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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彈簧刀

      2018-05-17 16:28茨平
      雪蓮 2018年4期
      關鍵詞:褲袋

      路燈亮了,白天將切換成夜晚,我一點都不用擔心了,因為我已經站在宿舍門口。宿舍有一張鐵架床,可以安放我疲憊軀體。

      門就在我眼前,它冷漠的樣子好像不認識我,我用力推了一下,它也不肯開,似乎是要拒絕我進入。我輕輕地敲了幾下,喊:王西,開門,王西,開門。里面一點聲響都沒有。狗日的王西,跑哪兒野去了,我嘀咕著。門是無法拒絕我的,因為我有鑰匙。我掏出鑰匙,這么一大串,只有一枚是開這房間門的,憑感覺就可找到它。鑰匙插進鎖孔,清脆一聲響,門開了,里面黑洞洞的。我又嘀咕了,狗日的王西,怎么把窗簾拉上了。窗簾是雙層絨布,一旦拉嚴實了,遠處跋涉而來的微弱夜光一絲一米也無法進來。

      我按一下開關,燈亮了,屋里的一切都在燈光的照耀下,我卻嚇了一大跳。只見王西盤腿坐在床上,舉著彈簧刀,把刀刃放在目光下,神情是那么專注。似乎,王西原本不坐在那兒,只是隨著燈光一亮,從虛無中飄然而至,那么鬼魅。

      你鬧哪門子邪氣呀,燈也不開。我用略帶抱怨的口氣說。

      王西總是給我一副思想者模樣。廣場上的思想者是用手托著下巴,而他的手是托著一把刀,彈簧刀。準確地說不是托著而是舉著。他的目光,不因為燈亮了我來了迎過來,而是依舊在刀刃上,像是對我說:我是想研究一下,彈簧刀在黑暗之中的表現。瞧,他真是思想者。

      王西有把彈簧刀,我們一起逛白邊跳蚤市場時買的。我去逛市場只帶眼睛不帶錢,而他呢,眼睛帶了錢也帶了,這就注定了他一定要買點東西。我以為他會買上雙皮鞋,他腳上的皮鞋偷偷地脫了一點膠,晴天不覺得有什么問題,落雨天就有水擠進去,再不換雙好一點的皮鞋,我擔心他得關節(jié)炎。可他卻買了一把彈簧刀。

      知道我為什么要買彈簧刀嗎?王西似乎是看穿了我,我在心里非議他,所以他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人身上要有一件利器,利器是人的膽,是力量。

      我笑了一下,不是冷笑,當然也不是準備洗耳恭聽的笑。我的笑沒有絲毫內容,就是笑。我時常用這沒有內容的笑來應付世俗中的一切內容。

      市場上,各色男女擠來擠去,沒有哪一個人覺得你王西買了一把彈簧刀就膽子更大了更有力量了,連看都沒人看他一眼。只有攤主看著他,攤主看的也不是他人,看的是他錢包里的錢。

      我已把它當作鎮(zhèn)袋之寶了。王西將彈簧刀揣入右褲袋里,拍了拍,得意得有點膨脹。我只聽說過鎮(zhèn)宅之寶鎮(zhèn)店之寶,從未聽說過鎮(zhèn)袋之寶??赡苓@小子,把小小的褲袋,當作宅當作店了。也真邪門了,自從他褲袋揣了把彈簧刀,精神狀態(tài)是不一樣了,走路都很拉風。他以前不是這樣子。他以前,耷拉著腦袋,手淫過度似的。

      世間可以長膽的利器數不清了,比如說刀,比如說劍,比如說匕首,比如說槍。你別笑我,我一看到你笑就覺得你不正經了,我現在很正經地跟你說。我猜你肯定會說,刀是用來砍柴的,用來切菜的,劍是用來扛的,電視里的俠客就是這樣,扛著劍騎著馬走天涯,你肯定以為匕首的作用就是用來切西瓜。不錯,就作用而言,你想得一點都不會錯。我說的是意義,說它是利器就賦予了它的意義。不知你聽懂了我的意思沒有。作為意義,刀、劍、匕首、槍,它是直接的,毫不隱蔽地把鋒芒亮出來,我用四個字的成語形容它一下,叫鋒芒畢露。鋒芒畢露沒有什么不好,可我不喜歡。我喜歡隱藏起來。彈簧刀就是這樣。王西把刀刃壓進刀鞘里,你瞧,它這么一隱藏,誰也看不出它的鋒芒。可是,只要一按開關,砰,刀就沖了出來。我覺得,這里面隱藏著人生的大道理。

