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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子

      2018-03-19 16:11江輝
      上海文學 2018年2期
      關鍵詞:李校長祠堂校長

      江輝

      石礎由村里人引領,牽著車走到村口。那人指指山腳邊一座孤獨的院子,說到了,就回了。他的心一下涼透了。眼前,石門楣上的字盡管被水泥糊了,但還是凹陷出了印記,依稀辨得出“李氏宗祠”字樣。那些牛腿上有水泥剝落,漸漸露出古代英雄的手腳和頭臉。這比爸爸描述的更糟糕,確定過來頂職當校工時,他說學校在村子里,而此地分明是村外。石礎不知道宗祠是個什么建筑,大概在以前很尊貴吧,他想,但作為自己即將開始工作的學校則很怪異。

      他在祠堂外面左側的小屋里遇見李校長。他遞過去爸爸的一封信。校長抽出信紙,拿到很遠瞄一眼,又塞回去,把信插在上衣口袋,說:“你是石礎?你爸爸好吧?”石礎說:“嗯,不大好,信里都寫著。”石礎站著的腳忽然很不自在了,是左腳放前面好呢,還是右腳放前面?他看見校長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自己,他覺著冷。校長說:“喇叭褲、花襯衣、卷頭發(fā),你爸爸不說你?”石礎答不上話來,他們那個鎮(zhèn),朱家角,青年人都這么穿,時髦呀。“細皮嫩肉,人家還以為是個姑娘呢?!毙iL邊念叨邊推門進了祠堂,走進右側一間廂房,門框上釘著“辦公室”的木牌。石礎搬過自行車跟進去,在天井里架好車,也進了辦公室。校長見石礎進來,說:“剛才那個是食堂,這幾天你打掃打掃,馬上開學了,這里是教師辦公室。噢,她不是我們學校的,這幾天在這里復習復習看看書?!笔A剛剛瞥了姑娘一眼,校長話語就追了過來?!斑@里是個帶帽小學,兩個高小班,一個初中班,總共一百來個師生,現(xiàn)在就你一個校工,早上中午燒燒水,上午忙點,還要蒸飯。人手是緊了點,但到點時學校會派值日的老師過來幫你,一起抬抬飯屜。”石礎嘴里嗯嗯應著,他發(fā)現(xiàn)姑娘很白凈漂亮,有城里人的氣質。姑娘也恰

      好抬頭看過來,莞爾一笑。校長見了,起身走出辦公室,說石礎你過來,指指對面開著門的一間房,“你的宿舍?!?/p>

      下午,鋪好床,石礎就去打掃食堂。他哼著歌,撣撣蜘蛛網(wǎng),把混在一起的木柴和煤重新整理歸類;洗了兩遍鍋,一遍去塵,一遍去鐵銹;掃了兩遍地,一遍灑了水去泥沙,一遍掃角角落落,都是媽媽教過的。食堂里的事一會兒就做好了,他好奇地去祠堂轉悠。校長不在,姑娘一個人在看書,她看書的側臉也好看,下巴初看有點尖,再看就圓了,忍不住要多看幾眼。祠堂不大,十分鐘就看遍角角落落。東西兩側樓上,是兩個小學班,祠堂開了個后門,后面小山上還有一個初中班,就這些。

      眼睛里沒有了東西,無聊馬上就走進心里。他搬出自行車擦車上油,車子并不臟,但這個視角看姑娘正好,面對面。她低眉頷首,臉頰微紅,好像是知道有人在看她羞的。石礎忙低下頭擦車,車是來上班時剛剛買的,鳳凰輕型。他擦了又擦,好像很難擦,但他發(fā)現(xiàn),他偷偷看她時,她正好也都在看他。他停好車,猶猶豫豫走過去,“你是校長女兒吧?”她點點頭:“我叫阿湄,湄子鎮(zhèn)的湄。你歌唱得真好?!笔A說:“你都聽見了?我最喜歡唱歌?!卑卣f:“我也喜歡唱歌,只是唱得不好?!笔A說:“我們以后去縣里的文化館學學,騎車過去很快的?!薄昂冒?,你這自行車真漂亮,洋氣!要好多錢吧?”“一百八十,還要二百張僑匯券,你喜歡就牽去騎。”“我怕磕了它,你心疼死,再說我還不會騎車呢?!薄澳俏医棠??!?/p>

      “給我好好看書!”他們都嚇了一大跳,校長進來,兩人都沒聽見。石礎奇怪校長的影子怎么無處不在呢,而且出現(xiàn)得恰到壞處。

      傍晚,校長父女回去了。在跨出祠堂門檻時校長回過頭來,“一起去我們家吃飯吧?!笔A說不餓。說完他就覺得自己好笑,去不去跟餓不餓沒有必然關系,依心里是想去的,跟阿湄坐在一起吃飯,沒菜也肯定好吃的,但他還是膽小,怕校長看人的眼睛,說話的語氣。

