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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動性與穩(wěn)固性:《文選》“賦”類篇題源流考論

      2018-09-29 03:32:42楊曉斌
      文史哲 2018年5期
      關鍵詞:三都賦李善班固

      楊曉斌

      今存《文選》中收錄詩文的篇題,大致有四種情形:絕大多數為原作原有篇題,有些是編纂者改變原篇題而另擬新題,有些是原作本無篇題而由編纂者所加,有些則是在流傳過程中抄寫者、刊刻者改題的篇名。

      傳統(tǒng)的《文選》篇題研究,依據當下最常見版本的《文選》,用一成不變的眼光,籠統(tǒng)地評判《文選》篇題的正確與否,忽略了詩文篇題在《文選》收錄之前的情形,忽略了《文選》最初的編纂與后來流傳中篇題的差異,忽略了篇題從流動到漸趨穩(wěn)固的歷程,從而簡單地定性為《文選》篇題的謬誤。對于《文選》錄文篇題,一方面我們要認識到從最初的編纂到后來流傳中的變化與流動性,另一方面也要認識到其篇題的穩(wěn)固性。

      一、《文選》“賦”類篇題的擬定及流傳中的改動

      《文選》“賦”類中收錄的作品,有些是在編纂時改變原篇題而另擬新題,有些篇題在流傳過程中又有所改變。今據尤袤刻本《文選》,選取其他重要的《文選》版本對校*指《文選》某一版本系統(tǒng)的祖本或同一版本系統(tǒng)中的重要版本。在李善注本、五臣注本、五臣李善注本(六家注本)、李善五臣注本(六臣注本)、白文無注本系統(tǒng)中,本文各選取其較為完整、有祖本或最有代表性的版本。李善注本系統(tǒng)之六十卷本《文選》,選取南宋淳熙八年(1181)尤袤刻本(中華書局1974年影印本)和清嘉慶十四年(1809)胡克家重刻宋尤刻本(中華書局1977年影印本)。五臣注本系統(tǒng)之三十卷本《文選》,選取南宋紹興辛巳(1161)建陽陳八郎宅刻本和朝鮮正德四年(1509)五臣集注刻本。五臣李善注本(六家注本)系統(tǒng)之六十卷本《文選》,秀州本《文選》選取韓國奎章閣藏本(以秀州本為底本翻刻),明州本《文選》選取日本足利學校藏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8年影印本)。李善五臣注本(六臣注本)系統(tǒng)之六十卷本《文選》,選取涵芬樓所藏建州本李善五臣注《文選》(《四部叢刊》本據此影印,題為《六臣注文選》,中華書局1987年影印《四部叢刊》本)。白文無注三十卷本《文選》,選取日本九條家本。,對收入《文選》“賦”類中的幾篇作品(班固《兩都賦》、張衡《二京賦》、左思《三都賦》)的篇題逐一比對,分析傳本《文選》所題篇名與原篇題之間的關系。

      (一)原有篇題,《文選》分篇,流傳中誤以賦序小題為篇題——以班固《兩都賦》為例

      班固《兩都賦》,在尤袤本《文選》中,卷中篇題作“兩都賦序”*古籍通常有書前總目篇題、卷首分目篇題與卷中篇題,而以正文的卷中篇題(題名)最為全面、準確、可靠,因此一般以卷中篇題為準。,賦序后依次有分篇小題“西都賦”、“東都賦”,但書前總目和卷首分目中題作“班孟堅兩都賦二首”。他本基本相同。

      版本系統(tǒng)具體版本書前總目篇題卷首分目篇題卷中篇題分篇小題李善注本(六十卷本)1尤袤本①班孟堅兩都賦二首班孟堅兩都賦二首兩都賦序班孟堅西都賦東都賦一首2胡克家本②同1同1同1同1五臣注本(三十卷本)3陳八郎本③班孟堅西都賦東都賦班孟堅兩都賦并序 東都賦同1兩都賦東都賦4朝鮮正德本④班孟堅西都賦一首東都賦一首同1西都賦東都賦五臣李善注本(六十卷本)5秀州本(奎章閣藏本)⑤兩都賦二首班孟堅同1同1同46明州本(足利學校藏本)⑥同1同1同1同4李善五臣注本(六十卷本)7建州本(涵芬樓藏本)⑦同1同1同1同4白文無注本(三十卷本)8九條家本⑧班孟堅兩都賦二首并序同1同4①②③④⑤⑥⑦⑧南宋淳熙八年(1181)尤袤刻本李善注《文選》六十卷,文中簡稱為“尤袤本”。下文同。清嘉慶十四年(1809)胡克家重刻宋尤袤本《文選》三十卷,文中簡稱為“胡克家本”。下文同。建陽陳八郎宅刻五臣集注本《文選》三十卷,文中簡稱為“陳八郎本”。下文同。朝鮮正德四年(1509)刻五臣集注本《文選》三十卷,文中簡稱為“朝鮮正德本”。下文同。韓國奎章閣藏五臣李善注本《文選》六十卷本(翻刻秀州本,木活字刻本),文中簡稱為“秀州本(奎章閣藏本)”。本文所據為日本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藏本。下文同。日本足利學校藏五臣李善注本《文選》六十卷本(明州本之原版早印本),文中簡稱為“明州本(足利學校藏本)”。下文同。涵芬樓藏建州本李善五臣注本《文選》六十卷,《四部叢刊》本據此影印,題為《六臣注文選》,文中簡稱為“建州本(涵芬樓藏本)”。下文同。九條家本,為白文無注抄本,抄寫于北宋哲宗元符二年(1099)之前。下文同。

