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可口可
在港劇里,有一句話很火——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說的每一句話都將成為呈堂證供。警察明明好不容易抓到嫌疑人,按理應(yīng)該趕緊帶回警察局審,為什么還要費時費力說這句話?!難道是為了耍帥?當然不是!
不得被迫自證其罪
一切都得從沉默權(quán)說起。
早在1791年,美國憲法的第五修正案就規(guī)定:任何人不得在任何刑事案件中被迫自證其罪。意思就是嫌疑人在被審時具有“自愿性”,在被警察審問時可以選擇不回答問題。如果不是“自愿”,做出的供詞是不能當做證據(jù)使用的。
但實際上,警察在具體的辦案過程中很容易忽視這條修正案。因為在沒有其他證據(jù)能證明嫌疑人有罪,而嫌疑人的口供是決定性證據(jù)時,但凡有點求生欲的嫌疑人知道自己具有這一權(quán)利之后,都會選擇沉默,從而導(dǎo)致警察陷入明明有罪卻證明不了的憋屈境地。
直到米蘭達警告出現(xiàn)。
米蘭達警告
1963年,一位叫米蘭達的人在美國鳳凰城被警察逮捕,理由是涉嫌綁架和強奸17歲少女。但是,警察并沒有直接證據(jù)能證明米蘭達就是罪犯,到底怎么辦呢?
警察決定對米蘭達進行審訊,希望把米蘭達的供詞當做證據(jù),證明米蘭達就是那個罪犯。米蘭達也是很“爭氣”,完全沒有辜負警察期望,他十分誠實地承認了自己的強奸行為并在供詞上簽了自己的大名。
然而,米蘭達簽字的供詞上還寫有這樣一段話:我謹宣誓自己完全是出于自愿而作出此陳述,沒有受到任何威脅、強迫或是為得到任何豁免權(quán)的交換。并且我已充分了解自己的合法權(quán)益,知曉我的任何陳述都可能對己不利。
意思很簡單,就是米蘭達同意自己的供詞不是被警察逼問的,也知道自己說的話將會給自己定罪。
這份證詞加上別的證據(jù),米蘭達綁架罪和強奸罪事實成立,被判了二十幾年。
但事情并沒有如此簡單,按照電視劇的套路,米蘭達根本就不是個活不過兩集的人。被判刑之后,二十幾年的刑罰讓米蘭達“作妖”了。他委托美國公民自由聯(lián)盟上訴說,自己的證詞是被逼供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有第五修正案規(guī)定的沉默權(quán)利,更重要的是,警察審問他時并沒有告知他的權(quán)利和坦白導(dǎo)致的后果。
1966年,聯(lián)邦最高法院以5比4的比例推翻了州地方法院的判決,米蘭達上訴成功。
判決書給的理由是警察在審問嫌疑人前,必須確保嫌疑人知道自己具有沉默權(quán),如果嫌疑人不知道,警察有義務(wù)告知他的權(quán)利。而在米蘭達案中,警察并沒有提前告知米蘭達他可以不回答警察的問題,即使米蘭達簽了字的供詞上寫有“不是逼供”“已知權(quán)利”等字樣,也不能證明米蘭達知悉了自己的權(quán)利。
美國最高法院還通過米蘭達案例提出“米蘭達警告”,規(guī)定警方在實施逮捕和審訊嫌犯時,必須準確、明白地提醒被告具有下面四項權(quán)利:
1、有權(quán)保持沉默,拒絕回答警方提出的問題;2、如果回答了警方的問題,這些供詞將會用來起訴和審判他們;3、可以請律師,并且可以要求審問時有律師在場給予幫助;4、如果他請不起律師,法庭將免費為之指派一位。