      夜像祠堂門一樣關過來,暗得比朱家角嚴實、氣悶。他吃了幾塊中午沒吃完的餅干,算是晚餐,也聊寄鄉(xiāng)愁吧。臨行時媽媽硬給他塞進旅行袋,說諸暨那邊買不到上海餅干的。他推開祠堂大門,想讓外面村莊的燈火進來,沖兌一下這里濃濃的孤寂。但這里離村子有段距離,村民們早早熄了燈,一點聲音都沒有,狗肯定也睡了。他想去湄子鎮(zhèn)上走走,但夜的昏暗很快讓他打消了念頭,想必小鎮(zhèn)也已熟睡。

      他走回祠堂,打開所有燈,當然無非幾盞走廊燈,瓦數(shù)又低,景象卻更慘淡了,總好像校長或者別的什么會一聲不響出現(xiàn)。石礎想唱唱歌,但起不了調子,唱歌是需要情緒的。他就在祠堂里走?!暗暮V,的篤”,一個人在走,聽起來像有兩三個人。他有點緊張,看見最北面隔出來的器械室開著門,他想去關上。朝里一看,是臺階狀的木構筑,該是練合唱或者拍畢業(yè)照時用的,上面凌亂地散落著一些跳繩、鉛球和二胡之類的東西。他對這些沒興趣,好奇的是,白天也看見,墻上寫著“寢室”二字。他想有住校生就好了,有人氣的地方不會生長寂寞。他有點腿酸,走進去,拿過一張舊報紙,翻個面,墊在臺階上坐下。旁邊有支竹簫,他拿起來在汗衫上擦了擦,放在嘴上使勁吹,用盡自己閑置和郁積著的肺活量。簫的聲音很空洞幽長。他不會吹簫,吹出去都是這樣的聲音。后來隱隱有狗叫聲傳來,他知道自己把它們吵醒了,只好悶悶地回到宿舍。

      第二天,石礎還在睡覺,校長就來敲門。校長叫他現(xiàn)在起養(yǎng)成早起習慣,“這是學校,你是校工,不言而喻,要給師生服務好?!笔A說:“知道了?!彼蛔】戳艘谎坜k公室里的阿湄,騎車去了趟鎮(zhèn)上,給自己買點吃的。昨天阿湄告訴他,學校師生的菜都是自己帶的。

      回來時,校長嗓門很大地在與一個老者爭論。校長強調這里現(xiàn)在是學校,口氣強硬。老者手里拿著一截竹竿,慢悠悠地說話,“我一定要睡在這里,睡在這里,昨天晚上我聽見他們在叫我了。”

      老者回去后,校長問石礎,“你去動過寢室里的東西了?”石礎說:“去吹了一會簫,我不會吹。”校長就嚴肅地告訴他,以后晚上別進去??吹眯iL去上廁所,石礎去問阿湄為什么。阿湄說:“寢室以前是放先人牌位的地方,那老人是我二爺爺,九十多歲,童了,與我們住一個臺門。”這句話,又被校長聽見,他責備阿湄多嘴。

      這天晚上,石礎一點睡意都沒有,滿腦子都是一個個李家的先人。他們在寢室里聚會,長得都跟校長有點像,穿著古人服飾,衣裾飄飄,站在臺階上像在點名整隊,而且他們的出現(xiàn)居然跟自己有關。他裹緊了布毯子。

      開學不久,有學生向校長建議,說燒飯校工歌唱得很好,請他去教唱歌課。李校長叫來石礎,說:“你唱唱看?!笔A說:“想聽啥,李光曦還是李谷一,他們都是最時髦的?!毙iL說:“革命歌曲。”石礎就說:“《海外赤子》里的歌,《我愛你,中國》,好?”校長說:“別啰唆?!笔A咽了口口水唱起來,一開始聲音就拋得老高老遠,把校長嚇了一跳。校長原以為他只是背書一樣哼哼的,還作好了起雞皮疙瘩的準備,想不到他把百靈鳥的所到之處真唱成了一片片美麗風景,連綿起伏。唱到“啊”的時候,校長斷定這下一定啊不上去了,他卻滑滑喉結,聲音在半空里轉圈,轉著轉著又拋到了一個新的高度,直至抵達最后“我的祖國”。一曲唱罷,辦公室外已圍起了許多學生,他們很響地鼓掌起哄。校長也覺得還有點樣子,就說:“那好吧,不過你是盡義務的,不言而喻,內容上把好關?!笔A滿口應承下來。

