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艷萍
摘要:IP改編熱潮帶動了耽美文化熱,耽美小說作為該文化熱的重要文本來源,以女性作為受眾群,為女性創(chuàng)造了獨特的情感、官能、權力話語的想象空間,而文本類型的局限和文化糟粕的因襲,使耽美小說文本內部呈現(xiàn)出“厭女”傾向,使女性的群體狂歡陷入對男權的不自覺的性別臣服。
關鍵詞:耽美;女性向;敘事;厭女情節(jié)
一、女性向敘事:想象空間的締造
近年來,伴隨著IP改編熱潮、腐文化的流行,越來越多的網絡耽美小說被改編為影視劇、動漫,耽美亞文化現(xiàn)象也在社會當中引起熱論,引來了主流媒體的關注,產生了極大的商業(yè)價值,也反作用于主流文化。而伴隨著網絡時代與消費文化的興起,女性受眾大批量卷入,并對互聯(lián)網的“女性經濟”運營理念產生了巨大影響,也因此催生了許多“女性向”網絡文學的性別實驗,如網絡言情、女尊、耽美等。耽美小說作為典型的的女性向小說,其特點更體現(xiàn)在為以腐女為主的女受眾群量身打造的想象敘事中。
(一)反寫男性和純愛憧憬的想象
在耽美小說中擔綱主要角色的形象大都超越平均顏值,欣賞“美人”產生的視覺快感,構成了腐女彼此分享的重要內容。并且,生理性別為“男”的他們,在耽美構建的虛擬世界中,并不表現(xiàn)為社會性別的男性被期望塑造成的氣質,他們既可以陽剛健美、深沉睿智,又可以溫潤秀氣、活潑軟萌。他們是社會性別期待中的,所謂“男性”陽剛和“女性”陰柔的融合再造,是萬千人類氣質的集合。
這種將男性從容貌到性格的“反常”書寫,一方面,展現(xiàn)了網絡小說文本對性別身份的重新敘述,打破了性別二元對立的界限;另一方面,也滿足了腐女對同性戀群體的理性形象虛構而達到的感官刺激,是腐女群體拋開現(xiàn)實男性權力的桎梏,對主流男性形象的顛覆。
雖然現(xiàn)在諸多耽美小說不走現(xiàn)實向,但是這不妨礙讀者和作者群在虛構的耽美世界中去再現(xiàn)、感受身為性少數(shù)的群體將要受到的來自親人朋友、社會環(huán)境的壓力。作為尚且不被大眾接受的禁忌愛,與一般的男女向言情小說相比,兩個男性之間不以繁殖為目的的相愛、不懼怕社會眼光的勇氣使得這份戀情顯得更加理想和純粹,也更具有浪漫主義色彩。
(二)官能主義的想象
耽美小說的一個重要功能是承擔著女性閱讀者對性好奇的官能滿足及其產生的安全屏障。一般女性如果暴露愛看男女性行為描寫的欲望,總是有些羞于見人,但如果看的是男男性描寫,似乎能獲得某種保護,顯得理直氣壯。
同時,私密的寫作空間帶給女性們生產與創(chuàng)作的自由和安全感。腐女們通過耽美社群的交流,挖掘各自的“萌點”,呼喚或者干脆自產相關作品食用。而腐女們的這種對同性戀群體的幻想和改寫,雖然表達著對不涉及性別、身份、地位甚至物種的“純愛”的激進甚至極端的崇拜,也導致耽美小說中出現(xiàn)了一些令圈外人士震驚的題材,比如亂倫、人獸、戀尸癖等等,雖然這種“重口味”并不只在腐女群體中出現(xiàn),但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值得深思的話題。
但總的說來,耽美文學它是女性欲望在后網絡時代的書寫,女性通過在私密空間的對男色的消費達到了某種生理和心理的愉悅。
(三)女性話語權的想象
耽美小說作為對男性身體、男男戀愛精神世界的想象敘事,其基礎來自“純粹男性”的虛構,是腐女群體對非現(xiàn)實向同性戀的意想的結果。這與嚴肅文學帶有的極重的類似“生與痛”的生命哲思不同,耽美小說的目的是講好想象中的“故事”,初始目的原自對女性內心真實欲望的關懷,其生產實踐往往體現(xiàn)了一種去性別本質主義的實驗方式和女性對絕對話語權的隱秘想象。
