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易璉
如果你這輩子一定要讀一部史書,那請一定要考慮《左傳》。它不只是研究先秦歷史的重要文獻,也是你在生活和工作中做決策的參考書。
《左傳》這部古老的史書,其中的豐富故事與鮮明人物,早已深深扎根于中華民族數(shù)千年的民族基因之中。更重要的是,只要人性不變,這部充滿豐富故事與鮮明人物的經(jīng)典,仍是后人遇到問題時學習借鑒的“良方”。
禮,應該做到什么程度?過少,就是俗話說的失禮;過多,又會被人說禮多必詐,是有目的、有企圖的。而讓,難道就是無限退讓,讓人予取予求嗎?
春秋時代,各國國君為了鞏固勢力,總會大興氏族,封賞功臣。代代世襲的貴胄自然形成派系,經(jīng)常左右國家的各項決策。齊國的政權就曾落在欒、高、陳、鮑四大氏族手里。景公時代,四大家族你爭我奪,互不相讓。為了穩(wěn)固勢力,他們都想拉攏主要執(zhí)政大夫晏嬰。
后來國君召晏嬰入殿,齊國內(nèi)斗愈演愈烈。
最后,斗爭結果揭曉,欒氏和高氏被陳氏和鮑氏打敗。欒氏和高氏被追殺,一路逃亡到魯國。陳氏和鮑氏便想要將兩家留下的資產(chǎn)據(jù)為己有。這種違反禮義的事被晏嬰知道了,他當然不可能坐視不理。
他告訴大夫陳桓子:“這些資產(chǎn)一定要交給國君處理。謙讓,是德行的主干,也是一種美德。凡是有血氣的人,難免都會有爭奪之心。但利益是不能強取的,只有通過道義檢視自己、反觀自己,才能夠戰(zhàn)勝自己的爭奪之心。道義,必須是取得利益的根本。”
陳桓子聽了,覺得晏嬰苦口婆心的一席話,是在告誡他不義之財不可貪,于是決定將搜刮來的欒氏、高氏的資產(chǎn)獻給齊景公,然后告老還鄉(xiāng),隱居莒地。
謙讓并不是要放棄原則,不是將辛苦打下的江山全部拱手讓人,而是基于禮的原則,進退得宜。
所謂“團體”,是指為了共同目標而存在,但彼此卻不分工合作,也不溝通。而“團隊”則是適才適用,彼此信任。你的工作環(huán)境,是團體還是團隊?
桓公十三年(公元前699年),楚國舉兵攻打弱小的羅國。軍隊出發(fā)前,大夫鬭伯比去為領軍屈瑕送行。屈瑕是楚武王時期的莫敖,這個官位是當時楚國最高官職,向來由屈氏世襲。作為莫敖,可以自由參政或議論軍事,權力很大。
鬭伯比觀察著屈瑕的動作,忍不住搖頭,他對自己的車夫喃喃自語:“這下不好了,莫敖一定會失敗的?!?/p>
車夫不解,鬭伯比繼續(xù)自說自話:“瞧他走起路來的樣子,把腳抬得那么高,搖搖晃晃,防敵的心已經(jīng)浮動,不堅固了。”于是鬭伯比就去面見楚武王,要求給屈瑕加派援軍。楚武王覺得鬭伯比的這個請求也太莫名其妙了,羅國是個小國,屈瑕又是常勝將軍,有什么理由增援?何況,楚軍已經(jīng)全數(shù)出征,還能增什么兵?于是拒絕了鬭伯比的建議。
不過楚武王還是挺在意這件事的,只是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因此回宮后就與夫人鄧曼討論了起來。
“鬭伯比請求對屈瑕增援,也沒說為什么,我想了想,就回絕他了。夫人,此事你怎么看呢?”楚武王將自己的疑惑道出,心想也許冰雪聰明的夫人能有所回應。
“也許大夫他的意思,并不是要增加實際的救援人數(shù)?!狈蛉撕芸炀陀辛舜饛?,“他是想提醒國君您用‘信來安撫百姓,用‘德來教育官員,用‘刑來對莫敖立威信。兩年前莫敖在蒲騷之役大敗隕師之后,一直為這件事洋洋得意,這幾乎是全國人民都知道的事。如果照這樣發(fā)展下去,莫敖一定會自以為是,難免會輕視羅國。如果國君您都不好好告誡莫敖,恐怕他是一點兒也不會防備敵軍了吧。我想,鬭伯比要說的,是請君王好好訓誡將官,對他們嚴加督察,把他們召集起來,用德行來勉勵他們,讓他們提振精神去打好這一仗。要好好地提醒莫敖,千萬不要因為一次勝利就大意。因為輕敵吃了敗仗,上天是不會原諒他的過錯的。如果鬭伯比不是這個意思的話,他難道不知道楚國軍隊已經(jīng)全都出發(fā)了嗎?哪里還有軍隊可以增援呢?”
經(jīng)夫人這么一說,楚武王恍然大悟。他立刻讓自己的屬國賴國派人去追趕屈瑕的軍隊,看能不能因為距離比較近而將驕兵必敗的告誡帶給屈瑕。結果很可惜,屈瑕的部隊已經(jīng)走得太遠了,沒追上。
屈瑕的確驕傲了。有了之前大勝的經(jīng)驗,他剛愎自用,認為自己的意見一定是對的。他在軍中下了通告:“誰敢來向我提意見,通通以軍法處置!”士兵們聽到這個通告后,紛紛噤若寒蟬,但大家心里都明白,莫敖肯定是被勝利沖昏了頭腦,整個部隊里人心惶惶,就像一盤散沙。
而羅國早已和盧戎這個國家談好條件,并對這次戰(zhàn)役做了萬全的準備,不僅修筑城墻、訓練武士、增添軍備,最重要的是上下一心。果然,在盧戎與羅國的兩面夾擊之下,楚軍遭到痛擊,被打得節(jié)節(jié)敗退。眼見兵敗如山倒,屈瑕完全無法接受:“怎么會是這個樣子?我的軍隊應該是最強的??!”由于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在荒谷(今湖北江陵縣東南)這個地方上吊自殺了。之后,所有的將領自囚于冶父(今湖北江陵縣東南),準備聽候楚武王的責罰。
楚武王見到這些將官與所剩無幾的士兵時,痛心地說:“這都怪我治軍不嚴,才導致今天的慘敗,一切都是我的錯?。 彼麑⒋驍≌痰呢熑我患缈钙?,赦免了所有將領。
從這件事中,我們除了認識到驕兵必敗之外,還可以看到,楚武王顯然對自己的屬下了解并不深,反倒是鬭伯比通過觀察能夠進行預測。如果運用管理上的歸因理論,就能理解屈瑕何以產(chǎn)生這樣的行為:在屈瑕的內(nèi)心本來就存有驕傲的特質,何況外在條件方面,他擔任楚國最高官職,之前又屢建戰(zhàn)功。所以面對這樣的狀況,鬭伯比提出了要對屈瑕進行個別教育的建議,可惜這一建議沒有被及時采納。
管理者通過歸因理論來了解其所統(tǒng)御的部屬,雖然有時可能會出現(xiàn)判斷偏差,但多數(shù)時候可以由源頭解決員工的問題,控制內(nèi)在與外在因素,進而收到預期的管理效果。(來源:《公務員文萃》)(責編:蔣筱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