      石礎在讀報寫字課或者課外活動時教歌。站在講臺上,盡管是祠堂,他似乎也能透過天井看見對江的湄子鎮(zhèn),看見江上的大橋。他就出生在鎮(zhèn)衛(wèi)生院。那是一個狹長的小鎮(zhèn),背后一條鐵路,貼著山腳呼嘯而過,前面是浦陽江,江面很寬,潮漲潮落,代表了湄子的眼界和胸懷。一棵巨大的楓楊,夏天掛滿一串串的綠色小元寶,鎮(zhèn)上人叫它元寶樹。大樹高高挺立,它是小鎮(zhèn)的地標,也是村莊和小鎮(zhèn)的連接點,樹冠很大,鎮(zhèn)上的人村里的人都喜歡在樹下乘涼做交易談論天下大事。大樹背面常常坐著阿湄的二爺爺,須發(fā)全白,不說話,手里拿著一支小竹竿,時不時拿到嘴邊作吹簫狀,據(jù)說年輕時蕭吹得特別好,祖?zhèn)鞯摹6敔斶€喜歡摸石礎的車子,用竹竿東敲敲西敲敲,說你要孝順我。石礎很好奇,點點頭,想鎮(zhèn)上到底是大地方,什么人都有。石礎喜歡大一點的地方,大單位里,即便校工也都不止一個。他甚至希望做老師,像當年的父親,站在講臺上,教教自己喜歡學生也喜歡的東西。父親的學生們到現(xiàn)在還很記得老師,常常寫信去朱家角問候。但頂職支工時,爸爸歪斜著嘴巴說,“校工好,輪不到講閑話,不會犯錯誤?!边€舉例,你媽媽做了一輩子社隊絲廠女工,就沒有犯錯誤。現(xiàn)在,令石礎內心里驕傲的是,這里的學生說起自己學校老師時就會隆重推出教歌的校工。他們平時哼幾句都是最時髦的新歌,別的學校學生聽都沒聽見過,所以,他們一開口就很自豪,因而也喜歡這個石老師。石礎覺得學生叫他石老師,聽起來就比叫石師傅要舒服,因而,教得也格外起勁。

      國慶節(jié)前幾天,鎮(zhèn)教辦池主任來檢查工作,李校長陪同。石礎正好教完歌從教室出來,主任親切地與他握了握手。石礎說我在教唱歌,說完看看校長。校長別轉頭,去看教室里的偉人像。池主任對校長說,“年輕人,是要培養(yǎng)培養(yǎng)?!毙iL點點頭,沒說話。石礎看出了冷淡,想校長應該知道主任是父親的學生。

      當天值日的老教師張老師借了石礎的車去了趟家里,收到沿途許多艷羨的目光,很興奮。張老師是教導主任,學校小,不設副校長,實際是這里的第二把手,他教語文,很健談。晚上他跟石礎睡在一起,說了許多過去的事情。

      校長與石礎爸爸石西林早先是鎮(zhèn)中同事,那時都參加工作不久。李教時事政治,石教音美。在同事的記憶里,石有學問,但口無遮攔;李謹小慎微,也很固執(zhí)。后來先后結婚生子了。同事們對這個“礎”字記憶特別深刻。老石給兒子取名字時說過用意:石家要出頭,就看這小子了,礎,盡管上面有木頭立著,卻是頑石出頭,見天日了,不被塵土淹沒。李提醒,“石”字出頭就是“右”了。石卻說,你怎么去理解那是你的事,我喜歡這個石做的礎,上面的木柱子腐朽了,石礎一定好好的。后來兩人又爭論許久,原話記不得了,只記得當初兩人都很激動,上綱上線了。最后,李說,你得好好管管你這張嘴,遲早要出事。石學著他的腔調說,不言而喻,石嘛就是硬,天生的,我又是花崗石??傊髞硎髁直淮虺闪恕坝遗伞?,前幾年才平反,回鎮(zhèn)中上班。那時的同事都知道他們間的這段往事,都懷疑老李,也為老石鳴不平。

      石礎知道這件事。人家與爸爸提起當年名字之爭時,爸爸一直說,那件事不過是礎潤而雨罷了。石礎聽不懂。張老師說,“你爸爸風琴彈得很好,還會自己譜曲,畫油畫?!?/p>

      阿湄不來學校了。一次石礎去街上買炊具遇見了她。阿湄一家住在祖宅臺門里,元寶樹往東第一戶就是,與旅社只隔了一條小弄堂。他告訴她:“我做好食堂里的事也去教歌?!彼f:“我也要來聽?!薄澳愀襾??”他說。阿湄就說:“你騎車帶我出去,我要你唱給我聽。”他們去到鎮(zhèn)后山,唱“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兒開在春風里”。先是石礎一個人唱,后來變成了兩個人唱。唱完一曲又換一曲。阿湄唱歌不大好,但跟著石礎唱,就覺得自己唱得很好了。

