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連權的寫作讓我相信,即便寫情懷的詩歌,也可以寫得非常好,可以寫出先鋒,寫出技術,寫出品質,寫得驚心動魄。諸如《像積雪那樣消融》這樣的與現實有關的題材,他只需略施小“技”,以戲劇化筆法,即能點畫出一幅現世的眾生相。在他的詩里,物向人是敞開的,他耽于為萬物命名,并沉浸其中。因此,我想提請讀者注意的是,他的筆下并不僅僅是情懷,更有純粹的感受性,他的詩歌世界常常趨于澄明。
萊明是一位較為年輕的詩人,相比于安連權的詩,他的寫作,在修辭上,明顯有技術主義傾向。在二十一世紀以來的歷史語境中,新詩寫作和批評出現了一種抵制技術主義、要求詩歌關注現實的趨勢,但與之伴隨的,很多詩人在維護詩的技術主義和獨立性上毫不妥協(xié),萊明可算是這很多詩人中的一位。他用精確的、具有玄學色彩的詞語和句子(精確,也是詩的現代品質之一),編織高度互文性的文本,他的詩歌暴力體現在句子內部,他用詞語將思想扭結在一起——而不是表達的內容上。他的寫作,不應被簡單視為修辭的訓練,因它本身就是一種文學的現代性。
在本期的三位詩人里,宗樹春的詩歌也許是最為“接地氣”的,這主要體現在他詩歌的語言方面:他注重使用日常語,并且也不憚使用大詞。且不說大詞使用的得失,使用,這本身就需要勇氣。在他的詞匯中,我們注意到,還出現了農業(yè)意象,比如“麥子”,——這是麥子本身,雖也有現實的指稱性,但不是海子式的,具有強烈的本質主義色彩。另外,他似乎也愛用祈使語氣,比如“原諒這些綠,原諒遠處的桃花/旁若無人地落下來”(《父與子》)這又使得他的詩歌帶上了一絲可以察覺的悲憫。
——李秀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