      王西果然是個思想者,但我卻說,得了吧,還不是它方便攜帶。

      你說對了,王西有點興奮地拍了拍我的肩,說,從攜帶上來說,彈簧刀是方便極了,刀刃壓進刀鞘中,隨便往褲袋里一塞,就可以了。而刀和劍,怎么能塞進褲袋里呢。刀和劍是要拿的,你想想呀,一把刀劍拿在手中,不管是逛街還是上班,它不是膽,不是力量,而是麻煩了。匕首倒可以放進褲袋里,但刀鋒會傷著自己的。

      彈簧刀放在王西的褲袋里,褲袋把彈簧刀也隱藏起來了,工廠里除了我,沒人知道他有一件可以殺人的利器。王西從不把彈簧刀拿出來示人。這跟王西本人很相似,他平庸的目面看起來就像一只溫順的小綿羊,同事的恥笑,上司的怒罵,他一聲不吭默默忍受。只有我知道,他心里窩著火,對整個世界都充滿了仇恨,一旦觸發(fā),就會像彈簧刀一樣躥出來,鋒芒畢露,吃血。只有到晚上,下班回到宿舍,他就迫不及待地從褲袋中掏出彈簧刀來,放到目光下仔細端詳,像個老學究。他這樣子讓我覺得十分好笑,一把普通的彈簧刀有什么好研究的喲,研究來研究去,還不是一把彈簧刀,用來削水果都嫌不趁手。他說你錯了,我買彈簧刀可不是用來削水果的。他按了一下開關,砰,刀刃沖了出來。他做了一下刺殺的動作,說:匹夫一怒,流血五步。

      我禁不住身子往后退,好像它是要刺向我似的。

      這時,我又想笑,說,難道你又琢磨出什么學問來?

      他隨手把彈簧刀放到床邊的四方小桌上,說:你說的沒錯,沒吃過血的彈簧刀就是個廢物。

      我神經被什么東西扭了一下發(fā)條,腦子中閃過塌鼻子壞笑的臉。

      我從老家趕回工廠,七趕八趕,還是沒趕上食堂晚飯時間,只得轉身走出工廠。工廠旁邊有個便利店,我想買點吃的填充已騰空的胃。

      王西那狗吊的好會吹牛喲。塌鼻子靠在收銀臺邊,眉飛色舞地跟老板娘說,說什么他女朋友是公司白領,大學生一個,屁,她就是一個站街賣B的。老板娘嘻嘻哈哈說:這么說你上了她?塌鼻子說,老子是想上,可被一個死老頭占了。你不知道那死老頭,老得有多難看。哎,也真難為那些站街女。

      塌鼻子是包裝車間的一個打包工,辛苦賺的工資基本送給了站街女郎。他從不諱忌自己有這愛好。他說,男人活著就奔兩件事,吃飯和睡女人,想當年老子在鄉(xiāng)下,褲子一脫,村莊里就沒有寡婦。

      我沉著臉走了進去,他們看見我,愣了一下,就閉嘴了。我白了塌鼻子一眼,臭小子,口無遮攔,讓王西聽到了,小心彈簧刀把你的雞巴割下來。

      王西是喜歡在眾人面前吹噓他的女朋友,什么貌若天仙呀,聰明賢慧呀,知書達禮呀,溫柔大方呀,最最重要的是,女朋友對他好,什么一往情深呀,感情真摯呀,海枯石爛呀,反正就是那些老套的詞。至于她是公司白領,在另一個城市某公司做財務,是在吹噓中裝著不經意漏出來的。聽者往往更關注的是這個。有人就恭維他,說,王西,行呀,有兩把刷子。王西臉上就有了掩藏不住的小得意。當然有人不相信,那么優(yōu)秀的女孩子,怎么會看上王西這樣笨蛋。大多數人的不相信只在背后嘀咕,某天塌鼻子當面哼了一句,王西立馬與他吵了一架。

      王西的女朋友并沒有他說的那樣貌若天仙,就是一個略有姿色的平常女子。這種姿色,多半是因為年輕帶來的。我見過她一回,至于其它優(yōu)點,只見一回,真瞅不出來。那是前些天,他女朋友過來看他,兩人躲在宿舍里卿卿我我,親熱的樣子叫人眼饞。我悄悄退出來,跑到外面扎馬路,腦子老想著他們滾床單壓得床嘰嘰嘎嘎響的樣子。我想家中的老婆了。