      一個星期六晚上,石礎載著阿湄去縣城看電影。到了電影院門口,石礎剛要買票,她突然一定要回了,說是回家遲,爸爸要罵的。石礎就說,“好呀好呀,以后我們禮拜天來看日場?!被貋淼穆飞?,石礎又唱歌。先是《太陽島上》,又唱《我們的生活充滿陽光》,以前唱唱很一般的歌曲,后面坐著阿湄,忽然覺得情深意切起來。唱到“親愛的人兒,攜手前進”時,竟然臉孔熱辣辣的,只好含含糊糊地把歌詞滑過去。他聽見阿湄在笑,心里一熱,突然雙放手騎。機耕路路面疙疙瘩瘩,嚇得阿湄一路手舞足蹈。

      一次石礎又去找阿湄,剛好在鎮(zhèn)南的橋頭遇見李校長。校長呵斥道,“你不要過橋去了,少去打擾人家?!弊叩煤苓h了還在念念叨叨,石礎聽見“有空也不曉得看看書”。他知道在說自己。但石礎還是騎車過了橋,往左一拐,好像本就是去鎮(zhèn)中方向的,他在鎮(zhèn)中確有幾個要好朋友。

      后來石礎收到一封信,沒有寄件人和地址。拆開一看,是阿湄寫來的,說在城廂中學補讀。

      李校長叫石礎把唱歌課停下來。周一教職工例會,其實只多了個石礎,李校長和老師們本就在一個辦公室。校長嚴肅地說:“都教的什么歌,?。拷?,教,年紀十七八,偷偷在說悄悄話,夢里總是夢見他,羞答答,羞答答。我替你害臊!你說你說,這樣的東西對學生有什么教育意義?不言而喻?!?/p>

      到唱歌課時間,石礎沒去相應的班級教室。學生一個個跑去辦公室叫,見石礎不在,就問李校長石老師怎么不去上課。校長叫進來一個學生。這學生的爸爸是自己小學同學,在鎮(zhèn)上開百批部,小子調皮,同學托他來嚴管的。校長說:“你把開學以來的歌都給我寫下來?!睂W生說:“這個也要考試?。俊毙iL說:“叫你寫,你就寫!不考就不寫了?”學生就一筆一畫地寫:《小城故事》《采紅林(菱)》《鳳陽花鼓》《甜蜜蜜》《紅河谷》《草原之夜》《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千言萬語》《愛在我心中》《童年》……學生還在想,李校長說:“還沒寫完?”學生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我記性差,次序不對,有些字寫不出,有些寫的是里面的歌詞。”校長說:“就這些?”學生遲疑了一下,又寫了《何日君再來》《山茶花》,這兩首歌,石老師說不能教,只是聽他唱了兩遍而已。校長又遞給學生一張白紙,說:“把歌詞也默寫出來?!睂W生說:“那要寫到晚上了?!毙iL說:“寫到明天也給我寫出來,挑你們最喜歡的寫?!睂W生就邊哼邊寫,暗中慶幸自己喜歡唱歌課,學得專心,除了有幾個白字,內容大致不會錯。校長說:“不要發(fā)出聲音來,沒人把你當啞巴。”學生說:“不唱我背不出來?!辈坏葘W生寫完,校長一把扯過紙頭,一邊看歌詞,一邊手抖得厲害,說:“這些東西好不好聽?”學生說:“好聽?!毙iL大怒,把紙頭重重一摔:“好聽個屁!愛啊情啊,虧你們唱得出口!再這樣下去還不把你們都毒死!”

      那些歌學生喜歡,老師們也說好聽,大家認為校長沒有必要這樣發(fā)火和停課的,但校長堅持認為這是一個學校的正氣問題,原則問題不能遷就。

      一天,吃過晚飯,池主任來學校門口玩籃球時向李校長詢問此事。校長說:“石礎去找你了?”池主任說是鄰居孩子那里聽說的,說:“年輕人思想解放一點,也不是壞事,歌曲嘛你讓他選擇一下,愛情歌曲就不要去教了,確實對少年兒童不好。臺灣校園歌曲很不錯的?!毙iL就說食堂人手緊,還是做好本職工作要緊。

      “百批”兒子常常慢吞吞哼著歌來蒸飯。有幾次石礎都開始燒火了,學生還掀開屜蓋,往里擱飯盒,磨磨蹭蹭。蒸好飯,又來灶下說話,“石老師,又有啥新歌了?你再來教歌吧,我們都很想呢。”那幾天里,李校長連續(xù)幾次吃了生米一樣的飯。他問石礎怎么回事,石礎說:“可能是抬飯屜時不小心把飯盒里的水側出了?!崩钚iL說:“就不能抬得平穩(wěn)些?干一行不要求你專一行,你得給我做到不吃燥米。”但接下來李校長吃的卻是粥一樣的飯,滿滿一飯盒,又是一連幾天。校長又去問石礎:“你在我飯盒里加過水沒有?”石礎正在灶前撬煤,花襯衣上染滿黑色,回說,“可能加過,可能沒加,如果發(fā)現(xiàn)水側出了,都會去加一點,怎么了,校長?”于是,李校長就抬高聲音:“這是你的本職工作。屁話,加一點,不言而喻?!笔A不作聲,一起抬飯屜的張老師也不響。

