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趙德銘
1991年,我所在的企業(yè)越來越不景氣,快半年都發(fā)不出工資,而我的小兒子正在上大學(xué)。我想,且不說自己的生計問題,最起碼得保證小兒子的最低生活費用吧。可錢從哪兒來?正在我苦思冥想之時,工廠里出臺了一項政策:職工個人可以辦“停薪留職”,“下海”自己去創(chuàng)業(yè)。如果創(chuàng)業(yè)成功,辦理離廠手續(xù),如果不成功,還可以再回廠工作。我覺得這是個沒有風(fēng)險的“雙保險”政策,于是便“停薪留職”后“下?!绷?。
“下?!备墒裁??我事先并未想好。在城市創(chuàng)業(yè),一無地盤,二無資金,肯定不行。那在農(nóng)村行不行呢?因為我回商州老家探望老母親時,見家鄉(xiāng)許多人都在種天麻、種木耳、種藥材、養(yǎng)蘑菇等,成本小,利潤大,干脆我回老家試一試吧。
我剛回到商州老家,鄉(xiāng)親們就問我說,又回來看你媽了。我笑著對鄉(xiāng)親們說,在工廠里沒活干,發(fā)不了工資,這次回來和你們一樣,種天麻,種木耳……鄉(xiāng)親們一聽都笑了,你在外邊工作這么多年,對種植一竅不通,咋搞種植?再說你還能下得了這個苦?鄉(xiāng)親們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我首先用母親的承包地試種天麻。因為經(jīng)常向那些種過天麻的老農(nóng)請教,我覺得種天麻比較簡單而且收益較高。我先將母親承包地山林中的青岡樹砍下來,用鋸子鋸成2尺長的作為種天麻的“天麻棒”,然后再在“天麻棒”上用鉆頭打上眼,撒進天麻種子,埋在沙土中。我計算了一下,我種了一分地的天麻,按照種天麻老農(nóng)的說法,能收70斤天麻,當時每斤6元,能賣400多元,相當于我當時一個月的工資。如果試驗成功,我可以擴大到一畝,收獲后也就大約相當于我一年的工資。但是辛苦了大半年之后,我把“天麻棒”挖出來時,卻見“天麻棒”上大部分都沒有生長出天麻,極少數(shù)“天麻棒”雖生長出了天麻,卻個頭極小,根本就無法出售。我只好又去請教種天麻的老農(nóng),他說可能天麻種子有問題,具體是什么原因,他也說不清楚。我心里明白,人家不愿將自己種天麻的“絕技”都告訴我,如果我學(xué)會了種天麻,對他的種植和出售將會帶來競爭性的負面影響。最后,我只好放棄了種天麻。
接著,我又開始試種木耳。我專門到一家比較熟悉的鄉(xiāng)親種木耳的地方去看了。他把青岡樹鋸成1米長的“木耳棒”,在“木耳棒”上打上眼,撒進木耳種子,和種天麻的方法基本相同。然后搭一個三角架子,將“木耳棒”斜靠在三角架上,放在山溝旁,讓它自然生長,如遇天旱,還要不時地為“木耳棒”澆水,使“木耳棒”一直保持在潮濕的狀態(tài)。我回來后,就照著這位種木耳鄉(xiāng)親的做法,學(xué)著種木耳。在放置木耳架時,我尋思,不是要長期陰暗潮濕嗎?正好我們老家屋子旁邊就有一條小溪流,長年溪水不斷,將木耳架放在小溪流邊,既潮濕,天旱時也好澆水,不是一舉兩得嗎?可讓我沒有料到的是,小溪流中的蝸牛紛紛爬上了木耳架,并在木耳架上安營扎寨,生兒育女,占據(jù)了木耳生長的所有空間。我請種木耳的鄉(xiāng)親來看后,他說我把“木耳架”放錯地方了,蝸牛是木耳的最大害蟲,你這“木耳架”已經(jīng)被蝸牛毀了,種不成了,應(yīng)重用青岡樹做“木耳架”,將“木耳架”放在半陽半陰的山溝靠山坡處。重新做“木耳架”,一切都得重來,談何容易!我不得不再次放棄。
種天麻、木耳失敗后,我又去請教一些搞種植業(yè)的鄉(xiāng)親,鄉(xiāng)親們建議我種黃姜。鄉(xiāng)親們告訴我說,黃姜是一種中藥材,能治多種疾病,政府大力倡導(dǎo)農(nóng)民大面積種植哩。種黃姜像種洋芋一樣,除了鋤鋤地,除除草之外,其他你就不用管了,很簡單。春季種,秋季收,收后有西安藥廠或藥材公司來收購,在當?shù)鼐唾u了。我聽后覺得種黃姜不錯,就將母親的兩畝地全部種成了黃姜。黃姜長勢很好,據(jù)種植黃姜的鄉(xiāng)親估計,我種的二畝地黃姜,大概能收獲3000多斤,當時鮮黃姜價是每斤0.5元,計算下來能買1500元哩!但讓我感到沮喪的是,到了秋天的收購季節(jié),鄉(xiāng)親們望眼欲穿,卻盼不來收購商,有些種黃姜的鄉(xiāng)親,干脆就讓黃姜爛在了地里,因為挖黃姜還得出錢雇人去挖。我一看這陣勢,也只能讓黃姜爛在了地里。
從這3次種植失敗中,使我感悟到:許多事往往看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下?!币鶕?jù)各人的具體情況而定,盲目“下海”,不僅在“大?!崩餆o所適從,還要一次又一次地喝進苦澀的“海水”。好在我為自己留了“退路”,在“大?!崩锖鷵潋v了一陣后連忙“上岸”,回到了自己原來的企業(yè),與企業(yè)共呼吸,同命運,危難共度,直到在企業(yè)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