      次日,我問王西,昨晚的大保健該是特別爽吧。王西說:你呀,你呀,怎么那么庸俗,最美好的時刻那是要放在新婚之夜。我說:騙鬼呀,孤男寡女,干柴烈火,這是什么時代了。王西說:是真的,可能你真的不會相信,我只是親了她,沒干別的。王西一臉圣教徒般虔誠,我不得不相信了。我想這小子怕是從民國穿越過來的。雖說現在,連空氣中翻滾的塵埃都裹挾著肉欲,但難保有個別的情種,保持對愛情的幻想。我后悔死了,早知道你只親下嘴,就不去小旅館開房了,白白浪費八十塊錢。

      我買了幾個面包,掏錢時突然升起要猛喝一場酒的沖動,于是要了一箱啤酒,再買了一些鳳爪辣魚干火腿腸花生仁作下酒菜。這些東西提在手上有點沉,與這個有霧霾的天空一樣沉。王西見我?guī)Щ剡@么多好吃的,蹦地從床上跳下來。喂,喂,回去跟嫂子大保健了,知道犒賞老子,算你有良心。我苦笑了一下,表情有點僵硬。這小子,終于從思想者轉回來當世俗者。

      王西說:你就別笑了,你那張手淫過度的臉,笑起來更難看。我說:今晚我們兄弟倆使勁地喝酒,不醉死不準退場。

      我把啤酒拿出來。王西動手收拾桌子。小桌子上零亂放著香煙、打火機、塑料瓶、餐巾紙、充電寶、手機、數據線、蘋果、用過的食品袋和花生殼。他突然尖叫起來,說:我的彈簧刀呢?我的彈簧刀呢?他四下亂找,翻被子掀枕頭,搜衣袋,小桌子上細細地找,最后在桌子下找到了。他用餐巾紙擦了擦刀刃,說:這段時間不知搞什么鬼,彈簧刀老是跳,是不是它想喝血了?我說:放你娘的屁,你爹媽養(yǎng)你這么大,容易嗎?我罵完這句話,王西果真放了個屁,很響亮,布谷鳥叫一般,拉長著音。王西笑了,我也笑了。

      開始喝酒。我喝得兇猛,提起酒瓶直接住嘴里倒,咕嚕咕嚕,帶泡沫的液體經過喉嚨有種痛快淋漓感。王西也喝得兇猛,提起酒瓶直接住嘴里倒,咕嚕咕嚕響,有酒水與泡沫從嘴角溢出來。不一會兒就有四五瓶下肚了。我酒量不行。王西的酒量也不怎地。我們喝得搖搖晃晃了。我開始砸酒瓶,舉起空酒瓶,朝地上一砸,砰,全碎了。王西也跟著砸酒瓶,砰,砸了一地的玻璃渣。我們一會兒哈哈大笑,笑出一臉的淚花;一會兒失聲痛哭,像受盡了委屈的小屁孩。我的心也跟酒瓶一樣,碎成一地的渣。

      就是那天,王西的女朋友來了,我覺得他,他積贊了二十多年的子彈,該是一場怎樣的驚天動地滾床單活動呀。我把空間讓出來,讓他能盡興地滾床單。我住的那家小旅館,蚊子與蟑螂就不說了,就說床單,不知哪些王八蛋扣出來的子彈,殘留了五六處地圖。我就不可遏止地想老婆。我老婆賴秋英,皮膚并不白嫩,有點黝黑,那是散發(fā)出情欲與健康的黝黑,如打了一層光油。賴秋英兩片南瓜一樣屁股倒是白得如瓷器一樣,手摸過去會醉死人。賴秋英兩個奶子皮球一樣大,隨時要跳出來。她做起愛來呀,挺腚收胸,如剛撈上網的鯉魚,大聲尖叫。想得受不了,我一定要回家,我一定要回家。

      這次回家,我沒有先打電話給老婆賴秋英。我是想呀給她一個驚喜。一路上,我想象著見面的場景,我悄悄地打開門的,悄悄地站在床邊,看她熟睡的樣子,伸手輕輕地摸她的臉,輕輕地親她的額頭。她一下子驚醒了,然后是驚喜:死鬼,你怎么回來了?我撲上去抱住她。她張開雙臂抱住我。我喜歡她小蠻腰的浮力。一路上,小弟弟漲得厲害,我將手伸進褲袋里將它壓住,別調皮了,小寶貝,今晚就喂飽你。

