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趙晨陽

深夜為總理放電影

顏鶴鳴是我國有聲電影和彩色電影的先驅(qū)。1931年，他在亞美無線電公司工程師蘇祖國的協(xié)助下，發(fā)明了第一臺國產(chǎn)電影錄音機“顏蘇通”，后改名為“鶴鳴通”；1948年，他擔任彩色技術(shù)指導，與梅蘭芳先生、費穆先生合作拍攝了京劇《生死恨》，這是中國第一部彩色影片。由桑弧導演的《相思樹》和《越劇菁華》兩部彩色越劇片，也是顏鶴鳴用自己設(shè)計制造的工藝設(shè)備沖印出來的。

1951年早春，著名越劇演員袁雪芬來到顏鶴鳴的家里，告訴了他一個喜訊：周恩來總理要審看越劇故事片《相思樹》，準備拿該片赴德國柏林去參加國際影展。于是顏鶴鳴和他的長子顏照銘（后為中國農(nóng)業(yè)教育電影制片廠高級工程師）等4人，帶上影片拷貝以及特殊放映機等設(shè)備奔赴首都，住進了北京珠寶口的惠中飯店里。到京后的第三天晚上10點鐘左右，周總理的秘書來到惠中飯店讓顏鶴鳴一個人帶上放映設(shè)備去中南海。

深夜3點半，周總理前來觀片，《相思樹》剛放完兩本，周總理就叫停機，并指著沙發(fā)讓顏鶴鳴坐下，接著周總理說：“這部電影劇情很好，色彩也鮮艷，可惜聲畫分開了，又只能在你自己特制的機器上放映，我看送德參展的事只能放棄了?！?/p>

4萬元開始研制唱片

周總理接著又對顏鶴鳴說：“現(xiàn)在全國各地的學校、機關(guān)、工廠、農(nóng)村都想要《東方紅》這首歌的唱片，解放前的唱片廠都是外國人開的，他們逃跑時把機器都破壞了，制造唱片的原料也都毀掉了?，F(xiàn)在制作《東方紅》唱片的任務(wù)，我想交給你?！?/p>

面對周總理交代的任務(wù)，顏鶴鳴又喜又驚，他說：“總理，我連唱片廠的門都沒踏進去過，怎么會做唱片呢？”

周總理濃眉一揚，神態(tài)堅毅：“我知道你做事認真，膽子也大，脾氣倔強，有聲電影錄音機‘鶴鳴通’、彩色電影沖洗設(shè)備不都讓你搞成功了嗎？”總理隨即對秘書說：“你關(guān)照一下上海私營的四明銀行，劃撥4萬元給老顏?！?/p>

見總理已經(jīng)在吩咐撥款，顏鶴鳴著急起來：“總理，萬一4萬元用光，可我還是一無所成怎么辦？”

周總理回答很干脆：“只要唱片能制造出來，4萬元不夠我再給你撥。在10月1日國慶節(jié)以前必須先搞出第一批《東方紅》唱片，我想你一定會成功的！音樂家賀綠汀是你在明星電影公司里的同事，是你的老朋友，歌曲演出的人選、樂隊由他負責，你可以去找他?！?/p>

最后周總理又關(guān)照秘書：“天快亮了，你安排一下老顏的早餐?！?/p>

改制機器上馬

回到上海，顏鶴鳴找到上海音樂學院院長賀綠汀，把周總理托付的任務(wù)告訴他：“這副重擔，總理放在我倆身上了。”

賀綠汀說：“音樂方面的事你不用擔心，我來組織。現(xiàn)在的問題是沒有制作唱片的人，又缺少機器設(shè)備。當年徐家匯的英國百代唱片公司以及其他廠的機器都被砸壞了，原料都沉在了肇嘉浜里?！?/p>

兩人合計之后就分頭忙起來，經(jīng)過四處打聽，他們終于找到了幾位曾在舊上海百代、蓓開、勝利等唱片公司干過活的工人，有做臘板的，有干壓機的，有搞電鍍的，還找到了一名曾在唱片公司工作的中國工程師。顏鶴鳴以他們在原公司兩倍的工資聘用他們，在威海衛(wèi)路一幢老式的三層洋房內(nèi)開始了試制工作。

顏鶴鳴和顏照銘先把影片錄音設(shè)備“鶴鳴通”改制成唱片錄音機器，沒有錄制大合唱的大型錄音棚，他們就大膽嘗試把演員和樂器分散在幾個房間里，第一次采用多話筒錄音方式，賀綠汀親自調(diào)音合成，保證了大合唱《東方紅》的錄音質(zhì)量。

“紅唱片”終于制作成功

錄音問題解決了，又碰到了原料匱乏的困難。當年制造唱片的兩種主要原料是從印度進口的洋干漆（又名泡力司）和石墨灰，現(xiàn)在都沒有貨源。他們開動腦筋與南京路上的小呂宋商店聯(lián)系，買下了他們制作帽子所用的蟲膠代替洋干漆，石墨灰則以氧化鐵（南京紅泥）替代。同時拆了十多臺廢棄壓機，拼裝出兩臺新壓機。經(jīng)過幾個月奮戰(zhàn)，第一批《東方紅》唱片終于試制成功。10月1日前生產(chǎn)出了幾萬張唱片。采用的氧化鐵臘盤呈紅色，錄制的又是《東方紅》，因此大家都稱之為“紅唱片”。

《東方紅》唱片一經(jīng)問世，立刻受到社會各界歡迎，全國各地踴躍訂購，工人們?nèi)找怪谱鬟€是滿足不了需求。

紅泥氧化鐵屬于金剛砂一類的磨料，十分堅硬，半面唱片轉(zhuǎn)下來，唱針幾乎磨平了，聲音也就沙啞了。顏鶴鳴把這事匯報給周總理，總理說：“能夠唱出歌曲比沒有聲音要好得多，這樣吧，每張唱片都貼上一張小條子，說明用完半面唱片就調(diào)換一根唱針。”

可由于人手緊張，唱片供不應(yīng)求，多數(shù)唱片來不及貼上說明紙條就出廠了，“紅唱片”的缺陷沒能按周總理的辦法得到彌補。多年以后談起這件事，顏鶴鳴還感到十分內(nèi)疚，他說：“好在那時候唱片一放，大家就興奮得同聲高唱，把唱片的缺點掩蓋了?！?/p>

后來，顏鶴鳴的“紅唱片”又灌制出了《歌唱祖國》、《勝利的旗子呼啦啦飄》等歌曲，一直到從國外進口到了唱片原料，顏鶴鳴才制作出了黑色的唱片，“紅唱片”才完成了它的歷史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