      從該列表可以看出,在多個版本系統(tǒng)的傳本《文選》中,班固此賦的書前總目篇題、卷首分目篇題與卷中篇題不一致,賦序后分篇小題也有差別,卷中篇題都題為“兩都賦序”。

      該賦原有篇題,作“兩都賦”。不僅有以上的外證,而且還有內證。

      其一,班固自稱為“兩都賦”。在《文選》收錄該賦序的末尾,班固說:“故臣作《兩都賦》,以極眾人之所眩曜,折以今之法度?!?/p>

      其二,《文選》李善注中,或稱引為“《兩都賦》”,或稱引為“《兩都賦》序”,二者之間有嚴格的區(qū)別。

      李善注中凡引錄前代他書中記載的篇題,則引作“兩都賦”,或省稱作“兩都”。如,《文選》卷一《兩都賦序》題下作者名“班孟堅”下,李善注引范曄《后漢書》:“班固,字孟堅?!@宗時,除蘭臺令史,遷為郎,乃上《兩都賦》?!?蕭統(tǒng)編,李善注:《文選》,第21頁上欄。《文選》卷二《西京賦》題下作者名“張平子”下,李善注引范曄《后漢書》:“張衡,字平子?!饽藬M班固《兩都》,作《二京賦》,因以諷諫。”*蕭統(tǒng)編,李善注:《文選》,第36頁下欄。

      李善注中凡引錄《兩都賦》序文,皆引作“《兩都賦》序”,或省稱作“《兩都》序”?!段倪x》卷四張衡《南都賦》:“固靈根于夏葉,終三代而始蕃?!崩钌谱ⅲ骸叭?,已見班固《兩都》序?!?蕭統(tǒng)編,李善注:《文選》,第72頁下欄?!段倪x》卷四左思《三都賦序》:“班固曰:‘賦者,古詩之流也?!崩钌谱ⅲ骸啊秲啥假x》序文?!?蕭統(tǒng)編,李善注:《文選》,第74頁上欄?!段倪x》卷十四顏延之《赭白馬賦》:“訪國美于舊史,考方載于往牒。”李善注:“《兩都賦》序曰:‘國家之遺美?!?蕭統(tǒng)編,李善注:《文選》,第204頁上欄。《文選》卷二十潘岳《關中詩》:“愧無獻納,尸素以甚。”李善注:“《兩都賦》序曰:‘朝夕獻納?!?蕭統(tǒng)編,李善注:《文選》,第281頁下欄。《文選》卷二十三顏延之《拜陵廟作》:“否來王澤竭,泰往人悔形?!崩钌谱ⅲ骸鞍喙獭秲啥假x》序曰:‘王澤竭而詩不作?!?蕭統(tǒng)編,李善注:《文選》,第332頁下欄?!段倪x》卷二十五盧諶《贈劉琨一首并書》:“抑不足以揄揚弘美,亦以攄其所抱而已。”李善注:“班固《兩都賦》序曰:‘雍容揄揚,著于后嗣?!?蕭統(tǒng)編,李善注:《文選》,第358頁下欄?!段倪x》卷二十六陸厥《奉答內兄希叔》:“屬叨金馬署,又點銅龍門?!崩钌谱ⅲ骸啊秲啥假x》序曰:‘內設金馬、石渠之署?!?蕭統(tǒng)編,李善注:《文選》,第371頁上欄?!段倪x》卷三十謝靈運《齋中讀書》:“臥疾豐暇豫,翰墨時間作?!崩钌谱ⅲ骸啊秲啥假x》序曰:‘時時間作?!?蕭統(tǒng)編,李善注:《文選》,第427頁上欄?!段倪x》卷三十六任昉《天監(jiān)三年策秀才文》:“鳴鳥蔑聞,子衿不作。”李善注:“《兩都賦》序曰:‘王澤竭而詩不作。’”*蕭統(tǒng)編,李善注:《文選》,第513頁下欄。《文選》卷三十七孔融《薦禰衡表》:“足以昭近署之多士,增四門之穆穆?!崩钌谱ⅲ骸啊秲啥假x》序曰:‘內設金馬、石渠之署。’”*蕭統(tǒng)編,李善注:《文選》,第516頁上欄?!段倪x》卷四十楊修《答臨淄侯箋》:“今之賦頌,古詩之流。”李善注:“《兩都賦》序曰:‘賦者,古詩之流也。’”*蕭統(tǒng)編,李善注:《文選》,第564頁下欄。《文選》卷四十吳質《答魏太子箋》:“凡此數子,于雍容侍從,實其人也?!崩钌谱ⅲ骸啊秲啥假x》序曰:‘雍容揄揚?!?蕭統(tǒng)編,李善注:《文選》,第566頁上欄?!段倪x》卷四十五皇甫謐《三都賦序》:“子夏序《詩》曰:一曰風,二曰賦。故知賦者,古詩之流也。”李善注:“《兩都賦》序曰:‘賦者,古詩之流也?!?蕭統(tǒng)編,李善注:《文選》,第641頁上欄?!段倪x》卷六十任昉《齊竟陵文宣王行狀》:“獻納樞機,絲綸允緝。”李善注:“《兩都賦》序曰:‘日月獻納?!?蕭統(tǒng)編,李善注:《文選》,第828頁下欄。以上諸多例證中,李善注明確稱引“《兩都賦》序”,或省稱作“《兩都》序”,可見李善對于《兩都賦》與《兩都賦》序二者之間的區(qū)別是很清楚的。