      到了家,已是深夜了,月光安靜,萬物安靜的,星星安靜地眨眼。我沒法將門悄悄打開,屋里反拴上了。于是我敲門,一下又一下,一下比一下重,大聲喊:秋英,秋英,開門,開門,是我,我回來了。聲音在夜空下回躥,特別響。有一會兒了,屋里才有窸窸窣窣的響聲傳出來。再一會兒,門打開了,電燈并沒有亮起了。門一開,月光趁機閃了進去。賴秋英站在門口,有一只手還扶著門,說:回來也不先打個電話,這么晚了。她語氣平靜,神態(tài)慵懶。我想沖上去,給她一個熱烈的擁抱,可是,她冷漠的樣子,我熱烈不起來。我有點輕微的失落,但不妨礙我。我想,等下來,等下來,等下到了床上……我借著月光走進屋,賴秋英還在門邊。她應該是在關門。我回頭,猛見有道黑影躥了出去,快如閃電,我只看見,月光之下,腦殼頂上有道反光。我的心一瞬間沉向谷底。

      誰?!我大聲說。

      黑影倏地一下就不見了,我追出去,還是不見了,好像就不存在似的。我轉回屋,伸手按亮電燈。身穿睡衣的賴秋英略顯驚慌,但在我目光的逼視下很快恢復平靜,若無其事的平靜。這婦娘的心理素質真高呀。

      那個人是誰?

      是不是五百瓦?

      你為什么要做對不起我的事?

      ……

      面對我一連串的逼問,賴秋英依舊平靜地站在那兒。她若無其事的樣子簡直是對我的挑釁。你?!我有點氣急敗壞了,高高地揚起巴掌。她的目光迎了過來,那意思是要打你就下手吧。我想起小時候,父親揚起巴掌要打我,我也是這么迎過去,目光中有倔犟,不服。我的手終干無力地垂下去。

      她轉過身,拖著步子走到床邊,爬上床,鉆進被窩里。

      那一夜我沒有睡好,憤怒是肯定的,老子在外面辛辛苦苦賺錢,她居然在家偷漢,想到這我差點兒淚奔了。離婚的事我想都沒想,離婚了我就沒老婆了。這個老婆還是用妹妹換來的,為此妹妹還大哭了一場。我看著小床上熟睡的兒子,他就是我的一切,我能坦然地茍且活著,就是因為有老婆有兒子,面子上說得過去,不算徹底的失敗。我企圖理解躺在身邊的她。女人身體也有一只野獸,撕咬腳踢頭拱,左沖右突,寂寞的夜晚難受。五百瓦是村長,村莊里為數不多的幾個壯年男人之一。他更是一頭野獸,在村莊里游來蕩去,用語言用眼神還有權力小恩小惠激活潛藏在女人身體里的野獸。他的風流故事在村莊里廣為流傳,曾經當過我的談資,現在我成了配角。我一點辦法都沒有,可就這樣,當作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我有一百萬個不甘心。無力、失敗、恥辱在一步步絞殺我。我就這么昏昏沉沉,好像進入了憂郁的夢鄉(xiāng),夢里的內容卻一點都記不得了。

      次日早上,醒來之后,我決定要跟賴秋英吵一架。賴秋英早早起床地去燒火做飯,然后過來喊我吃飯。我見桌上擺了兩個小菜,一碗泥鰍炒青椒,一碗荷包蛋,都是我喜歡吃的。我看見了菜肴露出討好的面容。我一下子有某種底氣,用力一掃,菜碗全落地上了,碎成五顏六色。

      我們的吵架就這么開始了。

      吵架驚動了老屋的父親。他高高揚起巴掌,卻無力地垂下了。父親推出自行車,說東賴子跟我走。父親把我馱到肥料倉庫后面。那兒雜草叢生,雜草中暗藏著亂石與酒瓶。父親說:我難受的時候就來這里喝酒,沒有人看得到。我看著父親滿頭的白發(fā),一臉密集的褶皺如刀刻般,還有他微駝的背,那是生活與時間重壓了他,鼻子忍不住一酸。我們開始喝酒,喝完一瓶就往石頭上砸,砸了一地的玻璃渣。

