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樹
這“倒像個不可思議的人。”直子說。
“是不可思議?!蔽艺f。
“可你喜歡他?”。
“說不清楚。”我說,“大概說不上喜歡。他那人,不屬于喜歡不喜統(tǒng)的范疇,而且他本人所追求的也不是這個。在這個意義上,我是個非常直率的人、不弄虛作假的人、極其清心寡欲的人?!?/p>
“同那么大堆女人睡覺還算清心寡欲?你可真有意思?!敝弊有Φ?,“你說睡過多少個來著?”。
“十個左右總還是有的吧?!蔽艺f,“不過,在他身上,睡的人數越多,每個行為所具有的含義就越模糊淡薄。我想這就是所謂他的追求目標。”
“清心寡欲就指這個?”直子問。
“就他而言?!?/p>
直子開始思索我的話。良久,開口說:“那個人,腦袋要比我不正常得多?!?/p>
“我也那樣想。”我說,“不過,他是把自己身上的不正常因素全部系統(tǒng)化、理論化,頭腦好使得很。把他領來這里試試,保準兩天就出去。說什么這個也懂,那個 也曉得,沒一個不明白的。他就是這樣的人,而這樣的人才會在社會上受到尊敬?!?/p>
“肯定是我腦袋不好?!敝弊诱f,“這里的情況還不大明白呢。就像連對我自己本身都還稀里糊涂一樣?!?/p>
“不是腦袋不好,是普通一般。我對我自己也有好多好多不明白的,普通人嘛!”
直子把兩腳放在沙發(fā)上,支起膝蓋,將下頜搭在上邊,說:“暖,渡邊君,我很想再多知道一些你的事?!?/p>
“普通人啊。生在普通家庭,長在普通家庭,一張普通的臉,普通的成績,想普通的事情?!蔽艺f。
“呃,你最喜歡的菲茨杰拉德好像說過這樣一句話:將自己說成普通人的人,是不可信任的,對吧?那本書,我從你手里借來,看了一遍?!敝弊诱{皮似的說道。
“的確,”我承認,“不過我不是有意給自己貼這么一張標簽,是從內心里真這么認為的,真認為自己是個普通人。你從我身上發(fā)現什么不普通的東西了?”
“那還用說廣直子驚訝似的說,”你連這點還看不出來?難道你以為我喝醉了和誰都可以睡,所以才和你睡了不成?“
“哪里,我當然沒那么想?!蔽艺f。
直子盯著自己的腳尖,一陣沉默。我也不知說什么好,只顧喝葡萄酒。
“渡邊君,你和多少女的睡過?”直子突然想起似的,低聲問道。
“八、九個?!蔽依蠈嵒卮?。
(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