      其三,《文選》李善注中凡引錄、標注出自《兩都賦》的賦文或之前在《兩都賦》中已注字詞,一般不作“兩都賦”*全書僅有一處例外:《文選》卷四《三都賦》之《蜀都賦》(左思):“蒲陶亂潰,若榴競裂。”李善注:“若榴,已見《兩都賦》?!崩钌谱⒅小皟啥假x”當作“南都賦”,可能是后來抄寫或刊刻致誤。見蕭統(tǒng)編,李善注:《文選》,第78頁上欄。,而是依據正文或原注文文字所屬,分別稱引為“西都賦”或“東都賦”。筆者據尤袤本《文選》統(tǒng)計,李善注中稱引“西都賦”有120多條,稱引“東都賦”有30多條,共有兩種體例和格式:(1)凡注中引錄《西都賦》原文,則用“《西都賦》曰某”。(2)凡標注之前在《兩都賦》中已注字詞、名物、典故,則用“某,已見《西都賦》”。稱引《東都賦》的體例、格式,完全與稱引《西都賦》相同。

      從前代文獻引錄和《文選》李善注引篇題可見,該賦原有篇題,李善作注時所見篇題當作“兩都賦”或“兩都賦并序”(見下文論述)。李善注中首先是將賦與序(即《兩都賦》與《兩都賦》序)相區(qū)別。凡引錄《兩都賦》序文內容,皆引作“兩都賦序”(或省稱為“兩都序”);凡引錄前代他書中記載的篇題,則引作“兩都賦”(或省稱作“兩都”)。凡引錄、標注出自《兩都賦》的賦文或之前在《兩都賦》中已注字詞,依正文或原注文文字所屬,分別稱引為“西都賦”或“東都賦”。李善注中分別稱引,并非篇題稱引混亂,也非指篇題作“兩都賦序”。其目的一方面是明確將賦文與序文區(qū)別開來;另一方面分別稱引“西都賦”“東都賦”,也是依照《文選》編纂時的分篇做法。陳八郎本卷首分目題為“班孟堅兩都賦并序、東都賦”,應該比較接近《文選》編纂時的原貌。再結合九條家本*九條家本,為白文無注抄本,抄寫于北宋哲宗元符二年(1099)之前。據傅剛先生考察,“保留了不少三十卷本古貌”。見傅剛:《文選版本研究》,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0年,第146頁。來看,其卷首分目題為“班孟堅兩都賦二首并序”,一方面保留了《文選》編纂時所題“兩都賦并序”;另一方面,所題“二首”表明,該版本也是從一個分篇(分為兩篇)的本子抄寫而來??梢姟段倪x》編纂時一方面總題“兩都賦并序”或“兩都賦二首并序”;同時又分篇,標出了分篇小題。李善作注時依照《文選》編纂舊例,既有總題,也有分篇小題,而且作注時分別稱引。在后來的流傳中,《文選》的抄寫者、刊刻者又以賦序小題為篇題,題作“兩都賦序”。

