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建勝,樓炳恒,陳 毓
衢州市人民醫(yī)院急診科,浙江衢州 324000
在標準心肺復蘇(cardiopulmonary resuscitation,CPR)中[1],連續(xù)胸外心臟按壓(continuous chest compressions,CCP)維持血流量,人工通氣維持氧氣供給,直至患者自主循環(huán)恢復(recovery of spontaneous circulation,ROSC)。實際院前搶救時,胸外按壓的連續(xù)性常被人工通氣、除顫等頻繁打斷[2]。有研究認為,與間斷胸外按壓 (interrupt chest compressions,ICP)的患者相比較,CCP的患者有更高的生存率[3- 4]。對心臟驟停模型進行ICP,與CCP患者相比較,生存率下降[5]。2015年美國心臟學會(American Heart Association,AHA)指南中重申,建議施救者盡可能減少胸外按壓中斷的時間和次數[6]。2015年,有報道與ICP患者相比,CCP患者盡管有更高的胸外按壓比例,但并未取得更高的存活率[7]。這項結果與2015年AHA指南及先前的研究結果相悖。因此,對于院外心跳驟?;颊?,人工胸外按壓是否最好方式的選擇,需要進一步研究證實。本研究主要探討院外心跳驟?;颊咝蠭CP與CCP的臨床效果與生存預后。
一般資料采用回顧性研究,選取本院2014年1月至2017年1月院前急救中需急診醫(yī)師心肺復蘇的非外傷性心跳驟?;颊?14例。將進行CCP的患者納入CCP組,將進行ICP的患者納入ICP組。本研究經本院醫(yī)學倫理委員會批準。
患者的入選與排除標準入選標準:在院前急救中,納入年齡>18歲,需急診醫(yī)師心肺復蘇的非外傷性心跳驟停患者。排除標準:外傷性心跳驟停;窒息性心跳驟停;大出血患者;CPR前行機械胸外按壓患者;懷孕患者。
CPR模式CCP組患者被接受連續(xù)性胸外按壓及非同步正壓通氣,按壓頻率>100次/min,通氣頻率約10次/min。ICP組患者被接受間斷按壓及人工通氣,頻率為30次胸外按壓:2次通氣,按壓后5 s內需給予通氣。
觀察指標隨訪兩組患者的臨床結果:包括轉移到醫(yī)院的人數、住院人數、ROSC人數、ROSC時間、復蘇成功率、出院存活人數。次要觀察結果包括神經功能恢復情況。同時記錄兩組患者的治療經過,包括到達急救點至CPR啟動時間、CPR持續(xù)時間、電除顫次數、送往醫(yī)院前氣道建立人數、氣管插管時間、胸外按壓分數(chest compression fraction,CCF)、每分鐘按壓停頓次數、每分鐘按壓頻率、各種急救藥物的使用情況。神經功能預后情況通常采用改良Rankin量表(modified Rankin scale,mRS)評分,mRS評分總分7分,從0分(無癥狀)到6分(死亡)。評分≤3分代表神經功能預后較好,輕度殘障;4~5分代表重度殘障;6分代表死亡;ROSC標準:非按壓情況下,可以觸及患者大動脈搏動,不論心律等其他條件如何。CCF:指復蘇時心臟按壓占用的時間與其他搶救內容所占時間的比值。
實施CPR醫(yī)師的勝任力和均質性培訓實施CPR 的醫(yī)護人員均擁有《心肺復蘇合格證》、《急診上崗從業(yè)人員培訓證書》,并熟練掌握 CPR 技術。
資料采集體格檢查、醫(yī)囑的下達、病情的觀察、處置結果等各項患者信息均人工輸入。數據從原材料中提取,包括出診派出單、醫(yī)護人員的出診記錄、院前現場心肺復蘇者的急救資料記錄、患者的護理記錄、院內記錄。心電圖的保存:心電圖上注明患者姓名、性別、年齡、血壓等,回到急救中心后對心電圖進行掃描,且與電子病歷一起保存,以便以后隨時查對。
質量監(jiān)控兩種CPR的輪替方式都需要1名護士馬上對心肺復蘇的數據進行分析記錄,研究現場的協調員審核數據的準確性及CRP操作的規(guī)范性,操作不規(guī)范、數據不準確不被納入本研究。這個步驟遵照美國2015年AHA急救指南。
統計學處理采用SPSS 19.0統計軟件對數據進行分析,均數±標準差表示正態(tài)分布資料,t檢驗計算計量資料,χ2檢驗計算計數資料;中位數及四分位間距表示偏態(tài)分布的資料,并采用秩合檢驗。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一般情況納入134例患者,排除20例(11例為外傷性心跳驟?;颊?、6例為窒息性心跳驟?;颊摺?例懷孕者、1例大出血、1例CPR前行機械胸外按壓)。最終納入114例心跳驟?;颊?,其中男性73例、女性41例,CCP組70例、ICP組44例,2組基線資料均衡,具有可比性(表1)。