      好在校長二叔又來了,又說要睡在這里睡在這里。石礎趕緊跑出食堂,去路邊菜地里撒尿。

      新學期報到。石礎的自行車齊中間立柱鋸去了左邊一個把手。

      校長起初還不相信,待親眼見了問了,他就堅定地認為不言而喻,非得叫石礎書面說清楚。石礎杵在那里不動。校長說:“你心里怎么想都給我寫出來?!睆埨蠋熸倚χ鴣硌a充:“就是要夾敘夾議?!?/p>

      學生們看見都驚訝地笑,贊嘆石老師唱歌了得,車技更了得。

      老師們紛紛問他,出什么事了?他說沒啥沒啥。一個老教師說,你爸“右派”平反補發(fā)的錢多得用不完,干脆再買輛新的。其他教師都不表態(tài),大家都知道他愛惜車子,但不知道該怎么說。不小心摔斷了,人卻一點皮都沒傷。人家借去弄斷的,不可能就這樣歸還。借得最多的只有池主任,但也必定不是他,他剛剛來借過,看看變成這樣一副殘疾相,再看看石礎,問了一會,沒有再借。于是,也有人認為他是不肯借,施苦肉計。如果這樣,那就是石礎的不對了,你說聲不借就可以了,何必弄得這么難堪。

      教師們覺得石礎的車子斷把肯定是有原因的,但屬于個人原因,不至于寫檢查,畢竟是人家自己的車。

      本來校長也覺得這件事不復雜,自己的自行車你怎樣弄都是你自己的事,但你為什么不肯解釋清楚呢?李校長越來越覺得事情不是這樣簡單。他向石礎要檢查,石礎說沒寫過,真的不知道怎么寫。他說:“就寫寫你為什么要鋸,怎么鋸掉的,心里是怎么想的?”石礎說:“我心里沒想別的,只有心疼。”校長說:“心疼怎么還下得了手?!笔A就不再說話。校長說:“我就說了么,事情沒這么簡單,你得給我好好反省?!?/p>

      拒絕同事來借用車子是另外一回事,為什么鋸左不鋸右呢?這才是問題的實質。校長想到了石西林。這個問題放在以前是要深究的,而且,他認定石礎是有意圖的,是在泄憤和示威。石礎這個人看起來木訥,但這樣的做法本質上還是沿襲了乃父的異稟。校長知道,老師們至今還在懷疑,自己就是石西林口無遮攔的告密者。大家都認為當時那些教師中,只有自己最成熟。他也從來不去爭辯。

      還有石礎的頂職,無非遷個戶口,農(nóng)轉非,這么大個諸暨縣,為何非來湄子,非來自己學校呢?

      他又想起去年的一次聚餐,這個更惱人。當時幾個以前的老同事吃吃喝喝,放得很開。后來說到子女,有人說多年沒看見石礎了,這小赤佬長得白,從小英俊,一定是個害人精,害人家姑娘生相思病。老石喝得正高,說話口齒含糊,像含著一塊雞骨頭,手抖得很重,指著老李?!拔乙屖A到、到、到湄子來工作,娶了老、老李家阿、阿湄,石頭兒子要翻、翻身,要把人家壓、壓、壓在下面?!崩侠町敿蠢铝四?。大家都說老石醉了醉了,就散了場。

      當天晚上石西林就發(fā)病,醫(yī)生診斷為中風。從此成了瘸腿,臉也歪斜了。

      后來石礎真的來了。盡管老石在信中說了許多要自己嚴格調教的話,但誰不認為那僅僅是客套。而且現(xiàn)在,他跟阿湄眉來眼去的!李校長用雙手很重地搓了搓臉,不想再想下去。

      李校長在辦公室對老師們說,“我知道你們說我管得多,但管有什么不對。你們認為是人家自己的車,想怎么樣就能怎么樣。不行,我們是學校,我們教育學生要愛惜財物、實實在在、正直正派,你想標新立異,發(fā)泄不滿,就不要來學校。”老師們都不說話,大家認為校長把這個事件與上次的唱歌停課,與其他事情都作了聯(lián)系。“你說這件事情會在學生中造成什么影響?我常常說我們要做干干凈凈的粉筆,心里不能摻沙子,否則壞了的不僅僅是一支粉筆,更是整塊黑板。不言而喻?!闭f到這里,他扶扶左臂,似乎有些隱隱的痛。

