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金興
一年到頭,沒人知道她的籍貫
聽過她的口音
甚至衰老成什么樣子
像天氣,不重要
她只會重復(fù)一個動作
用木棍敲響垃圾袋
易拉罐的答應(yīng)聲
恍若木門外的一聲“娘”
年夜飯后,孩子們在空地上圍個圈
她一跛一跛地走來
仿佛自己就是點燃這枚煙花的
引信
陽光照在招工牌上
一些人稱自己已是城里人
一些人說妻兒在哪哪就是家
一些人操著方言講葷話
一些人木訥著吸根劣質(zhì)煙
一些人的腿比手臂還細
一些人的眼比沙礫還濁
一些人像騾子一樣很快被牽走
一些人像被無情荒置的莊稼地
一些人打著牌好像煩惱從來就沒有來過
一些人笑著陽光剛好照在額頭和招工牌上
粉刷匠
批刮過膩子的墻面,看不到空心的磚
經(jīng)他打磨,所有銳物都收起
棱角。以后不會有人看到墻內(nèi)的暗
去打聽背后隱藏著什么
他開始用滾筒上漆
細密的羊毛,輕柔撫摸
為誰療傷,或在封誰的出口
直到他聽不到任何吶喊
這是白血病的父親,家傳的手藝
他已經(jīng)輕車熟路
把黑變白,粉飾成主人想要的樣子
——終于從父親那學(xué)會了
如何讓墻體順從自己
像當(dāng)年父親如何順從這個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