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黎明

離家出走

劉川是個農(nóng)村孩子，已經(jīng)16歲了，父母在城里打工，今年暑期，父母為了劉川的前途，一咬牙拿出全部積蓄，將劉川轉(zhuǎn)到城里的中學(xué)讀書。

劉川進(jìn)了城里的學(xué)校，各方面進(jìn)步都很快，轉(zhuǎn)眼到了寒假，他回鄉(xiāng)下看奶奶，哪知才半年工夫，奶奶的眼睛就看不見東西了，劉川急忙把奶奶接到城里醫(yī)院檢查，說是白內(nèi)障，得動手術(shù)，可家里的錢都給劉川交學(xué)費(fèi)了，媽媽心疼奶奶，打電話四處借錢，總算有個老鄉(xiāng)愿意借三千塊。媽媽要上班，就讓劉川去取，出門時再三叮嚀劉川，千萬別把錢弄丟了。

劉川找到那位老鄉(xiāng)，跟老鄉(xiāng)一起去銀行取了錢，他將校服脫下來，裹好錢，用袖子打了個結(jié)，緊緊地抱在胸前，就急匆匆地往家里趕。這時，后面趕上來一個人，大聲喊劉川的名字，劉川回頭一看，是班上的同學(xué)王小虎，這王小虎據(jù)說家里很有錢，從來不把劉川放在眼里，沒想到今天日頭改從西邊出，王小虎對劉川分外親熱，非要用電動車送劉川回家不可，劉川想想懷里有錢，也就同意了。

王小虎把車開得飛快，不一會就到了立交橋下，突然，電動車碰到一塊石頭，歪倒在地，兩人都被甩了出去，劉川顧不上疼痛，爬起來就找校服，還好，校服正壓在王小虎身下，劉川拿過校服，摸摸里面，緊緊的一團(tuán)，心里松了一口氣，說什么也不要王小虎送了，獨(dú)自走回了家。

回到家，劉川打開校服，包在校服里的錢卻怎么也找不到了!天哪，這可是給奶奶治眼睛的錢!劉川穿上校服，沿路找回去，在立交橋下翻來復(fù)去地看，哪里還有錢的影子!劉川難過得坐在地上哭起來，哭了一會兒，他想，不行，不能就這樣回家，得把丟掉的錢再賺回來!

劉川準(zhǔn)備先在城里找個地方打工，一連找了兩天，卻沒人肯收留，他身無分文，兩天粒米未進(jìn)，好不容易堅(jiān)持到天黑，又累又餓走到府河公園門口，看見一個乞丐在垃圾箱里翻撿塑料瓶，頓時眼睛一亮：對呀!塑料瓶可以賣錢的!

這時，一輛出租車在前邊停下，一只可樂瓶從車窗里飛出來，劉川趕忙上前去撿，見里邊還有半瓶可樂，他饑渴難耐，正要仰頭喝，出租車司機(jī)探出身來，朝劉川叫道：“小兄弟，千萬別喝，這瓶可樂是狗喝剩的!”說完，遞給劉川一瓶礦泉水。

一個中年婦女抱著寵物狗從車?yán)锵聛?，一把搶過劉川手里的可樂瓶，說：“狗喝剩的怎么了?我們幺兒喝剩的水，你根本不配喝!”接著，女人將狗爪揚(yáng)起來，朝司機(jī)揮揮，說：“幺兒，跟司機(jī)哥哥再見!”說完，她走進(jìn)了公園。

出租車司機(jī)朝女人的背影“呸”了一口，說：“你樂意做狗媽媽，我憑什么要當(dāng)它哥?什么人嘛!”

小狗作伴

司機(jī)一踩油門走了，劉川在公園里繼續(xù)撿著垃圾，天漸漸黑了下來，劉川看到不遠(yuǎn)處有一幢爛尾樓，晚上正好可以用來?xiàng)?，便朝那幢樓走去，走著走著，他突然覺得后邊有什么東西跟著，一回頭，正是剛才那位婦女抱著的寵物狗，這只狗不知怎么跟那位婦女跑丟了，緊緊跟在劉川后面，劉川抬起腳想嚇跑它，它不但不怕，反倒過來舔劉川的鞋子。劉川不理它，繼續(xù)朝前走，進(jìn)了爛尾樓，沒想到那只狗也跟著進(jìn)來了。劉川想想它“媽媽”討厭的樣子，想，這樣也好，讓那個俗氣的女人著急一下!

劉川帶著狗在爛尾樓過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他把狗拴在房間里，又出去找工作了。路過府河公園時，看到公園的大屏幕彩電上正在播放一則廣告：一個中年婦女站在河邊，喊著：“幺兒，你在哪里?媽媽好想你啊!”手里還拿著一大疊狗照片，在鏡頭前面一張張展示，并說，誰送還她的幺兒，就重賞五千塊。正是那只寵物狗的“媽媽”，劉川心里一動：五千塊?我只要三千塊就夠了，正好用來給奶奶治眼睛!

