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婷婷
吳呈杰自我期許成為一名忠于自我、忠于內(nèi)心的寫作者:“作家最好的狀態(tài)是:追逐蝴蝶的男孩,被蝴蝶勾引上了高山?!?/p>
日前,《人物》雜志刊發(fā)了一篇題為《奧數(shù)天才墜落之后》的專訪文章引發(fā)熱議。該專訪記敘了國際奧賽冠軍付云皓獲獎之后十多年跌宕起伏的人生歷程。付云皓2002和2003連續(xù)兩年作為國家隊隊員參加國際數(shù)學奧林匹克競賽,兩次均取得滿分的驚人佳績,登上人生頂峰。在被保送到北京大學后,他卻因為掛科沒能拿到畢業(yè)證,歷經(jīng)坎坷,如今在廣東第二師范學院給師范生教初中數(shù)學知識。文章刊發(fā)后,付云皓在知乎上發(fā)表名為《奧數(shù)天才墜落之后——在腳踏實地處付云皓自白書》的文章,回懟“在二本師范當老師就是平庸?”并表明自己“并非‘墜落,而是腳踏實地”。
因為這場爭論,《奧數(shù)天才墜落之后》一文的作者,《人物》雜志社實習記者吳呈杰也被推到了臺前,這個還未從北大畢業(yè)的大學男生,其實也看點滿滿。
理科狀元的記者夢被記者改寫
很少人會有吳呈杰那樣的經(jīng)歷:剛捧著夢想跨出第一步,就被當頭潑了一壺冰水。
他至今記得那個時刻。2014年高考成績出來的那個晚上,這位新晉江蘇省高考理科狀元被帶到校長辦公室接受采訪。當現(xiàn)場七八個記者聽到他“想當一個新聞人”的志向之后,采訪的氣氛變得不同尋常。累,薪水低,報道常常受限……開始是一兩個人講述職業(yè)辛勞,最后大家伙七嘴八舌在吳呈杰面前“開了個吐槽會”,“所有采訪我的記者都不建議我報新聞”。此前一直在寄宿制中學埋頭讀書的少年感覺“心一下就沉了”。
沒過幾天,“江蘇高考理科狀元想學新聞被多位記者苦苦相勸”的消息就炸了鍋。前輩們“現(xiàn)身說法”,一舉把吳呈杰送上了微博熱搜,他成了新聞里那個要報考新聞系的“異類”。一位高中老師帶著“恭喜”的語氣提醒吳呈杰:你上了微博熱搜榜。而當他聞訊打開網(wǎng)頁,除了見到與自己有關的新聞掛在熱搜榜上,還不停收到網(wǎng)友的“問候”:一種勸他千萬別學新聞,另一種罵他背棄理想。
面對網(wǎng)友在微博訪談中的提問:“學霸,高中時期對你影響最大的書有哪些?”“學霸”吳呈杰的回答是:幾本反復讀的書一一《百年孤獨》、《瓦爾登湖》、《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在路上》。一眼望去,全是世界名著,難怪吳呈杰的自我認知是“非主流理科生”。他愛好文學,高三的寒假,征得父母同意,他還跑到上海參加了一回新概念作文大賽。而那次幫助他人圍決賽的報名作品《北京以北》,是他在一次物理競賽的賽場上寫的。這篇小說后來被刊登在《萌芽》雜志上。作文競賽,他也得了一等獎。
也許是受到來自一線媒體記者的反饋后改變了主意,斟酌之后,吳呈杰和大多數(shù)進入北大的“狀元”們一樣,選擇了畢業(yè)生平均薪酬全國最高的北大光華管理學院——全國最好的商學院。
“重回”記者之路
頂著光環(huán)進入北大后,吳呈杰立即吸引了北大校媒《此間》主編謝宇程陽的注意力。在吳呈杰加入《此間》后,謝宇程陽描述他為“可愛、實誠、憨厚”,在另一位學新聞的同學眼中最大的特點則是“每天琢磨的事都是新聞”。