      石礎去找了池主任,他實在寫不出來那個夾敘夾議的作文。晚上他又想去吹吹簫,散散悶氣,但推開寢室,發(fā)現(xiàn)簫、二胡還有鑼鼓都不見了。

      六月才開了個頭,也不是禮拜天,阿湄回家了。媽媽問她為什么,她說等爸爸來了再說。

      吃完晚飯,爸爸看了一眼女兒。阿湄說,“我跟你們說個事,兩點:一,我不想考大學了,基礎太差,一定考不上的,你們別指望了,所以今天起我就不去讀書了;二、石礎的自行車是我學騎車時摔的,被拖拉機壓斷了手把?!?/p>

      爸爸憋著不說話,很長時間才說,“我知道他在追你?!卑伛R上打斷,“是我在追他?!卑职致牬耍S手推翻了手上的茶杯。

      阿湄就埋下頭哭,媽媽在一旁耐心地勸慰,我們的女兒怎么能嫁個校工呢,你爸爸好歹也是個校長,有頭有臉。阿湄就是不說話。

      期末考試剛結束,第二天早上,有人來報,二爺爺走了。

      校長說:“我去去就來,你把門關上,也告訴張老師,誰來也別開?!笔A弄不懂校長的意思,但從語氣、表情上分析該是一件極其嚴肅的事。張老師今天輪到值班,他剛剛來跟石礎說好,家里有事,不來學校了。石礎于是鎖了門,去到鎮(zhèn)上轉悠。

      等他回來,遠遠看見祠堂門口白頭攢動,他喜歡熱鬧,但今天他有直覺,大事不好,辜負校長期望了。但他們是怎么進去的呢?大門完好,有鑰匙的張老師又請假了。

      祠堂大門洞開,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縣教育局副局長曾來開學視察,這門也沒開,因為后面是個戲臺,大門根本開不了。這是校長給學生訓話的地方,全校師生站在天井里,一個個站得筆直,是個莊嚴場所?,F(xiàn)在戲臺被拆,大門就開了。寢室前的廳堂正中,安放著一口棺木,暗紅中透著肅穆的光。石礎想那里面躺著的必定就是二爺爺,現(xiàn)在才弄懂,他說話算話,果然來這里睡了。

      祠堂四周擺放著高高的白幡和紙扎的大花圈,掩蓋了本就不大的窗欞,這樣的大張旗鼓,讓這座建筑的每個角落都透出了它的古老意義。進進出出的人戴起了白布做的帽子,棺木旁的人穿著麻衣。男人們坐在條凳上抽煙,有時也商量事情,像個前線指揮部。女人們服從指揮,聽說有誰誰進來吊唁了,就分階段地哭給人聽。石礎覺得大家似乎并沒多少悲傷,只是在舉行一個隆重的儀式。阿湄也在那里陪長輩們一起哭,稚嫩的聲音還哭不成調子。

      校長據(jù)說被族里的人扣留了半天,下午過來后大多時間在辦公室里與人爭執(zhí),反反復復就是一個意思,“這里現(xiàn)在是學校,不言而喻,這個頭不能開,這個頭不能開。”石礎去探了下頭,他想去表明一下態(tài)度,認個不是,自己雖沒有守住陣地,但門不是自己打開的,再說食堂還在。校長像沒看見一樣。石礎一直在尋找機會,自己干點什么,立個小功,抵消一點先前的過失。

      晚上,又有一隊人馬進來,是個戲班子,聽人說他們的主要任務是送二爺爺趕赴黃泉的,敲鑼打鼓唱著戲,熱熱鬧鬧。石礎覺得有趣,盡管一個字也聽不懂,但聽得出來是紹劇的調子,他們樂器耍得不怎樣,唱得也很一般,嗓子沙啞,隨意變調。剛好百批部兒子也在,他在人縫里穿梭,看熱鬧,看見石礎,非常開心,就去戲班子那里極力推薦。戲班子的人正唱到一個段落里,不知是黃泉路上哪一程,停下來喝茶,他們就讓石礎來幾句。石礎說紹劇我只看過《三打白骨精》。唱戲的聽見,“那就‘三打好了,你唱唱?!笔A想起二爺爺說過的話,現(xiàn)在沒別的可孝順,謙虛謙虛就拉開嗓子唱,“云山萬重路遙遠,阿彌陀佛,澗壑千丈心膽寒。取經(jīng)不辭跋涉苦,四野渺茫無人煙”。他覺得這唱詞跟此時二爺爺?shù)奶幘?,跟活動氛圍都搭得著邊,心里升起來一絲小小的得意。大家聽唱,都說好好,再來再來。他用眼睛去瞟校長,卻見校長正狠著臉過來,只得怏怏走開。

