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川

人 物 大 媽 六十歲

吳老板 三十歲，手機店小老板

小 蘭 二十八歲，手機店老板娘

[幕啟。

[舞臺中間是一個賣手機的柜臺，上面擺著一塊牌子，牌子上寫著很大的“修手機”紅字。旁邊有“祖?zhèn)魇炙嚒睅讉€字，柜臺左邊不遠處是一張條凳。

[手機響，吳老板接手機——

吳老板 （聽手機）哪位？哦，你是昨天在我這兒換手機的?。∈謾C怎么啦？不是真蘋果？大哥啊，你是真可愛還是裝可愛??？你這八百塊到哪兒能買到真蘋果你告訴我，有多少我要多少！……什么？你要告我？嘿——

[小蘭拎著裝著幾個蘋果的網(wǎng)兜，嘴里咬著蘋果上，聽到這兒，氣不打一處來。

小 蘭 （蘋果袋擱在柜臺上，搶過手機）喂！你八百塊還要真蘋果？哎，你是臉大啊還是錢大？好啊，你來?。∥野炎炖锟械奶O果給你好不好??？你還真是窮得要臉哎！八百塊想要真蘋果，你到菜市場買去吧你?。⊕炝耸謾C，摔在柜面上）

吳老板 （心疼地）哎喲喂，這可是我自己的手機啊姑奶奶！

小 蘭 （點著柜臺上的牌子，自嘲）咱們不是祖?zhèn)餍奘謾C的嘛！

[兩人對視，得意地笑起來。

吳老板 你別說，就這“祖?zhèn)魇炙嚒?，去年還真有人投訴咱們做虛假廣告，結(jié)果來一查——

小 蘭 （手指在吳老板臉上一戳，得意地）原來咱們的吳老板，名字就叫吳祖?zhèn)鳎?/p>

[兩人又笑起來。小蘭不經(jīng)意地朝臺口一看，愣住了。

小 蘭 （緊張）老公老公，又來麻煩啦！

吳老板 怎么啦？

[后臺，大媽的聲音：“修手機！我要修手機！”

