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曉劍
春節(jié),一家人回到故鄉(xiāng)過年。讓我印象最深的依然是母親拉著風箱為一家人煮水餃的情景,因為拉著風箱燒水煮餃子所用的時間短,一次就能夠把全家人吃的水餃煮完。只見母親默默地坐在一個草墩子上,一心一意地守著火口,拉著風箱,一把一把地添著柴火,那紅紅的灶火映照著母親既滄桑又憔悴的臉龐。我一邊幫母親添柴火,一邊和母親一起回憶著小時候的事兒,談論著風箱的故事。
小時候,在我的家鄉(xiāng),幾乎每家每戶都有一個風箱。風箱由箱體、堵風板、推拉桿、風舌與出風嘴等部件套裝組合而成。說通俗一點,風箱其實就是做飯時用的鼓風機,當時的莊稼人生火做飯、燒水全靠這風箱吹火。拉風箱既是個體力活還講究技藝。剛生火時,風不能大,大了容易將火吹滅,只需輕輕拉動風箱把手即可。拉風箱時根據(jù)情況進行控制,一定要掌握住火候。就拿蒸饅頭來說吧,該大火燒的時候,就要讓灶膛里的火旺旺的。該小火的時候,灶膛里的火就要細細的。有時候,在風向不對或天氣潮濕的時候,風箱拉起來很沉重,廚房里會反煙,嗆得母親直咳嗽,母親就跑到天井里,看看天,嘟囔幾句,然后回去繼續(xù)添柴火,用力拉著風箱,直到飯熟為止。
在當時的每個清晨、傍晚的村頭巷尾,總能聽到風箱呼啦呼啦的聲音,它和著街頭巷尾雞鳴狗叫和孩童笑鬧的喧嘩,和著大人們的腳步聲、說話聲,成為一首極其動聽的鄉(xiāng)村交響曲。
等我長大一點懂事時,我總是搶著幫母親拉風箱。盡管力氣小,風箱拉得不太熟練,但小小年紀就幫大人做事,總也少不了被表揚的,聽著母親暖心的話語,我心里甜滋滋的。晚上寫完作業(yè)后,我都鉆進了被窩,母親還要燒上一大鍋豬食,燜上一夜,以備第二天用。此時風箱的呼啦呼啦聲,就是我的催眠曲,我聽著這熟悉的聲音進入夢鄉(xiāng)。清晨,當我仍在甜夢里的時候,勤勞的母親已經(jīng)早早起床,風箱的呼啦呼啦聲又成了我的鬧鐘,等候我的是一鍋香噴噴的地瓜粥。我一邊喝著地瓜粥,一邊就著咸菜,津津有味地咀嚼著。
我家的風箱在每年春節(jié)前都要找人勒一次。就是把風箱里的貓頭用新的雞毛勒一遍。這樣,拉起來風大火旺。每次,我都會聚精會神地看著那修理風箱人的操作。他把上面的蓋板抽開,再把固定貓頭的塞子取下,把一個四方的帶著雞毛的貓頭拿出來,再把兩根連在一起的拉桿和拉柄抽出來就算準備就緒了。然后把柔軟的新鮮雞毛一把把勒上去。
在我11歲的時候,我以優(yōu)異的成績升入當時鄉(xiāng)里的重點中心小學。由于我不會騎自行車,每逢周日,母親就會騎著自行車把我接回家?;氐郊抑?,母親先給我拿些吃的墊補墊補,讓我先寫作業(yè)。然后,母親跑進廚房去做飯。我有時候?qū)W習累了,看到母親還在做飯,就會去幫她拉風箱。
隨著時代的發(fā)展,農(nóng)村生活條件的改善,如今做飯,鄉(xiāng)親們再也不會有煙熏火燎的煩惱了,各家各戶都用上了煤氣灶、電磁爐、微波爐。雖然風箱的蹤跡已經(jīng)相當難覓,但對故鄉(xiāng)裊裊炊煙和風箱的記憶并沒有走遠。我多么希望這些風箱都成為一棵棵不老松,不斷地向后人傳遞那些不老的文化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