      這個晚上,石礎不知道該把自己放在哪里。他像看戲一般,看身邊的人進進出出,聽戲班子哭一樣地唱,聽親人們拖著長調唱一樣地哭。

      三天后的休業(yè)式,只來了三個人。他們是李校長、石礎和“百批”兒子。校長坐在辦公室,眼睛一直打量著門外的動靜,希望進來幾個師生。后來,他坐不住了,去門外看。碰到一個學生家長,家長說孩子不敢來,放過死人,有鬼。校長看看手表,九點到了,就把石礎和學生叫到辦公室,也算各個層面的代表吧,他從抽屜里拿出一份稿子,說:“等下你代表教職工上臺發(fā)言?!笔A忙推辭,“不敢不敢,我怎么代表得了呢?”校長一把砸過來稿子,“你倒擺起架子來了!”石礎方才接了,低下頭認認真真看,找找有沒有生字。校長又從抽屜里拿出一張稿子,給學生,“你代表優(yōu)秀學生發(fā)言?!睂W生高興得一拍桌子跳起來,非要去叫來爸爸不可,讓他知道自己是優(yōu)秀學生。校長黑下臉,“老實點,你只是給我讀個稿子,屁都不是,有別的同學來我叫別人去讀?!睂W生當即扔了稿子,“那你自己去讀吧!”轉身要走,被石礎拉住。學生說:“我等下一屁不放?!本劈c一刻,校長扣上襯衣最上一粒紐扣,走上戲臺,從口袋里掏出稿子,眼睛掃視一遍臺下,雙手戴上老花鏡,扶正,清清嗓子,沙啞著說:“李家祠學校1982學年度休業(yè)式現(xiàn)在開始?!毙iL一邊念稿子,一邊脫稿發(fā)揮,德智體幾個方面,按次序,一個不漏。下面陸陸續(xù)續(xù)來了二三十個學生。石礎站得紋絲不動,聽得從來沒有這么認真過。校長點名表揚了幾個老師和學生,而且還舉了例子。張老師不知什么時候也站在了旁邊,石礎正待把稿子交給張老師,卻聽見校長叫到了自己,便立即跑上臺去,展開稿子逐字逐句地念完?!鞍倥眱鹤雍髞硪舱J真地讀完了。兩人都看出來,稿子上的字寫得很工整,肯定都是校長寫的。

      校長走出祠堂時關照石礎,把所有門窗都關好,放假了。

      石礎就去把門窗一一關好。關寢室門時,他發(fā)現(xiàn)所有的體育器械和樂器都堆放在了墻角,二爺爺?shù)呐莆欢硕苏Q在寢室正中,黑白的二爺爺在墻上微笑,嘴角微微上翹。竹簫安放在牌位下方,竹面光亮。

      張老師又與石礎說了一會兒話,他笑笑,“你就照我說的去做,準沒錯。別看這僅僅是個形式,但形式很重要,就像影子與人密不可分。這不,辦場喪事,放個牌位,祠堂就回歸了祠堂?!彼€說池主任狠狠批評了李校長。

      石礎嚇得要死,他晚上??吭谂_門邊的自行車,到天亮都到了元寶樹的背面。那是二爺爺生前常坐,并摸他車的地方。每次找到車時,他的后背都會涼颼颼的,豎起汗毛。石礎沒經(jīng)歷過死人的事,那幾天,他不敢住在學校里,他住了旅社的統(tǒng)鋪,這樣人多,膽子大些。

      常常半夜里,隔壁又傳來簫聲,時而嗚咽,時而激越,聲聲不絕,似有人不甘不愿,在荒野上走著一條泥路,有數(shù)不清的坑洼起伏。石礎聽得心慌,那聲音可是二爺爺?shù)牟簧㈥幓辏?/p>

      一天晚上,簫聲剛歇,石礎睡不著,天又悶熱,便起身想去元寶樹下乘會涼。卻見一個背影端了自行車,正往樹下走,背影像極了二爺爺。石礎立即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縮回身子,看見樹下轉回來的卻是李校長。石礎畢竟心虛,不敢多想,只好逃回去繼續(xù)睡。

      石礎剛想回青浦去,刮了一陣8號臺風,祠堂、食堂都有損壞,一時走不了。

      他就又去找阿湄。晚上,兩人來到車站后面小山的樹林里。一坐下就是說不完的話,話題一個趕著一個,從二爺爺喪事說到爸爸每晚吹簫,心情不好,說他要求辭職,沒法再當這個校長了,祠堂里不會再有人來讀書了。又說想聽你唱歌。石礎摸著阿湄的頭發(fā),說爸爸想把自己調回青浦去,但我不想調,不想離開你。說著說著,阿湄突然不聲不響了。石礎覺得阿湄的臉有些燙,氣喘得很急促,胸脯脹脹地頂著他,起起伏伏。他也身子發(fā)熱,力氣膨脹,如一個氣球要爆開來。過了一會,阿湄推推石礎,柔聲問:“你在想什么?”石礎低了頭說:“我不好意思說,我要管不牢自己了。”阿湄羞得說不出話來,一把推開石礎,“壞東西!那你倒是想想辦法呀!”石礎忙說,“在想,在想了?!?/p>

      石礎天不亮就起床去隔壁臺門口刷牙。這個時候,擺早攤的菜農(nóng)已經(jīng)開始整理攤位,他們中一些人的孩子在石礎學校讀書,都認得這個小石老師,熱情地與他打招呼。住在附近村子的一個同校老師起早去作田間護理,正好看見石礎,驚訝地問,“這么早你怎么在這里?”