雖然隨著女性平權運動的社會影響和女性主義的觀念傳播,越來越多的女性在觀念和行動上顯現(xiàn)出更獨立的意識,她們較之以往更加優(yōu)秀與開放。但是,隨著女性意識的覺醒,與之配套的社會意識卻仍然滯后,男性話語權的影響對她們而言無孔不入。女性既無法在社會、政治、文化中掌握話語權,也無法完全成為女性自我意識的領導者。這種對現(xiàn)實失去話語權的焦慮,促使女性主義在媒介革命時代的網絡平臺中尋找轉折點。耽美小說顯然為她們對失去的現(xiàn)實話語權提供了絕佳的表達場所和想象空間,她們宛如造物主一般,創(chuàng)造出的虛構的男男唯美世界,恣意塑造、改寫男性,成為男性世界的主導者。
也因此,一部分研究者站在女性主義的立場上認為,耽美小說顛覆了傳統(tǒng)媒介話語中“男人看女人,女人看著自己被看”的狀況,一定程度上顯現(xiàn)出了女性主義書寫的某些特質。但事實上,想象中的女性話語權依舊是存在虛擬的空間和文本實驗中,而網絡媒介對耽美小說發(fā)展的未來影響尚難下定論。此外,耽美迷的是否客觀上顯現(xiàn)了女性主義實踐的功能尚需論證,至少主觀上她們并不太想卷入過多的性別實踐。
二、“厭女”傾向:男性話語的臣服
耽美小說是小眾的粉絲型文學,在生產中有許多讀者和作者經過多方交流劃定的“雷點”,這些“雷點”背后往往是腐女群體某種特殊趣味的集結或者消解。而值得注意的是,眾多讀者乃至部分作者身上都呈現(xiàn)了一個共同的“雷點”——對耽美文學中女性人物的或輕或重、有意無意的忽視、排斥甚至丑化。
耽美小說中呈現(xiàn)出來的真實、飽滿、獨立的女性形象非常少,更多的時候,她們是為了存在而存在的一批人。她們或是在結構上被排斥,在耽美小說中出場率極低或者為零,或是在功能上被污名化、工具化,成為丑陋的炮灰、扁平的旁觀者、沉默的邊緣人。
表面上看,女性角色在文中的形象往往和作者的設定相關,即作者想讓改角色承擔“推動——阻礙”、“積極——消極”等文本敘事功能。但實際上,這種設定是作者和讀者交流交流之后達成的心照不宣。這種女性角色的缺失,使得耽美小說這類典型的“女性向”小說呈現(xiàn)出耐人尋味的特點。
從產生原因上看,大致可以分為文本局限和文化原因兩類。首先,以想象中的男性作為接受基礎的文本類型對受眾的行為本身的要求出現(xiàn)“唯神”誘導,具體說來,它最大程度地調動了女性受眾的自卑與崇拜心理。一是同性嫉妒、自卑心理,這類心態(tài)出現(xiàn)在包括耽美在內的眾多女性向小說中,簡單的邏輯就是“我男神很帥——沒有人能配得上他(——便宜女生不如便宜男生)”,而其結果就使得女性受眾群無意中陷入了自己創(chuàng)造的虛擬男性的崇拜迷潮,顯現(xiàn)出某種程度的異性崇拜傾向。其次,是女性受眾群對自己打造的純愛世界的堅定的維護的虛偽性。邏輯1是“多難得在一起,阻撓者都要受到懲罰”,無論男女,都成炮灰;邏輯2是“既然要寫女主,去言情區(qū)寫就好了,別掛在耽美區(qū)”,這再一次說明了耽美迷們對耽美小說的純愛世界的構建顯現(xiàn)出“唯男神論”“唯愛情論”的傾向,這最終成為一種男權崇拜在網絡空間的無形的滲透。這兩種傾向都會導致的一個結果就是,耽美迷們(尤其是低年齡段)通過虛擬話語權建立起的女性想象的世界最終還是走向了當初最想逃離的世界,而她們往往尚不自知。
在文化層面上,中國歷史以來的男權文化影響并沒有因為現(xiàn)代國家的逐漸建立而真正根除。男女的性別差異在歷史因襲中不斷傳承,女性的身影總是被遮蓋,男性的性別霸權和文化霸權對今日的文學創(chuàng)作仍有潛移默化的影響。而男權文化對女性的塑造,不僅僅體現(xiàn)在社會因素的侵入,它更改變了女性的自我認知結構,使女性成為不自覺的臣服者。在文學話語仍未實現(xiàn)性別平等的當代寫作中,耽美小說中對女性形象的“閹割”也不過只是其中的一個表現(xiàn)而已。
參考文獻:
[1]劉芊玥.耽美小說和女性閱讀空間[J].文化研究,2014(2):147-158.
[2]楊玲,徐艷蕊.網絡女性寫作中的酷兒文本與性別化想象[J].文化研究,2015(1):166-179.
[3]張博.父權的偷換-論耽美小說的女性閹割情結[J].文學界(理論板),2011(9):1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