表 1 CCP組與 ICP組的一般基線特征Table 1 General baseline characteristics of CCP group and ICP group
CCP:連續(xù)胸外按壓;ICP:間斷胸外按壓;MEWS:改良早期預警評分
CCP:continuous chest compressions;ICP:interrupt chest compressions;MEWS:modified early warning score
治療經過CCP組患者的CCF較 ICP組高(t=9.868,P=0.000),CCP組每分鐘按壓停頓次數較ICP組少(t=-10.669,P=0.000)。兩組患者到達急救點至CPR啟動時間、CPR持續(xù)時間、電除顫次數、送往醫(yī)院前氣道建立人數、氣管插管時間、每分鐘按壓頻率、各種急救藥物的使用情況等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均>0.05)(表2)。
臨床結果相比ICP組,CCP組轉移到醫(yī)院的患者更少(χ2=0.198,P=0.032);自主循環(huán)的恢復患者更少(χ2=0.191,P=0.038);復蘇成功率更低(χ2=4.470,P=0.029),出院存活人數更少(χ2=0.487,P=0.034)。兩組患者ROSC時間、1個月存活人數、半年存活人數、神經功能預后情況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均>0.05)(表3)。存活的患者中,2例為ST段抬高性心肌梗死患者、1例為風濕性心臟病患者、2例為非ST段抬高性心肌梗死、1例為擴張性心肌病患者。
多因素COX回歸分析以在出院后180 d內死亡為因變量(存活為0、死亡為1),以患者最初體溫(按連續(xù)變量)、年齡(按連續(xù)變量)、心跳驟停至施行CPR間隔的時間(按連續(xù)變量)、從施行CPR至自主循環(huán)恢復間隔的時間(按連續(xù)變量)、是否使用腎上腺素(0=否,1=是)、是否有角膜及瞳孔反射(0=無,1=有)、是否有咳嗽反射(0=無,1=有)、是否有自主呼吸(0=無,1=有)、血乳酸水平(按連續(xù)變量)、血pH值(按連續(xù)變量)、是否ST段抬高性心肌梗死(0=否,1=是)、是否格拉斯哥評分(Glasgow Coma Scale,GCS)等于1分(0=超過1分,1=等于1分)為自變量,出院后180 d內是否死亡為因變量(0=存活,1=死亡)作多因素Cox回歸分析。結果顯示從心跳驟停到CPR時間每增加1 min,患者出院后180 d內死亡風險增加4.7%(HR=1.047,95%CI=1.003 ~1.093,P=0.034),從CPR到ROSC間隔的時間每增加1 min,患者出院后180 d內死亡風險增加2.1%(HR=1.021,95%CI=1.003~1.038,P=0.020),GCS等于1分的患者比GCS大于1分的患者出院后180 d內死亡風險增加55.1%(HR=1.551,95%CI=1.022~2.355,P=0.039),表明從心跳驟停到CPR的時間越長,從CPR到自主循環(huán)恢復時間越長,GCS 1分是患者出院后180 d內死亡的獨立危險因素(表4)。
表 2 CCP組與 ICP組治療經過比較Table 2 Comparison of treatments between CCP group and ICP group
CPR:心肺復蘇術
CPR:cardiopulmonary resuscitation
表 3 CCP組與 ICP組臨床結果比較Table 3 Comparison of clinical results between CCP group and ICP group
ROSC:自主循環(huán)恢復;mRS:改良Rankin量表
ROSC:recovery of spontaneous circulation;mRS:modified Rankin scale
表 4 院外心跳驟?;颊哳A后多因素Cox比例風險回歸危險因素分析Table 4 Multivariate Cox proportional hazard regression analysis of independent prognostic factors for out-of-hospital cardiac arrest
