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冬：一代名伶敢愛敢恨

鐘承亮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這句話，用在孟小冬身上，也是很合適的。作為民國傳奇女子之一，有人說，孟小冬的一生，充滿了坎坷。坎坷其實和她的事業(yè)無關，孟小冬幼年便已成名，紅透了上海和北平。她的坎坷，而是困在情上。困在了兩個聲名赫赫的男人身上。一身傲然的她，在兩個男人的光環(huán)背后，走出的卻是自己的傳奇人生。

孟小冬出生于梨園世家，5歲學藝，7歲登臺，14歲的時候就在上海大世界登臺，并逐漸成名，紅透上海半邊天。舞臺上，她的扮相、作派及其帥氣，根本看不出少女模樣，天生唱老生的料。

1925年，18歲的孟小冬，和梅蘭芳在舞臺上相遇。時年，梅蘭芳已經(jīng)32歲，大了孟小冬一輪還多。他們共演的那一出戲，名為《游龍戲鳳》，就算時至今日，仍然是梨園佳話。在臺上，孟小冬扮演的是微服私巡的正德皇帝，梅蘭芳則扮演天真活潑的李鳳姐。一個男扮女，一個女扮男，真正是顛鸞倒鳳、陰陽顛倒。

隨后，他們又一同出演了《四郎探母》、《二進宮》。每一出都是戲逢對手，十分叫座。臺下所有的梅迷和孟迷們，無不希望二人能就此假戲真做，成就一段傳奇姻緣。臺上的兩個人，也不負粉絲厚望，終是因戲生情。

孟小冬和她這個年紀的豆蔻少女一樣，只是遇到了一個人，愛上了一個人，就會全身心陷入進去。雖然，梅蘭芳已經(jīng)有了兩房妻子，孟小冬依然沒有隱瞞心中熾熱的情意，兩人在舞臺上儷影雙雙，在現(xiàn)實生活中也愛得轟轟烈烈、如膠似漆。

梅蘭芳的兩房妻子，分別是元配王明華、續(xù)娶的福芝芳。王明華重病在醫(yī)院，實際上只有福芝芳在操持所有家事。福芝芳卻是個厲害角色，不肯讓孟小冬進門。梅蘭芳無奈之下，只好在外面找了一處四合院，與孟小冬住，起名為綴玉軒。

可憐心高氣傲的孟小冬，嫁了心愛的男人，卻落得個遮遮掩掩的地步，不能登堂入室進入梅府，和金屋藏嬌有甚區(qū)別。但當時的孟小冬，已對梅蘭芳情根深扎，她不求名分，甚至放棄了演出，只希望能夠和意中人朝夕相守。直到多年以后，她痛定思痛，才悔覺當初“年歲幼稚，世故不熟”，這八個字真是血淚之言。

但是這段感情，僅僅維持了四年。一樁槍擊事件，讓他們的恩愛迅速畫上了句號。

孟小冬嫁給梅蘭芳后不再登臺，急壞了一個叫李志剛的忠實粉絲。為了聽孟小冬的戲，他曾經(jīng)天天在舞臺下翹首期盼，得知心中的偶像居然嫁了人，他無比瘋狂，拿著手槍就跑到綴玉軒要和梅蘭芳火拼。混亂之中，李志剛擊斃了調解人張漢舉，自己也被軍警亂槍擊斃，梟首示眾。

這樁事件中幾乎囊括了人們關注的一切新聞熱點：暴力、情殺、名人、血腥。北平小報以此為題材，大肆報道，一時流言蜚語滿天飛。許是擔心對自己事業(yè)的影響，梅蘭芳逐漸冷落了孟小冬。清高的孟小冬始終抱有幻想，依舊癡癡地等待著，她可能覺得，梅蘭芳冷落她是受了身邊人的影響，他總有一天會回心轉意的。