想到這里，劉川趕緊回到爛尾樓，抱起那只寵物狗，朝那個婦女說的地方趕去，一路上，劉川看見圍墻、電桿上都張貼了醒目的“尋兒啟事”，這啟事制作精美，上面還登著寵物狗的照片，再一細(xì)看，每張啟事下面還有個尋兒啟事：“尋我兒劉川，16歲，高二學(xué)生。孩子，回來吧!爸爸媽媽在到處找你，奶奶急得病情加重了!”劉川愣住了，這才想起自己離家時還沒跟家里打招呼，心里惴惴不安，但轉(zhuǎn)念又一想，反正把這只狗送到就能拿到賞金，拿了錢回家，爸爸媽媽就不會怪罪我了。

不一會，劉川就找到了那位尋狗的婦女，婦女看見劉川懷里的狗，高興得一把上前，搶過狗死死抱在懷里。劉川叫了聲“阿姨”，問：“你張貼的啟事下邊怎么還有個啟事?你認(rèn)識那個發(fā)啟事的人嗎?”婦女一臉不屑，說：“我才不認(rèn)識那女人呢，那天我去電視臺播啟事，正好碰上那個女的找兒子，卻交不起廣告費(fèi)，聽說我還要在外面張貼尋兒啟事，就求我讓她幫著貼廣告，條件是在啟事下面加印一條她的尋兒啟事。”

劉川聽得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恨不得馬上奔回家。他頓了頓，又說：“阿姨，我把狗送來了，這獎金——”婦女冷笑一聲，說：“我認(rèn)出你了，你就是那天在公園門口，想喝我幺兒?？蓸返哪切∽?，你肯定是挨了我罵，為了報(bào)復(fù)我把狗偷去了，我沒找你算賬已經(jīng)不錯了，你還想要賞金?做夢!”劉川聽得熱血上涌，上前一把搶過寵物狗，說：“你說話不算數(shù)，這狗不還你!”

婦女撲上來想搶狗，卻不是劉川的對手，只得拉住劉川，拿起手機(jī)撥了110。警察很快趕來，將他們一起帶回了派出所。

婦女一口咬定狗是劉川偷走的，但拿不出證據(jù)，劉川呢，非要她拿出承諾的獎金，不然就不歸還狗，雙方就這樣僵著。

這時，派出所又走進(jìn)兩個人來，劉川一看，這兩人自己全都認(rèn)識，一個是他的同學(xué)王小虎，另一個就是昨天傍晚給他礦泉水喝的那位出租車司機(jī)，司機(jī)對王小虎說：“快給你媽打電話，讓她來派出所!”王小虎朝跟劉川爭狗的婦女看了一眼，喊道：“媽——”

婦女一看王小虎，就氣不打一處來，問：“你這個狗東西，又闖什么禍了?”一旁的司機(jī)“哧”的一聲樂了，說：“這位大姐，真有你的，把狗喊幺兒，卻把自己的兒子喊狗東西!”

婦女說：“他父親像只狗一樣，把我們?nèi)酉虏还芰?，他打小就跟他父親一個德性，半點(diǎn)不學(xué)好，你倒是說說看，他是不是個狗東西?”

司機(jī)沒接?jì)D女的話頭，轉(zhuǎn)身對警察說：“這小孩騙了同學(xué)三千塊錢，剛才還在我的車上給別人打電話炫耀……”

女人一聽又火了，連忙問兒子是不是真的，王小虎看了劉川一眼，說：“劉川和你——不都來了嗎?”劉川一聽，驚呆了。

原來，王小虎那天正好花光了手里的錢，他看見劉川從銀行出來，把打成包的校服緊緊抱在懷里，料定劉川校服里有錢，就故意叫劉川坐他的電動車，故意摔跤，然后把自己早已備好的校服和劉川的調(diào)了包。因?yàn)閮杉７耆粯?，所以劉川一直沒有發(fā)覺，倒是那只寵物狗估計(jì)是從劉川身上聞到了王小虎的氣味；所以一直跟著劉川!

王小虎的媽媽紅著臉，當(dāng)即還了劉川三千塊錢，準(zhǔn)備再給劉川賞金時，劉川說：“阿姨，剛才我要賞金，是因?yàn)槲野呀o奶奶治病的錢弄丟了，現(xiàn)在錢回來了，賞金我就不要了?！?/p>

一旁的出租車司機(jī)朝劉川蹺起大拇指，說：“小兄弟，你爸媽肯定等急了，走，我送你回家!”

王小虎媽媽看看劉川，看看懷里的寵物狗，再看看站在跟前的兒子王小虎，長嘆了一口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