      你媽跟陳木匠好,你以為我不知道呀?父親說。

      母親也是換親換來的。她想嫁的人是陳木匠,陳木匠沒有妹妹,而她哥哥又急著要娶老婆。陳木匠時常趁父親外出時溜進家里。母親便拿兩塊錢給我,說,和你妹妹去外面玩,買糖果吃。

      你媽是個好女人,心里也有一肚委屈。父親說,哎,過日子就是這樣,忍吧。

      忍吧,我就這么一路忍著,忍到宿舍里?,F在我還忍著。

      酒喝完了,地上也是一層厚厚的玻璃渣,在燈光下反著細碎的光,我居然一點醉意都沒有,盡管有點搖晃,但精神亢奮著,心里有頭野獸在橫沖直撞,不由大聲叫著:王西,想不想進城玩一把?王西指著我稀里糊涂笑了,說:我知道你了,走,進城去,玩一把。

      我們相摟著走出工廠,攔了一輛出租車,直接殺到健康路。

      健康路上不健康,文明路上不文明,幾乎禪城的男女都知道這兩句話的含義。塌鼻子的工資也基本在這兒消化了。男人相互間恥笑,就是上健康路上做大保健了。健康路不是一條街道,而是一條小巷,像一根小雞的腸子隨意扔在這。兩邊的房子有點老舊,四下散落著不少洗頭房。是不是洗頭房很好辨別的。玻璃門,門上貼著紅色宋體字,洗頭、按摩、沭足、拔罐、推油。路燈昏黃,洗頭房里有粉紅的燈光溢出來,空氣中彌漫著干燥的騷動,我身上有蟲子一樣的東西跟著汗珠從體內爬出來。

      健康路兩間,一間一間檔口緊密地連在一起,隔三五間或者五六間,有粉紅的燈光溢出來,溢出一街的曖昧。街旁種了一株又株小葉榕,小葉榕枝繁葉茂。街燈如提不起勁的懶漢,昆蟲圍著它翻滾著,像飽滿的欲望無處發(fā)泄的歇斯底里。我們兩個在街上慢慢地走,兼顧著東張西望。透過玻璃門,可以看見有三兩個女人慵懶地坐在那兒,嗑瓜子嚼泡泡糖??诩t涂得很厲害,衣領很低,裙子很短,被電風扇吹得撩起來。有女人朝我招手,喊:喂,喂。我裝著沒聽到,卻早已口干舌躁。王西拍了拍我的肩,示意我看屋里,那意思是,不進去爽一下。我搖了搖頭,這頭搖得很勉強。

      來這里,不就是想做大保健嗎?這話好像是我對自己說,又好像是王西對我說,人活一輩子,不就是奔著兩件事,吃飯與睡女人,有什么不好意思喲,應該理直氣壯。

      我們兩個繼續(xù)在健康路上慢慢地走,繼續(xù)兼顧著東張西望,卻讓不少招手的女人失望了。她們肯定很失望,我看見她們用不屑眼色殺過來。我在一家檔口很小的玻璃門前停下了。這家玻璃門上只貼了按摩兩個宋體紅字,而且有點陳舊了,按字還把提手掉了,按摩成了安摩。屋里只有一個略帶倦意的女人坐在懶人椅上,電風扇撩拔她的裙子與頭發(fā)。我眼里閃過一道不易覺察的狠毒亮光,進去,上她,就上她。我知道,女人越是裝著若無其事越是在焦急地等待男人進去。我想起賴秋英,她是否也是這個樣子,裝著若無其事地等待五百瓦進去。于是,我邁步走了進去。王西也跟了進來。

      老板,是想做按摩?女人站了起來。

      我用力地點了點頭。

      王西問,就你一個人。

      女人說,就我一個,但你們兩個一起也可以呀。

      算了吧,王西推了一下我,說,哥你上,小弟另找一家。說罷,他閃身走了出去,回頭還沖我曖昧地一笑。

      女人說:跟我來吧。

      女人在前面走,我跟在后面。

      在樓梯轉角處,我意外地看見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和一削瘦男人。男人嘴里叼支煙,小男孩正用塑料劍刺墻,一下又一下。女人說:有客人了,你帶丁丁出去玩一下。男人抱著小男孩走了出去。我的目光跟著男人的背影出去,眼神略帶一絲輕蔑。女人說:你放心好了,很安全的。我想起陳木匠走進自己家里,母親拿出兩塊錢,說:出去玩吧,買糖果吃。