本研究顯示相對于進行ICP的患者,進行CCP的患者 CCF更多、每分鐘按壓停頓次數、轉移到醫(yī)院人數、ROSC人數、復蘇成功率、出院存活人數更少,而兩組患者到達急救點至CPR啟動時間、CPR持續(xù)時間、電除顫次數、送往醫(yī)院前氣道建立人數、氣管插管時間、各種急救藥物的使用情況、ROSC時間、1月存活人數、半年存活人數、神經功能預后之間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梢奀CP對院前急救患者的臨床生存預后可能并不優(yōu)于ICP。因此,本研究結果與先前大多數研究結果相悖。例如,先前研究認為,與進行ICP的患者相比,對心跳驟?;颊哌M行CCP后,生存率更高[8- 9],而且2015年AHA指南提出,建議急診醫(yī)師盡可能減少胸外按壓中斷的次數。
從病理生理學理論上講,頻繁中斷胸外按壓,會減少冠脈灌注,減少心跳驟?;颊叩纳媛?,而CCP能夠增加ROSC[3,10- 11]。然而,事實上,并未得出進行CCP患者的生存率會比進行ICP患者更高。經過深入分析,從CPR本身角度來講,是否CCP在目前的研究中實施有效?因為急診醫(yī)師對患者實行CCP后,如果出現疲勞情況,也會導致患者死亡率增加[12- 13]。本研究兩組胸外按壓的頻率似乎看上去都符合指南的要求。但是,急診醫(yī)師的疲勞可能出現在200個連續(xù)胸外按壓以上,特別在胸外按壓的末期。因此,更多胸外按壓在細節(jié)上的數據需要記錄,評估急診醫(yī)師是否疲勞;也有研究認為,相對于30∶2的ICP患者,非同步正壓通氣和CCP可能導致肺泡損害[3];考慮救護機構實施CPR時,每名急診醫(yī)師操作時差異較多,例如,早期腎上腺素的注射方法不一、正壓通氣方法不一、氣管插管時間不一或者能減少房顫的次數不一,這些都可能對患者的生存結果造成干擾,形成混雜因素,因此,行連續(xù)胸外心臟按壓的患者結局上的改善,是由于CPR各個程序上的改善,例如按壓頻率和深度、醫(yī)療體系的改善或者霍桑效應(意識到被觀察而行為改變),而不是僅僅ICP導致患者結局上的改善[14- 16]。盡管混雜變量的影響,本研究最公平的解釋為,可能CPR自身是罪魁禍首。
本研究為回顧性研究,有說法認為CCP組患者本身疾病可能更危重,致使120救護人員實行ICP。本研究認為,兩組均只有質量合格的CPR才能納入本研究,因此實施CPR的方式不會影響患者的生存預后;急救中心調度員會指派急救人員實施哪種類型CPR,因此更危重的患者不一定實施CCP;最后,臨床上改良早期預警評分廣泛用于病情嚴重程度的評估,本研究兩組的改良早期預警評分比較無統計學意義,可以認為兩組患者的病情嚴重程度相似,具有可比性。
本研究患者信息的獲取及急救資料的保存大部分為手工書寫,仍較落后。而在國外部分發(fā)達國家,院前急救采用信息化的運作已形成一套相對完善的模式。國內近兩年對院前急救中的病例管理提出過一些比較先進的構想,例如,某武警部隊設計一套管理系統,涵蓋信息采集與錄入、信息平臺、呼叫系統、急救數據等幾部分[17],這樣就明顯地提高了救援工作效率及救治成功率。因此,將來院前急救電子病歷信息化是大勢所趨。
有研究認為,年齡、自主循環(huán)恢復時間等與患者生存預后獨立相關[18- 23]。本研究表明,從心跳驟停到CPR的時間間隔越長、從CPR到ROSC的時間間隔越長、GCS評分1分是患者長期預后的危險因素。腎上腺素在復蘇中的作用存在爭議,然而目前最新的Meta分析指出,沒有發(fā)現它在復蘇中的好處[24],本研究結論與Meta結論一致,因此,搶救時不僅需爭分奪秒緊急復蘇,而且院前急救的生存預后與多種因素具有相關性,臨床醫(yī)師需對這些相關因素給予高度重視和干預,以提高院前急救的質量和最終生存預后。
本研究顯示ST段抬高型心肌梗死與心跳驟?;颊甙肽觐A后無相關性。另有研究對心跳驟?;颊?0 d、1年的生存預后進行生存分析,納入48 748例ST段抬高性心肌梗死患者,調整協變量后,發(fā)現對于超過30 d的心跳驟停患者,ST段抬高型心肌梗死和患者的死亡率無相關性(HR=0.95,95%CI=0.79~1.14,P=0.596),最后,作者認為,ST段抬高型心肌梗死病史對心跳驟停患者的長期預后沒有影響[25],與本研究結論相一致。
本研究有一些局限性。CCF值的差異、目標體溫管理、早期冠脈造影術,都可能和院外的心跳驟停的結局相關。筆者對這些數據都沒有跟蹤隨訪,這些數據也可能影響兩組患者的生存率。到目前為止,仍沒有一個大樣本、隨機對照研究探討胸外按壓是最好方式,因此,保持開放的心態(tài)、使用新的方法策略探討胸外按壓是當務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