      再結合《文選》所收文體類別及其排列位次來考察。該卷所收文體為賦,不是序(作為文體的“序”收錄在三十卷本系統(tǒng)的卷二十三中)。如果該篇題作“兩都賦序”,與《文選》“凡次文之體,各以匯聚”的編排體例不符。因此,從學理上來說,該賦篇題不應當作“兩都賦序”。

      從賦體本身的特征來看,古人作賦,賦序是賦本身不可分割的部分,在閱讀時或文章節(jié)錄時雖可分開來讀,但絕不能認為是獨立的文體。班固《兩都賦》序文闡釋賦之高義以及作此賦之動機,末尾說“故臣作《兩都賦》,以極眾人之所眩曜,折以今之法度。其詞曰”,以下才引出賦之正文部分。該賦序相當于賦之“引言”,不能作為單獨的一篇文章而存在。

      對于此賦篇題,劉盼遂先生依據《四部叢刊》影印宋刻《六臣注文選》,認為“《序》為賦之小引,不宜獨自為篇”,確為灼見。但對于具體如何處置此篇題,劉盼遂說:“宜標題《東都賦》下注‘并序’二字,滅去《序》后“西都賦”三字,如王逸注《楚辭》《九歌》《九章》之例也。”*劉盼遂:《〈文選〉篇題考誤》,原刊《國學論叢》第1卷第4期(1928年10月),后收入劉盼遂著,聶石樵輯校:《劉盼遂文集》,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2年,第221頁。按照劉盼遂先生的意見,因為《兩都賦》要以東都的法度來折服西都的極度炫耀,重點在凸顯《東都賦》,因此在《兩都賦》篇題下,當有“序”字,在“序”字下去掉“西都賦”三字,只保留“東都賦”三字,并于“東都賦”題下注“并序”二字。果真如此,確實將賦序與賦之正文區(qū)別了開來,但《兩都賦》包括《西都賦》與《東都賦》兩部分,兩部分在內容上既相互融合又可相對獨立,如果沒有了前面的《西都賦》作鋪墊,后文《東都賦》的內容則無的放矢,東都主人批判西都賓所夸耀的西京宏侈富麗就沒有了基礎;再者,《西都賦》與《東都賦》兩部分在結構上是并列的,既然有分篇小題《東都賦》,就當保留小題《西都賦》;再者,賦序講作賦之緣起與動機,既與《東都賦》有關,也概括了《西都賦》的內容,因此賦序依然當在二賦之首。若按照劉盼遂先生的意見,將賦序置于《西都賦》之后、《東都賦》之前,于理不通。

      按照以上的分析,以上幾個版本系統(tǒng)的《文選》卷中篇題“兩都賦序”,是后世流傳中抄寫者、刊刻者以賦序小題為篇題,均屬誤題。更有甚者,將此一篇賦誤以為三篇:中華書局1977年影印的清胡克家刻本《文選》,書末附有編輯部編寫的《篇目索引》和《著者索引》?!镀克饕分杏小皟啥假x序”“西都賦”“東都賦”,而沒有“兩都賦”?!吨咚饕分械摹鞍喙獭睏l下,也有“兩都賦序”“西都賦”“東都賦”。是把一篇賦當作三篇來做了索引,均誤。

      因此,該賦在《文選》中的卷中篇題當作“兩都賦”或“兩都賦并序”(或“兩都賦有序”),篇題下錄賦序,序后依次用小題“西都賦”“東都賦”以標示兩部分的區(qū)別(分篇小題而非總篇題)。如僅僅為了醒目而把賦的正文與賦序作一區(qū)別,也可以在卷中“兩都賦”題下,再用“并序”或“序”的字樣,將賦序與賦之正文加以區(qū)別。明人張溥輯《漢魏六朝百三家集》本《班固集》題為“兩都賦有序”,比較正確。

      (二)原有篇題,《文選》以分篇小題為篇題——以張衡《二京賦》為例

      張衡《二京賦》,在尤袤本《文選》中,卷中篇題作“西京賦一首”“東京賦一首”。書前總目題“張平子西京賦一首”“張平子東京賦一首”,無卷首分目。除五臣注本和九條家本外,他本與尤袤本基本相同。

      版本系統(tǒng)具體版本書前總目篇題卷首分目篇題卷中篇題李善注本1尤袤本張平子西京賦一首張平子東京賦一首西京賦一首東京賦2胡克家本同1同1同1五臣注本3陳八郎本張平子西京賦張平子東京賦張平子西京賦張平子東京賦一首西京賦東京賦4朝鮮正德本張平子西京賦一首張平子東京賦一首同3