      每次在這里刷牙時,石礎就情不自禁地抬頭看看阿湄家的窗戶,想她如果也睡不著,這個時候也該起床刷牙了。那樣,哪怕她推開窗戶探出頭來,對視一下笑一笑也好。他還真想在弄堂里吊下嗓子,“咪—咪—咪—嘛—嘛—嘛—”,這樣阿湄就知道他在樓下想她。外國人唱小夜曲,大概就是如此情狀。這樣想著想著,每次就都會刷好久。

      馬上就有老師在傳言,石礎和阿湄已經(jīng)很好了,好到什么程度呢?石礎登堂入室了。李校長不相信,這過去的幾天暑假里自己幾乎都在家,石礎入室了,自己怎么會毫不知情呢?

      鎮(zhèn)里臨時開了個校長會議,了解臺風受損修復情況,部署下階段工作。幾個校長卻來道喜,池主任到得遲,看見他也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

      他回校就去問與自己走得近的老師。老師說,我也聽說了,其實大家都在說,我們學校一共才幾個老師,校長女兒的事就是大家的事。老師說:“是不是師母軟了,在包庇他們?”校長說:“不可能?!彼纯茨抢蠋熡杂种沟臉幼樱f:“你還聽到什么?”老師壓低了聲音:“有人嚼舌頭,說他們已經(jīng)那個了,天天晚上一起在后山?!崩钚iL沉默良久,霍地站起來,又慢慢地坐下來,說:“誰在造謠呢,???說得跟真的似的!”

      一次晚飯時,他想探探口風,轉彎抹角地說起這件事。阿湄顧自低頭吃飯,像沒聽見一樣。

      李校長心里煩,晚上老睡不好,睡不到天亮。他干脆早早起床去外面轉轉,他在元寶樹下坐定,不一會卻看見石礎從旅社出來,躬著身子開始在臺門口刷牙,脖子上搭著一條毛巾。他立即就明白,那輛放在臺門口的斷把自行車也是有意為之的,忙退到元寶樹的一側觀察。石礎看看李家窗臺,開始不斷地刷不斷地刷,與趕早火車的鄰居嗯嗯嗯地回應。一個賣菜的小販硬塞給他一把小白菜,兩人推來推去好一陣,完了很響地用牙刷打著牙杯,啪啪啪啪,唯恐人家聽不見看不見。他走過去時,石礎已走回了旅社。

      校長決定再看看。

      兩天后,校長拉妻子一同站在自家窗臺前,再次觀看了石礎弄堂口刷牙的全過程。小赤佬居然還碰見了那個與自己走得近又匯報過石礎與阿湄事情的老師,兩人笑嘻嘻地打招呼。又碰見了百批部父子,那笨經(jīng)理還一臉壞笑問他昨晚又宿在這里?石礎滿嘴白沫使勁點頭。還“又”?娘的!

      “他怎么能這樣呢?”李校長妻子憤憤地說。他搖搖頭,“哎呀,這中間的意思已經(jīng)不言而喻,不言而喻了?!卑匾苍诎謰屔砗罂匆娏诉@一幕?!盁o聊!”她騰地拿過擱在書桌上的那支簫,沖下樓去,被爸爸厲聲叫住。阿湄不服,“我討厭這種鬼鬼祟祟的手段?!卑职挚粗巴?,“石礎白紙一樣的人,想不出這烏七八糟的損招?!薄澳鞘抢鲜??”妻子問?!袄鲜皇沁@樣的人!”

      暑期鎮(zhèn)屬學校干部學習會上,池主任宣布:按照縣教育局關于學校網(wǎng)點撤并工作的意見,撤銷李家祠學校,師生并入鎮(zhèn)小、鎮(zhèn)中。老李任鎮(zhèn)小校長。

      老師們又在傳石礎可能要去進修音樂了,李校長一直在幫他爭取。張老師到鎮(zhèn)小變成了一般教師。據(jù)說,之前張老師多次去找過池主任,說自己的委屈,反映李校長的一些問題,諸如對石礎打擊報復、思想僵化、開放祠堂搞封建迷信等。池主任沒有說祠堂的事,卻認為老李一直是在保護石礎,還說石礎來校時,石老師要求我叫老李幫他調教調教。池主任還批評張老師太聰明,差點帶壞石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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