讓孟小冬徹底死心的，是親眼見識了梅蘭芳的冷淡軟弱，以及福芝芳的彪悍強勢。梅蘭芳的母親去世，孟小冬披麻戴孝，來到梅府吊孝。福芝芳叫人攔在門口，聲稱：“這個門兒，她就是不能進，我有兩個孩子，肚子里還有一個，我拿這三個孩子跟她拼了！”

孟小冬站在門口，孤立無援，所有人都等著看她笑話。這時她唯一能指望上的就是梅蘭芳，而她的梅郎，卻毫無底氣地勸她回去。從他退縮冷淡的態(tài)度里，她總算看出來了，他心里早已有了決定，那就是留在福芝芳的身邊，放棄自己。

你既無心我便休。受此大辱之后，驕傲如孟小冬，毅然決定和梅蘭芳分手。都說戲如人生，其實人生何嘗不如戲。在舞臺上掛髯口、演慣了須生的女子，身上也沾染了男兒的殺伐決斷之氣。而常年的女扮男裝，也會讓錚錚漢子變得陰柔。

1933年9月，在天津《大公報》第一版上，孟小冬連登了三天啟事：“冬當時年歲幼稚，世故不熟，一切皆聽介紹人主持。名定兼祧，盡人皆知。乃蘭芳含糊其事，于祧母去世之日，不能實踐前言，致名分頓失保障。毅然與蘭芳脫離家庭關系。是我負人﹖抑人負我﹖世間自有公論，不待冬之贅言?！?/p>

分手時她曾對梅蘭芳放過狠話：“我不要你的錢。我今后要么不唱戲，再唱戲不會比你差；今后要么不嫁人，再嫁人也絕不會比你差?！彼拇_都做到了。和梅蘭芳分開五年之后，孟小冬拜余叔巖為師，從頭開始學習譚、余派老生藝術真髓，重出江湖后即博得滿堂彩。“冬皇”之名由此更盛。她雖然演出不多，五年間只有30余場，但總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被同業(yè)尊為須生楷模。

而她再嫁那個人，是上海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青幫頭目杜月笙，論名聲論地位，不在梅蘭芳之下。

杜月笙號稱“天下第一戲迷”，家中的四房姨太太都是唱戲出身。少年時代的孟小冬，紅透上海的時候，杜月笙就看上了孟小冬，只是沒有想到半路殺出個梅蘭芳。得知孟小冬和梅蘭芳已經(jīng)分手，杜月笙感到自己的機會又來了。

1937年，上海黃金大戲院舉行開幕典禮，杜月笙特意請來孟小冬剪彩，這是他特意為她安排的剪彩。后經(jīng)孟小冬的師妹，也是杜月笙的四姨太姚玉蘭撮合，兩人走在了一起。接受比自己大21歲的杜月笙，除了感動于杜月笙的情意之外，孟小冬想找的，應該是一個強大的、可以保護她的男人。當時上海灘最強大的男人，就是杜月笙了。

也許在這位上海灘大亨的身邊，她才是最幸福的。女人所需要的，無非是一種踏實的愛。杜月笙對孟小冬，也稱得上有情有義。1949年，上海解放前夕，孟小冬隨杜一家遷居香港，臨走之前，淡淡地說：“我跟著去，算丫頭呢還是算女朋友呀?！睘榱怂@句話，赴港后杜月笙不顧家人的阻撓，堅持要與孟小冬補行一次婚禮。

當時的杜月笙已經(jīng)63歲，形銷骨立，面容枯槁，渾身是病，孟小冬也已是42歲。久病在床的杜月笙，在孟小冬的攙扶下，簡單請客吃了飯，就算結婚了，就連他們僅存的一張結婚照，杜月笙都是坐著的。

移居歐洲后的第二年，杜月笙病逝，在去世之前，他把自己的遺產做了分配，分在孟的名下兩萬美元。孟小冬不再登臺唱戲，靠著這兩萬美元，在臺灣度過了最后的歲月，1977年因病不治逝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