      續(xù)表

      五臣李善注本5秀州本西京賦 張平子東京賦 張平子同1西京賦一首東京賦一首6明州本同1同1同1李善五臣注本7建州本同1同1西京賦一首東都賦白文無注本8九條家本同4同5

      從該列表可以看出,在多個版本系統(tǒng)的傳本《文選》中,該賦的書前總目、卷首分目和卷中篇題都是以分篇小題為篇題,都沒有“二京賦”的總篇題。

      并且,李善注中凡引錄前代他書中記載的篇題,則引作“二京賦”(或省稱作“二京”)。《文選》卷二《西京賦》題下作者名“張平子”下,李善注引范曄《后漢書》:“張衡,字平子?!饽藬M班固《兩都》,作《二京賦》,因以諷諫?!?蕭統(tǒng)編,李善注:《文選》,第36頁下欄。

      可見該賦原有篇題“二京賦”,《文選》編纂時分篇,故以分篇小題為篇題,分題為“西京賦”“東京賦”。

      《文選》之后的文獻在引錄《二京賦》之具體文句內容時,往往引作分篇題“西京賦”“東京賦”。如蕭子顯《南齊書》、酈道元《水經注》、顏師古《匡謬正俗》、歐陽詢《藝文類聚》、虞世南《北堂書鈔》、徐堅《初學記》、李延壽《南史》、王應麟《玉?!返?,在引錄時都稱引分篇題,作“西京賦”“東京賦”(此不贅錄)。

      《文選》李善注中,同《兩都賦》一樣,凡引錄、標注出自《二京賦》的賦文或之前在《二京賦》中已注字詞,沒有作“二京賦”的*依據尤袤本《文選》統(tǒng)計。,而是依正文或原注文文字所屬,分別稱引為“西京賦”或“東京賦”。筆者據尤袤本《文選》統(tǒng)計,李善注中稱引“西京賦”有210多條,稱引“東京賦”有90多條。其稱引《西京賦》《東京賦》的體例、格式,完全與稱引《西都賦》《東都賦》相同。

      《文選》中把《二京賦》分篇,分題為“西京賦”“東京賦”*六臣注本系統(tǒng)的建州本中,卷中篇題誤作“東都賦”(當作“東京賦”),但題下李善注作“東京”:“東京,謂洛陽。其賦意與班固《東都賦》同?!笨赡苁莻鞒?、刊刻中致誤。,其實是分題篇章題目,而不是該賦的總篇題,相當于班固《兩都賦》中賦序后分篇的小題“西都賦”“東都賦”,是一篇完整的京都大賦的上、下篇。作為京都大賦,其內在結構具有緊密的聯(lián)系。首先就主題思想之間的聯(lián)系來說,《西京賦》與《東京賦》是“勸”與“諷”的結構模式,是不能完全割裂或分離的?!段骶┵x》是整篇賦作“勸”的內容,是《東京賦》存在的基礎?!段骶┵x》中極力夸耀的繁華景象和奢靡風氣在全篇最后是要被否定的;反過來,《東京賦》是整篇賦作“諷”的內容,其中極力彰顯的懿德勤儉和修飭禮教是全篇所要肯定的。其次就兩者之間的行文語句關聯(lián)來看,在聽了憑虛公子大段的個人炫耀之后,“安處先生于是似不能言,憮然有間”,將安處先生的反應作為《東京賦》的開頭,以此為界,分為兩篇。上、下篇之間用“于是”來關聯(lián),具有明顯的承接關系。如果截然分開,離開了上篇,則用“安處先生于是”領起的下篇則成了沒頭沒腦的話,顯然是不符合思維和行文邏輯的。

      因此,《文選》中的書前總目、卷首分目和卷中篇題可以統(tǒng)一題為“張平子二京賦”,并在卷中篇題之后,依次分題小題“西京賦”“東京賦”,以標示上下兩部分。

      (三)原有篇題,《文選》以分篇小題為篇題,流傳中誤以賦序小題為篇題——以左思《三都賦》為例

      左思《三都賦》,在尤袤本《文選》中,卷中篇題作“三都賦序一首”“蜀都賦一首”“吳都賦”“魏都賦一首”。書前總目題“左太沖三都賦序一首”“左太沖蜀都賦一首”“左太沖吳都賦一首”“左太沖魏都賦一首”,卷首分目題“左太沖三都賦序一首”“蜀都賦一首”“左太沖吳都賦一首”(卷首分目中無“魏都賦”)。除五臣注本和九條家本外,他本與尤袤本基本相同。