為了口供等證據(jù)在法庭中不被判無效,導(dǎo)致活兒都白干,美國警察也很干脆,直接把米蘭達警告印成小卡片,每抓犯人時就拿出小卡片照讀一遍。經(jīng)此一訴,米蘭達從一個普通罪犯成了司法史上名垂千古的名犯,存在警察和學(xué)法之人深深的腦海里。
而且,雖然口供沒了,不死心的鳳凰城警察找到米蘭達女友出庭作證,米蘭達還是被判11年。劇情發(fā)展到這里你以為就可以結(jié)束了嗎?并沒有!1972年,米蘭達假釋出獄。為了謀生,他想了一個主意——在米蘭達警告小卡片簽上自己的大名,賣1.5美元—張。這才叫真正的生意^。
被挑戰(zhàn)的“沉默權(quán)”
在美國實施“沉默權(quán)”的過程中,也有過波折,而風(fēng)波的源頭,來自于著名的“迪克森訴合眾國案”。
1997年,查爾斯·迪克森經(jīng)不起幾個損友的誘惑,參與了持械搶劫弗吉尼亞州的一家銀行。被警察抓住的迪克森懊悔不已,在警察還未來得及宣讀他的權(quán)利時,便迫不及待地一五一十地對警察作了坦白認罪并供出同伙。為此,這個倒霉蛋被判處一項盜竊罪和三項非法使用槍支罪,預(yù)計蹲大牢的日子不會低于20年。
但由于拘捕迪克森的那位聯(lián)邦探員沒有依照程序告知他那條著名的“米蘭達警告”,迪克森在律師的幫助下,憤怒地上訴了。雖然弗吉尼亞州東部地區(qū)法庭很不情愿地宣布迪克森無罪釋放,但心有不甘的法官們一腳把皮球踢給了聯(lián)邦第四巡回法庭。出人意料的是,巡回法庭根據(jù)1968年美國國會頒布的《犯罪控制混合法令》駁回了迪克森的上訴:警員無錯!迪克森還是有罪!還是該被投入牢獄!迪克森和他的律師當場嚇傻了眼。
原來,鮮為人知的是:在美國,居然還有這樣一部與“沉默權(quán)”相反的法律一一1968年,也就是在著名的“米蘭達規(guī)則”剛剛確立兩年后,美國國會參眾兩院又通過了一部法律,就是上述巡回法庭援引過的《犯罪控制混合法令》。該《法令》規(guī)定:為了更有效地打擊犯罪和控制犯罪,警員在執(zhí)法的時候,即使沒有向犯罪嫌疑人告知“米蘭達警告”,法律也允許警察有權(quán)要求疑犯自動坦白罪行。
法庭的判決一出,許多民眾暴跳如雷,警察們卻在熱烈歡呼。而迪克森卻是別無選擇,不是魚死,就是網(wǎng)破!于是,官司便不可避免地打到了聯(lián)邦最高法院。
美國法律界,一場對“沉默權(quán)”規(guī)則史無前例的大挑戰(zhàn)終于開始了。
2000年6月26日,聯(lián)邦最高法院9名德高望重的終身大法官,開庭審理了沸沸揚揚的“迪克森訴合眾國”一案?!澳阌袡?quán)保持沉默。你所說的一切都可能在法庭上用作不利于你的證據(jù)!”首席大法官倫奎斯特在宣布判決前,慷慨激昂地高聲宣讀了這一舉世聞名的規(guī)則:“30多年前,由沃倫大法官領(lǐng)導(dǎo)的聯(lián)邦最高法院,在‘米蘭達訴亞利桑那州一案中所確立的規(guī)則,植根于美國憲法之中,因此,不能為國會立法所廢棄或取代……”最后,他莊嚴宣布:“聯(lián)邦最高法院對本案,以7:2的懸殊票決,堅持那條具里程碑意義的規(guī)則。即再一次重申:警察對犯罪嫌疑人進行訊問之前,必須對其宣讀‘米蘭達警告。”
美國的民眾,當場爆發(fā)出一陣陣巨大的歡呼!而許多美國的警員,私下卻對此判決表示憤怒和失望!
但不管怎么樣,“沉默權(quán)”在美國的命運,終于是“有驚無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