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過去十幾年拍攝的人物多是大藝術家、大政治家,2011年前后我突然意識到,自己跟家鄉(xiāng)土地的溝通越來越少了。我在之前的公司工作了9年,辭職以后感覺自己已經不會找工作了,就特別想回到家鄉(xiāng),找一找我自己是從哪來的,然后也特別想跟那片土地,以及我的父母、我的朋友,跟他們說我未來要到哪里去。
幾乎全是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比如當我們看到珠峰,所有人都來這里凈化心靈,我就問主人公“你被凈化了嗎?”。我以為他會說他被凈化了,但他說“我不需要被凈化”,我問他為什么,他說“我不禍害人”,這個讓我挺意外的。當我作為一個記者,在用預設的心理問問題的時候,他給了我一個特別大的意外。
最困難的部分都是在選擇,永遠在選擇。我覺得真實和謊言是“事實的部分”和“部分的事實”構成的一個對立面,在做選擇的時候,我不會問任何人,我憑良心做選擇。至于沒有用到的素材,也許再過10年,它們會更有價值。就像有句話說,我們把今天拍成了明天的歷史,讓人對未來有參考的可能。
因為現(xiàn)在片子已經上映了,數據就在那擺著,這是我的第一部院線片,唯一的期待就是能放更長的時間,被更多人看到。不過時至今日我才知道,原來排片對我們的影響這么大,但我也在想,真的排滿了就會好嗎?可能我做非虛構就是這樣,不看自己想要什么,看老天爺給我什么,既然今天排片是這個樣子,就一定有它的道理。
我覺得任何形式的電影都有門檻,真不是說把片子拍完了以后在電影院放一下,就是電影。我彈了10年的琴,開始覺得沒有門檻,苦練就行,但我練了10年后發(fā)現(xiàn)它的門檻極高,所以我覺得這不是一個技術層面的問題。
從個人經歷來講,我認為人的善良和邪惡是本質,沒有好壞之分,更希望在人性的弱點上去做探討?,F(xiàn)在的很多人太脆了,玻璃心居多,而大家手里卻從來不缺刀,會有意無意地傷害到別人,《大三兒》是我做的一面盾牌,我傳遞的東西,有美好、善良的部分,一定是因為我經歷了那些并不善良的部分,知道這個世界人和人關系的絕望,所以《大三兒》才會如此溫暖,讓所有人在面對那些不善良和不友好的時候,可以用這面“盾”擋住它。
我相信所有的表達者,講痛苦有他們的道理,但我更愿意懷著善意跟這個世界溝通,給人帶來光明。我的作品里沒有負面、悲傷的嗎?片中主人公,他的大哥二哥和母親相繼去世,家里就剩他和一個80多歲的老人,未來是渺茫的,但觀眾依然會覺得這個片子是光明的。生活這么艱難,如果心里全是抱怨,會活得很累。
做《大三兒》的一些推廣發(fā)行工作,每天都要參加各種活動和路演,然后我的下一部片子也快進后期了,素材拍了快10年,叫《城市猴子》,講跑酷的,一群80后用10年的青春干了一件自己特別想干的事,還挺過癮的。
前一段時間看的《三塊廣告牌》我很喜歡。其實自己也有做故事片的計劃,我60歲以前還有5部片子要拍,2部非虛構,3個故事片,一個都市愛情,一個兄弟黑幫,還有一個戰(zhàn)爭中的幸存者,我60歲之前只干這3件事。
我特別喜歡一個日本作家,叫鈴木大拙,他的《禪與日本文化》里說了一件事,大意是:信仰是什么?信仰不是讓大家去移山,信仰是讓大家根本看不見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