      版本系統(tǒng)具體版本書前總目篇題卷首分目篇題卷中篇題李善注本1尤袤本左太沖三都賦序一首左太沖蜀都賦一首左太沖吳都賦一首左太沖魏都賦一首左太沖三都賦序一首蜀都賦一首左太沖吳都賦一首三都賦序一首蜀都賦一首吳都賦魏都賦一首2胡克家本同1同1同1五臣注本3陳八郎本左太沖蜀都賦左太沖吳都賦魏都賦左太沖蜀都賦一首左太沖吳都賦一首、魏都賦一首三都賦序吳都賦魏都賦4朝鮮正德本同3同3五臣李善注本5秀州本三都賦序 左太沖蜀都賦吳都賦 左太沖魏都賦 左太沖左太沖三都賦序一首蜀都賦一首三都賦序蜀都賦吳都賦一首魏都賦一首6明州本左太沖三都賦序一首蜀都賦一首左太沖吳都賦一首左太沖魏都賦一首左太沖三都賦序一首蜀都賦一首三都賦序蜀都賦吳都賦一首魏都賦一首李善五臣注本7建州本同1同3白文無注本8九條家本左太沖三都賦序一首蜀都賦一首吳都賦一首魏都賦一首三都賦序蜀都賦一首吳都賦一首魏都賦一首

      從該列表可以看出,在多個版本系統(tǒng)的傳本《文選》中,該賦的書前總目、卷首分目與卷中篇題不一致,卷中篇題都題作“三都賦序”,賦序后小題也各有差別。

      該賦原有篇題,當作“三都賦”。左思自己稱該賦為“三都賦”,《三都賦》之序文中說:“余既思摹《二京》而賦《三都》。”*蕭統(tǒng)編,李善注:《文選》,第74頁下欄。賦成后請皇甫謐作了《三都賦序》。此后文獻中稱引該賦也題為“三都賦”(此不贅錄)。

      《文選》李善注中稱引他書所載篇題,題作“三都賦”?!度假x序》作者名“左太沖”下李善注引臧榮緒《晉書》曰:“(左思)少博覽文史,欲作《三都賦》,乃詣著作郎張載,訪岷邛之事?!?蕭統(tǒng)編,李善注:《文選》,第74頁上欄。李善注中稱引該賦總篇題,亦作“三都賦”。《三都賦序》題下注者名“劉淵林注”下李善注:“《三都賦》成,張載為注《魏都》,劉逵為注《吳》《蜀》,自是之后,漸行于俗也?!?蕭統(tǒng)編,李善注:《文選》,第74頁上欄。除此之外,李善注中稱引篇題沒有作“三都賦”的,都是稱引分篇題,依正文原文或注文文字所屬,分別稱引為“蜀都賦”“吳都賦”“魏都賦”。

      據尤袤本《文選》統(tǒng)計,李善注中稱引《蜀都賦》,共有三種體例和格式:(1)凡注中引錄《蜀都賦》原文,則作“《蜀都賦》曰某”。此體例中單獨稱引的《蜀都賦》就是指左思《蜀都賦》。為了把左思的《蜀都賦》與他人的同題賦作區(qū)別開來,李善注中還專門在篇題前加了作者名,此即“揚雄《蜀都賦》”“文立《蜀都賦》”。(2)凡標注之前在《蜀都賦》中已注字詞、名物、典故,則作“某,已見《蜀都賦》”。(3)引錄舊注,則作“劉淵林《蜀都賦》注曰某”。李善注中稱引《吳都賦》《魏都賦》,也有三種體例和格式,與稱引《蜀都賦》相同。其中單獨稱引的《吳都賦》《魏都賦》,就是指左思《吳都賦》《魏都賦》。為了把左思的《魏都賦》與他人的同題賦作區(qū)別開來,李善注中還專門在篇題前加了作者名,此即“吳質《魏都賦》”。李善注中引錄舊注,《吳都賦》有“劉淵林《吳都賦》注”“張載《吳都賦》注”“劉逵《吳都賦》注”三種。《魏都賦》有“劉淵林《魏都賦》注”“曹毗《魏都賦》注”“劉逵《魏都賦》注”三種。

      該賦原有篇題“三都賦”,《文選》編纂時分卷分篇,故以小題“蜀都賦”“吳都賦”“魏都賦”為篇題,后來的流傳中,抄寫者、刊刻者又誤以賦序小題為篇題,題作“三都賦序”。

