世紀朱子學(xué)發(fā)展史中不可忽略的中堅力量。隨著戰(zhàn)亂的蔓延,蜀學(xué)者紛紛流寓外鄉(xiāng),蜀學(xué)也漸趨式微,但黎靖德沒有放棄對蜀學(xué)的繼承和發(fā)揚,歷經(jīng)十多年堅持完成了《語類大全》的編印,成為宋代朱熹語錄匯編本的總結(jié)者和終結(jié)者,也為后世朱子學(xué)者留下了彌足珍貴的資料寶庫。

      (責(zé)任編輯:李亦婷 瀟湘子)

      Abstract:Li Jingde was one of the most important editor of the compilations of Zhuxis analects, his “Yulei Daquan” spread most extensively, was the most popular copy of “Zhuzi Yulei”. He used the other seven compilations of Zhuxis analects as the reference book, and the compilation edited by Huan Shiyi as the master book, compiled the current 140 volumes of “Yulei Daquan”.This book costed him ten years, and it has the important research value in literature studies.

      Keywords: Shu Theory;Lijingde;Yuleidaquan;The Forming Course and the Spread of the Vers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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