      我跟著女人來到小閣樓上。小閣樓很小,一張床卻很大,足可睡一家三口人,我想這小閣樓就是女人一家人的臥室。床兩面靠著墻,留了窗戶邊作通道。我站在窗邊探頭看外面,看見王西從一家洗頭房出來,拐進另一家洗頭房。我想王西他還挺挑食喲,不會要尋遍健康路上所有洗頭房吧。女人打開掛在床頭的壁扇,風溫熱地住身上撩拔。女人過去把窗簾拉上,房間里一下子有點曖昧了。女人十分利索地脫下衣褲,仰躺到床上,雙腿叉開。她很白,像六月的梔子花。我三下五除二把自己的衣褲也扒了。我們之間沒有過多的語言。我進入那一刻,感覺是在用腳狠狠地踩在泥水田里。

      我問女人你叫什么名字。女人說你干嗎要知道我的名字。我說沒吃過的水果買之前總要問下一果名。女人說這有什么意義呢。我說我就是想知道,說不定以后我還會找你。女人說那你叫我壞女人吧,我就是個壞女人。

      村里人在背后都說我母親也是壞女人,可母親在我心中不是壞女人,是好媽媽。我又想起來賴秋英,賴秋英在我心里也成了壞女人,可是,在我兒子心中肯定不是壞女人,是好媽媽。我不愿承認賴秋英是壞女人,盡管嫁給我有點不情愿,但還是接納了我,像眼前女人那樣,脫光衣衫仰躺在床等我進入。她的皮膚雖不白,但富有彈性勃發(fā)出春天情欲。她洗衣做飯種田蒔菜砍柴喂豬割魚草,汗水從她身體里如蟲子一般爬出來。她活著也真不容易。她對我還算好,身上穿的這幾件還算可以的衣衫是她買的。她說男人在外穿著要得體一點。她為我生下一個胖胖的兒子,這是我人生最有成就感的事??伤秊槭裁匆瞿菢拥氖虑椋课业男挠忠淮螄乐厮?。我把頭埋在女人的胸脯上,有點哽咽。我說:你不是壞女人。

      女人說:我不是壞女人,難道我是好女人?我自己都不相信。

      你不是壞女人,也不是好女人,你是個不好不壞的女人。我說,你知道我為什么會找你嗎?街上這么多洗頭房,你又不是最好看的。

      我發(fā)現你們男人也藏著不少心事。女人說。

      你很像我認識的一個女人。

      她是誰呀?

      五百瓦的老婆。

      五百瓦是誰呀?

      五百瓦是村長。

      我對村長不感興趣,女人說,那他老婆一定是個壞女人。

      五百瓦的老婆也不是壞女人,她對誰都笑,而且笑得甜,第一次出門的車費還是她借給我的。這次出門在鎮(zhèn)街上遇見她,她買了一袋水果硬塞給我。當時我就有一股要蹂躪她的沖動??墒俏覜]有時間,班車就要走了。

      我說我們現在來做個游戲,我把你當作五百瓦的女人。女人說我不是五百瓦的女人呀。我說這很簡單,我已把方才抱小孩出去玩的男人就當作五百瓦。女人說看來你很恨五百瓦。我說我就是恨五百瓦。女人說,你既然恨他,就當我是五百瓦的女人吧,你就使勁地報仇吧。于是,我把腰挺起來,這樣,就能完整地看清女人的一切,女人的腿開得更開了,胸上兩個奶子也很大。我看得見自己猛烈沖撞的動作,如同水牛的腳從泥田里拔起來又踩下去。女人真的是五百瓦的女人,報仇、報仇,我狠勁地沖撞,一下比一下猛。女人說這么猛呀,你的仇恨該多大呀。

      女人懸腰挺腚,作出有力的回應。我感覺自己變成一把出鞘的彈簧刀,不斷地朝五百瓦的女人刺捅,五百瓦的女人慘叫呻吟血肉模糊。不,我的刀不是刺向五百瓦的女人,而是刺向五百瓦,刺向他的臉,狠狠地,深深地插下去,拔出,再插入。我仿佛看見五百瓦蹲在那兒十分難受又無可奈何。痛快呀,痛快淋漓化作一股熱流從腳底直沖腦門,我張大著嘴要呼喊。女人平靜地躺著,身上泛著一層薄薄的汗光。我輕輕地退了出來,仿佛一生的恥辱就在這一刻抵消了。女人抽幾張衛(wèi)生紙巾遞給我,說,你這么厲害,你老婆一定很幸福。