小 蘭 （低聲）好像是春節(jié)前來買我們手機的那個大媽。

吳老板 （探頭一看）呦，是她，是她兒子帶她來買的手機。

小 蘭 老公怎么辦？我賣給她的是個二手機！

吳老板 你說怎么辦？

小 蘭 死不承認！對，裝糊涂，死不承認。我來！

大 媽 （捧著手機上。邊走邊念叨）修手機！手機壞了！我要修手機?。?/p>

小 蘭 （滿臉堆笑迎上來）呦，大媽，您修手機?。?/p>

大 媽 （盯著小蘭看，忽然高興地）就是你！就是你！

小 蘭 （裝糊涂）大媽，怎么啦？

大 媽 我兒子就是買的你的壞手機！

小 蘭 呦，大媽，您老可不能瞎說?。≌l能證明你兒子買的就是我們家的手機??？

吳老板 大媽，這條街上有幾家手機店呢，您沒記錯吧？

小 蘭 大媽，您有發(fā)票嗎？

吳老板 大媽，您這款手機我們家早就不賣啦！

小 蘭 大媽，您一定記錯了！（指柜臺上的字）我們家祖?zhèn)餍奘謾C呢，我們怎么會賣二手機給您呢？

吳老板 （把小蘭拉到一邊）人家又沒說是二手機，你這不是不打自招嘛！

大 媽 （念叨）祖?zhèn)魇謾C，想起來啦。祖?zhèn)魇謾C，祖?zhèn)魇謾C，祖?zhèn)魇謾C……想起來啦，祖?zhèn)魇謾C，就是你們家！

[小夫妻面面相覷。

小 蘭 （手指一戳吳的臉）哼！你來吧！（轉(zhuǎn)身回到柜臺里，把“祖?zhèn)魇炙嚒钡呐谱幽玫簦_始別著臉昂著頭自顧啃蘋果）

吳老板 （看著小蘭，嘆口氣，回頭無奈地）好吧，大媽，您贏啦！您這手機我給您修啦！您跟我說說，您這是什么毛?。?/p>

大 媽 我沒毛病，手機有毛??！

吳老板 嗨，大媽?。嘈Γ┠遣皇强催^春晚的小品《扶不扶》?。慷歼@會兒了，咱們就別摳字眼啦！我就是問這手機有什么毛病！

大 媽 哦，手機不響了，壞了！

吳老板 好吧?。弥謾C看看）還有一格電，信號也有啊，不像壞了。我來試試?。弥先说氖謾C撥自己手機的號碼，柜臺上的手機響了）

大 媽 （本能地跳起來，興奮地）兒子！我兒子電話?。▍浅钢腹衽_，大媽一看不是自己的手機，嘆口氣）不是我兒子啊！

小 蘭 （沒發(fā)現(xiàn)吳試機，拿起柜臺上的手機接通，立馬裝腔作勢甜蜜蜜地）喂！我們是祖?zhèn)魅奘謾C的——（吳把手機掛了）喂！喂喂！

吳老板 別喂了，我打的，試手機呢！

小 蘭 嘁?。ǔ籽?，繼續(xù)啃蘋果）

吳老板 （琢磨著）打電話沒問題，那——（對小蘭）喂，你回一個！

小 蘭 什么？

吳老板 回撥??！

[小蘭回撥，大媽手機響了。

大 媽 （又興奮地跳起來）響了響了！（自己就迫不及待接通電話）兒子，兒子！我是你媽??！

[小蘭抓著手機愣在那兒，看著吳。

吳老板 大媽！大媽！不是您兒子電話！

大 媽 （抓住手機，看著吳）是我兒子，怎么不是我兒子！

吳老板 （指小蘭）我媳婦！我媳婦試手機呢！

小 蘭 大媽，是我打電話，試機呢?。⊕炝耸謾C，擱在柜臺上，繼續(xù)啃蘋果）

[大媽悵然若失地看看兩人。

吳老板 您這手機啊，沒毛?。?/p>

大 媽 沒毛??？

吳老板 沒毛?。?/p>

大 媽 沒壞？

小 蘭 沒壞！這不響著呢！

大 媽 （自言自語）可為什么不響呢？

吳老板 響啊，剛才不響著嘛！

大 媽 （固執(zhí)）沒響，沒響！沒響?。。钡每蘖似饋恚?/p>

[吳和小蘭愣住了。

吳老板 （扶住大媽，對小蘭）大媽一定是想兒子啦。大媽，您坐！

小 蘭 （過來幫著扶大媽）您坐，大媽。

吳老板 （勸）大媽，手機沒壞，您應(yīng)該高興??！

小 蘭 是啊，大媽，您看您一分錢沒花，手機修好了，響了，您哭什么呢？

大 媽 我哭，我哭我那個不孝順的兒子??！

吳老板 您兒子怎么啦？

小 蘭 您兒子上次來幫您買手機，挺孝順的啊！

大 媽 我兒子，我兒子把我忘了，把他媽忘了，不管啦?。ǔ槠?/p>

吳老板 大媽，我沒明白，您兒子他怎么把您給忘了？

大 媽 我兒子在外面打工，說好，每周給我打電話。以前，每次電話一響，他就問媽媽你好嗎？天氣冷了，您要加衣服，下雨了，不要到外面跑，我寄錢給你啦，買點好吃的補補身子。可快一個月了，我等啊等啊，這個電話一次都沒響。我就想，肯定是電話壞了，不響了，我兒子找不到我啦?？墒?，可是這個電話沒壞??！

吳老板 （松口氣）是這樣啊！大媽，一定是您兒子工作忙，忙忘了！

小 蘭 大媽，不是我說您啊，兒女也有兒女的難處。現(xiàn)在有些老人就知道埋怨子女不孝順，不經(jīng)?；丶铱纯础Ｗ鰞号囊膊蝗菀装?！您兒子在外面打工，要掙錢養(yǎng)您，他也辛苦，（話中有話）做父母的，也要理解子女??！

吳老板 （埋怨）你說什么呢！

小 蘭 不是這個理嗎！你問問大家！你媽媽哪次打電話來不是怪這怪那的，我做兒媳的怎么啦！

[大媽站起來，抹著淚就要走。

吳老板 大媽，您沒事吧！

大 媽 唉，我不瞞你們說啊，我想兒子??！我就這么個兒子，他爸又走得早。去年我得了個病，沒幾年啦，我沒告訴兒子，我不想兒子花那個錢，我呀，就每天等兒子的電話，想多聽聽兒子的聲音??！