在《此間》,吳呈杰去采寫了校園一些邊緣群體的報道,報道閱讀量突破了10萬。北大的流浪貓不幸去世,他不滿足于像“官方色彩濃厚”的校媒那樣寫點“號召保護小動物”的報道,反倒想探究動物保護的困局,結果被流浪貓保護協(xié)會的采訪對象給趕了出去。他與同學一塊兒嘗試過許多選題:北大的學生詩人、工人詩人、大學里的基督教群體……然而每每因為題材“太超前”而被老師勸阻。
當謝宇程陽離開校媒的時候,他把職位交給了吳呈杰。吳呈杰沒有辜負師兄的希望,在他擔任主編期間,做成了一件大事一一他模仿《人物》“年度面孔”特刊,做出了《此間:少年進化論》,打造出“奢侈品一般”的四周年特刊。
《此間》的主編、市場營銷專業(yè)、《人物》雜志實習生,吳呈杰被三重身份壓著。事情擠到一起的時候,他把光華管理學院的主專業(yè)放到最后,“結果就是我的主專業(yè)一塌糊涂”。
為此,吳呈杰選擇在大二卸任《此間》主編,短暫的松弛并不能讓吳呈杰完全放松下來,他選擇了另一種生活方式。大三上學期吳呈杰赴荷蘭羅寧根大學進行為期四個月的學期交換?!斑h離自己的社交圈,擺脫工作和學習中帶來的無窮盡瑣事,去一個遙遠的國度過上半年的自在日子,這是賦予交換生活的美好與想象”。
焦慮1.0階段的終結
吳呈杰坦言自己在商學院過得并不開心,“像被箍在了一個沒天賦沒興趣但結果還可以的魔咒里”。好在命運奇詭無常,大二的時候,吳呈杰來到了《人物》雜志,“如同墜入愛河,從資料整理做起,做周邊采訪、寫媒體新聞稿、寫短報道,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又把我推回到寫作的路上”。
2017年4月中下旬,吳呈杰決定自己獨立做一篇長報道,來看看自己是否有這方面的潛力。這是關于BEJ48的少女偶像團體選題。5月初,他在北京做了一輪采訪,可是效果并不理想,經(jīng)紀人在旁邊經(jīng)常打斷采訪,然后生硬地扔來一句“這個不能問”。恰好趕上BEJ48在橫店拍戲,這是一個繞開經(jīng)紀人的契機,他主動跟了過去。
在橫店,基本上每天的狀態(tài)都是和她們待在一起,她們?nèi)ヅ膽?,他也去。他搬著小板凳坐著,和沒有戲拍的人員聊。一個經(jīng)紀人無法照顧到那么多人員,到后來經(jīng)紀人干脆也不管了,隨他聊。
一開始,他就想寫一群少女“童真的失落”,但漸漸地,他發(fā)現(xiàn)背后還有更為復雜的社會動因:比如金錢如何驅(qū)動這臺機器冷酷向前,少女們?nèi)绾纬蔀榕枷窆I(yè)流水線上的商品,性別地位在21世紀還能如何地不對等……
第一次獨立操作長報道的經(jīng)歷是他的一次重大突破。在手記中,他寫道:“這篇報道的發(fā)表幾乎可以被看做一個轉(zhuǎn)折點,也標志著從春天開始的焦慮1.0階段的終結。”
2017年9月,吳呈杰在由《每日人物》、刺猬公社、AI財經(jīng)社共同主辦的Epoch非虛構故事大賽中拿到了一等獎。他的參賽作品《動物孤獨》,被《每日人物》執(zhí)行主編周欣宇稱之為“動物版的百年孤獨”。
這個比賽不僅讓他贏了10萬元的獎金,還讓他收獲了一份年薪40萬的工作:到《人物》雜志做記者、主筆。
吳呈杰自我期許成為一名忠于自我、忠于內(nèi)心的寫作者:“作家最好的狀態(tài)是:追逐蝴蝶的男孩,被蝴蝶勾引上了高山?!币苍S上山的路有一生那么漫長,但是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吳呈杰想和我們,山頂見。
資料來源:《中國青年報》、搜狐網(wǎng)、《人物》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