      賦序是賦本身不可分割的部分,絕不能認為是獨立的文體?!度假x》的序文闡釋賦之高義以及作此賦之動機,末尾說“余既思摹《二京》而賦《三都》,其山川城邑,則稽之地圖;其鳥獸草木,則驗之方志?!呐e其一隅,攝其體統(tǒng),歸諸詁訓焉”*蕭統(tǒng)編,李善注:《文選》,第74頁下欄。。以下引出賦之正文部分。賦序相當于賦之“引言”,不能作為單獨的一篇文章而存在。以上所列幾個版本系統(tǒng)的傳本《文選》的卷中篇題都作“三都賦序”,屬于誤題。中華書局1977年影印的清胡克家刻本《文選》中,書末附有編輯部編寫的《篇目索引》和《著者索引》?!镀克饕分辛杏小叭假x序(左思)”與“三都賦序(皇甫謐)”,并且排列在一起,竟然將左思所作《三都賦》本身的賦序與皇甫謐為左思《三都賦》所作的《序》等同視之,將“賦”體與“序”體混為一談,明顯謬誤。在《著者索引》中的“左思”條下,同樣列有“三都賦序”。均誤。

      因此該賦卷中篇題當作“三都賦”或“三都賦并序”,篇題下錄賦序,序后依次題分篇小題“蜀都賦”“吳都賦”“魏都賦”,以示區(qū)別。

      傳本《文選》所收以上幾篇大賦都原有篇題,其中有的在編纂時分篇,并標出了分篇小題(如《兩都賦》);有的在編纂時分篇,以分篇小題為篇題(如《二京賦》《三都賦》);其中有的在后來的流傳中抄寫者、刊刻者又誤以賦序小題為篇題(如《兩都賦序》、左思《三都賦序》)。

      二、《文選》“賦”類分篇改題及其原因

      《文選》“賦”類中改變原篇題而另擬新題者,主要是由于分篇造成的(有些是分卷分篇,有些是同卷分篇)?!段倪x》按文體分類及其時代先后編纂。首先是分類分卷。如果該類賦編排在兩卷中,則分為上、下;如果該類賦編排在三卷中或三卷以上,則分為上、中、下。其次是分卷分篇,該篇賦如果編排在兩卷或兩卷以上卷目中,則分為上、下兩篇或上、中、下三篇。再次是同卷分篇。

      在三十卷本《文選》中,“京都”類賦編排在卷一至卷三(共三卷),則分為“京都上”“京都中”“京都下”?!疤铽C”類賦編排在卷四和卷五(分編在兩卷中),則分為“田獵上”和“田獵下”?!爸尽鳖愘x編排在卷七和卷八(分編在兩卷中),則分為“志上”和“志下”?!凹o行”類賦只編排在卷五,“鳥獸”類賦只編排在卷七,“音樂”類賦只編排在卷九,這三類賦都未分卷,故不再析為上、下或上、中、下?!段倪x》在后代的流傳中,李善注本依然遵循最初的編纂原則,只是作注后析為六十卷,分的卷數更多。同樣是以上這幾類賦作,“京都”類賦編排在卷一至卷六(共六卷),則分為“京都上”“京都中”“京都下”?!疤铽C”類賦編排在卷七至卷九(分編在三卷中),也分為“田獵上”“田獵中”“田獵下”?!爸尽鳖愘x編排在卷十四至卷十六(分編在三卷中),也分為“志上”“志中”“志下”?!凹o行”類賦編排在卷九至卷十(分編在兩卷中),則分為“紀行上”“紀行下”?!傍B獸”類賦編排在卷十三至卷十四(分編在兩卷中),也分為“鳥獸上”和“鳥獸下”?!耙魳贰鳖愘x編排在卷十七至卷十八(分編在兩卷中),也分為“音樂上”和“音樂下”。

      《文選》“賦”類作品的分篇,首要因素是錄文的篇幅。無論是在起初編纂,還是后來作注或抄寫、刊刻時,書中各卷容量應大致均衡,不能相差太多;每卷也有大概相對均衡的容量。比較、考察最初編纂時各卷容量、各篇的篇幅,以原文白文字數(不包括注文)來統(tǒng)計?!段倪x》“賦”類中,左思《三都賦》篇幅最大(包括左思的賦序,約一萬零一百多字),其次是張衡《二京賦》(約七千七百多字),再次是班固《兩都賦》(包括賦序接近四千六百字),再次是潘岳《西征賦》(約四千三百多字),再次是司馬相如《子虛賦》《上林賦》(共約三千五百多字)。今傳三十卷本《文選》最接近《文選》原貌,故以三十卷本《文選》為依據分析。在一卷之中,不能容納左思《三都賦》的篇幅,故分卷分篇(《蜀都賦》在卷二,《吳都賦》《魏都賦》在卷三)。其次,由于《文選》編排體例“類分之中,各以時代相次”。在京都賦中,按照時代先后,首錄班固《兩都賦》,但《兩都賦》的篇幅不足一卷,故按時代先后以張衡《二京賦》中的《西京賦》來補足一卷;如再加入《東京賦》,又超過了該卷容量,故《東京賦》編排在下一卷之中,因此,張衡《二京賦》的兩部分被分割編排于相連的兩卷。再次,張衡《東京賦》和《南都賦》不足一卷,又按時代先后以左思《三都賦》的《蜀都賦》來補足。加之左思《三都賦》本身篇幅較大,一卷之中不能全部容納,其《吳都賦》《魏都賦》兩部分被編排在下一卷中,因此,左思《三都賦》的三部分被分割為三篇,編排在前后相連的兩卷之中。司馬相如《子虛賦》《上林賦》篇幅不足一卷,與揚雄《甘泉賦》、潘岳《藉田賦》、揚雄《羽獵賦》合為一卷?!蹲犹撡x》《上林賦》同處一卷之中,但被分割為兩篇??偫ǘ?,《文選》中篇幅較大的幾篇賦作,分卷分篇者,有張衡《二京賦》、左思《三都賦》。同卷分篇者,有班固《兩都賦》、司馬相如《子虛賦》《上林賦》。篇幅雖大,但既不分卷,也不分篇者,有潘岳《西征賦》。