[吳和小蘭沉默了。

[大媽的手機響。大家都一愣。

吳老板 （問小蘭）我手機呢？

小 蘭 在柜臺上呢！

大 媽 是我兒子，肯定是我兒子?。ń与娫?，三人靠近電話）兒子，兒子?。保┠闶俏覂鹤樱憔褪俏覂鹤樱。笨蓿﹥鹤樱阍趺床徽J你媽啦！

吳老板 大媽，給我?。ń舆^電話）喂！你是大媽的兒子嗎？

[電話里的男聲：“你是哪位？”

吳老板 我是幫大媽修手機的。

[電話里的男聲：“哦，麻煩你到一邊說話。”

吳老板 大媽，你先等一下！（走到一邊）你說！

[電話里的男聲：“我是大媽的鄰居老鄭。大媽的兒子在外地打工，上個月工地發(fā)生事故，大媽的兒子死了。唉，老人就這么個兒子，可憐??！”

吳老板 （沉默）大媽知道嗎？

[電話里的男聲：“知道。大媽昏迷了兩天，搶救過來，但得了階段性失憶癥，忘記兒子死了，不肯去敬老院，怕兒子回來找不到她，天天在家等兒子的電話。最近老說手機壞了，沒想到真的去修手機啦。唉！麻煩你留住老人，我們馬上去接她回來?！?/p>

[吳掛了手機，嘆口氣，揉揉眼睛，沉默片刻，走到大媽身邊，把手機慢慢遞給大媽。

大 媽 （雙手接過手機）我兒子說什么啦？我兒子呢？

吳老板 （吞吞吐吐）您兒子說……您兒子說他馬上打過來?。▽π√m暗示）你陪著老人，待會，她兒子來了電話，你幫大媽接一下電話。

[小蘭疑惑地點點頭。

[吳老板從柜臺拿起自己的手機，從柜臺后面繞到另一邊的臺口，鎮(zhèn)靜一下，撥響了大媽的手機。

大 媽 （興奮地）兒子，是我兒子！

小 蘭 （拿起手機，看一下號碼，回頭望一眼吳的方向，接通，遞給大媽）大媽，您兒子！

大 媽 （激動）兒子！

[低緩抒情的音樂。

吳老板 媽！我是你兒子！

大 媽 （喜出望外地對小蘭）是我兒子，你聽，是我兒子！兒子，媽還以為聽不到你的聲音呢！你這個壞兒子！（喜極而泣）

吳老板 媽?。ㄈ滩蛔×鞒鲅蹨I，仰頭擦去眼淚）媽，對不起，兒子一忙，忘了給您打電話！

大 媽 媽知道，這么長時間不打電話，兒子忙！兒子，身體還好嗎？

吳老板 媽，兒子好，什么都好！您放心。媽，天氣冷了，您要多加衣服。

大 媽 臭兒子，媽就知道你要說這些。

吳老板 媽，身體要緊。要是不舒服，就到醫(yī)院看看。

大 媽 傻兒子，媽沒事。媽身體啊，好著呢！沒病，媽沒?。。澏吨曇簦滩蛔】蕹雎晛恚﹥鹤?，媽就是想你??！

吳老板 ……媽，忙過這陣子，兒子就回家看您！

大 媽 好，好！兒子，聽不到你的電話，媽以為手機壞了，還來找人修。這下，媽放心了。媽可就你這一個寶貝兒子，你可別把媽忘了，媽等你電話?。?/p>

吳老板 哎！媽，修手機的是我朋友，我不在，您就拿他當兒子，有事找他。以后，我每周都給您打電話。媽，再見！

大 媽 （依依不舍）再見，兒子，再見！

[吳老板擦擦眼睛，回到大媽身邊。

大 媽 （捧著手機興奮地對吳）我兒子來電話啦！我兒子來電話啦！

[小蘭忍不住擦眼淚。

吳老板 大媽，您兒子讓我們送您回家。

[兩人扶著大媽走兩步，小蘭回頭從柜臺上拎起一網(wǎng)兜蘋果。

小 蘭 大媽，我們回家！

[兩人扶著大媽下臺。

大 媽 （邊走邊高興地念叨）我兒子回電話啦，我兒子回電話啦…

[音樂推向高潮。

[劇終。

責任編輯 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