      女人起身去拉開窗簾,我又探頭往外看。我沒看見王西,只看見女人的男人抱著小孩站在自家門口,像個保安,昏昏然的燈光讓他父子倆變得有點模糊。女人先是撫平弄皺的床單,再抽幾張紙巾,彎腰去撿地上的橡膠套。女人腰一彎,臀部就高高翅著,顯得益加渾圓飽滿。我身體里那頭叫欲望的野獸又跑出來了,方才還耷拉著的一坨臭肉一瞬間如架起的高射炮。我如一頭兇猛的餓狼撲過去抱住她。女人說你還要呀。我說老子的仇還沒報夠呢,我今天帶夠了錢了。

      一個小時后,我站在門口,用身體擋住玻璃門上按摩那兩個字。那個削瘦的男人牽著小男孩的手在街上慢慢地走,若無其事的樣子。我突然替那個男人難受,狗吊的,這也叫生活?

      此時,我看見王西了,他就像一具鬼魅,蹲在枝繁葉茂的榕樹下。我走過去,發(fā)現他目光呆滯,嘴里叼著一支煙,地上是一地的煙頭子,看樣子,足足抽了有二包。這小子抽煙怎么抽得那么狠。我突然想起塌鼻子那張壞笑的臉,那張臉化成一把匕首,直接朝王西臉上刺去。我突然覺得對不起王西,自己來墮落就算了,為什么要把王西也拉上來。他應該躺在宿舍鐵架床上,那才是度過黑夜最好的地方。

      我想王西說要來健康路上玩一把,他其實不是想來做大保健,他只是想來打探。工廠里的流言他一定聽到了。他心里有多難受呀。我想他一定是看見了女朋友,他卻沒有跟女朋友吵架?,F在女朋友還不是他老婆,就是他老婆又怎么樣呢?我的老婆我也沒辦法把她怎樣。

      我好想跟他說出自己的故事。我張開嘴巴卻說不出話來。這是一個男人的恥辱,只有深深地埋在心底。

      我們兩個在街上慢慢地走,一路無言,氣氛有點壓抑。走到千燈糊公園時,有對年輕男女坐在石椅上說悄悄話。男的探頭過去要親吻女的,女的卻伸出蘭花指擋住男的嘴唇。男的從衣袋里掏出一樣東西,哦,是一條項鏈,墜子是個心形昀。女的一下眉開眼笑,抱住男的一個猛親。王西突然發(fā)瘋一樣沖上去,一把推開男人,大聲吼:不要信她的花言巧語,她就是個騙子,一個大騙子。男人被推得跌倒在地。王西又轉身揪住女人,揚起巴掌扇過去,歇斯底里罵道:你這個騙子!你這個大騙子,你花言巧語你想騙多少人?我不會讓你的陰謀得逞的。男人從地上爬了起來,掄起拳頭朝王西砸過去。他的憤怒可想而知。他要保護自己的女人,同時要痛毆這個莫名奇妙的瘋子。女人也撲上來撕打。我心想不好了,這小子又神經搭錯線了。我趕緊跑過去,要拉開王西。再打下吃虧的肯定是他。王西從衣袋里拿出彈簧刀,速度是那么快,簡直就是在一瞬間,刀鋒沖了出來。彈簧刀沒有捅向那個男的,也沒捅向那個女的,而是直接朝我捅過來。

      我醒來時已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醫(yī)生說那個家伙簡直是瘋了,差一點就會要了我小命。我看著白色的床單,再看鄰床呻吟的男人,想,出院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監(jiān)獄里探望王西。我要告訴他,我一點都不恨你,真的,一點都不恨。因為,我也跟你一樣,被某些事壓迫得喘不過氣來。我不但不恨你,還要感謝你,你讓我的身體放開了許多道口子,把痛放出來了。

      【作者簡介】茨平,原名王春生,江西寧都人,現居佛山,2011年開始寫作,作品散見《星火》《作品》《西部》《廣州文藝》《散文》《文學報》《野草》《山西文學》《黃河文學》等刊?!堕_始找媽媽》獲首屆浩然文學優(yōu)秀中篇小說獎;中篇小說《豬堅強》入圍六屆魯獎;廣東省四屆網絡文學高研班學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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