      那么,為什么《文選》編纂時要改動原篇題?改題的依據和方法是什么?

      由于篇幅較大賦作的分卷分篇或同卷分篇,原來完整的賦作被分割編排在不同的卷目之中,或者原來的一篇賦被分割成了兩篇或三篇,原篇題已不適用,內容與原篇題不相符合,于是改動原篇題,另擬新題。

      分篇之后,新篇題的擬定,主要是以原賦作相對獨立完整部分的小題為篇題。班固《兩都賦》、張衡《二京賦》、左思《三都賦》,根據內容的相對獨立、完整性分篇。在述主客以首引的虛擬敘事框架下,以代表某地或某方的人所述大段相對完整的內容為主,截為相對獨立的兩個或多個分篇,分別另題為班固《西都賦》《東都賦》、張衡《西京賦》《東京賦》、左思《蜀都賦》《吳都賦》《魏都賦》。也有根據原賦作內容和文獻記載篇題演變而改題新題者,《史記》《漢書》所載司馬相如《天子游獵賦》也分篇,題為《子虛賦》《上林賦》。至于以賦序小題為篇題者(如班固《兩都賦序》、左思《三都賦序》),則屬于后來流傳中抄寫者、刊刻者所誤題。

      三、《文選》“賦”類分篇依據

      如前所述,《文選》中篇幅較大的賦作往往分卷分篇或同卷分篇。但是,并非所有篇幅大的賦作一定要分篇,也不是都能夠分篇的。換句話說,凡是篇幅長的賦作都一定要分篇嗎?分篇的依據是什么?

      其實也不是所有篇幅大的賦作就一定要分篇。《文選》中收錄篇幅較大的賦作中,潘岳《西征賦》的篇幅要比《子虛賦》《上林賦》的總和要大(多出八百多字),但不管是在三十卷本還是六十卷本的《文選》中,為什么《西征賦》都沒有分篇呢?首先是由該類賦作本身特有的結構體式特征所決定的,分篇必須要有基礎和前提,而不是強行割裂。

      班固《兩都賦》、張衡《二京賦》、左思《三都賦》的結構,趙逵夫先生將其形象地比喻為“葫蘆形結構”*趙逵夫:《〈兩都賦〉的創(chuàng)作背景、體制及影響》,《文學評論》2003年第1期。。其內容和主題,分別有代表某地或某方的幾人述說的相對完整、獨立的幾部分構成,每部分之間又有關聯(lián)。就其結構形式而言,可以從中間細腰處分為兩部分或三部分,然而中間又聯(lián)通為一體。

      作為京都大賦的幾部分,一方面,其內在構思與思想主題具有緊密的關聯(lián),另一方面,其結構形式又具有相對的獨立性和完整性。

      班固之前,以司馬相如賦作為代表的騁辭大賦,“勸百而諷一”,“諷”附著在全篇的“勸”之后,“勸而不止”,引起人們的批評和不滿。在形式結構上,“勸”與“諷”的比例相差懸殊。到了班固《兩都賦》,分為代表“西都賓”的“勸”與代表“東都主人”的“諷”兩部分,“勸”與“諷”兩部分比例均衡,在形式上解決了“勸”與“諷”之間的矛盾。比例均衡的“勸”與“諷”兩部分,在結構形式和內容上又具有相對的完整性和獨立性。張衡《二京賦》也是“勸”與“諷”的結構模式,其中《西京賦》是整篇賦作“勸”的內容,是《東京賦》存在的基礎?!段骶┵x》中極力夸耀的繁華景象和奢靡風氣在全篇最后是要被否定的;反過來,《東京賦》是整篇賦作“諷”的內容,其中極力彰顯的懿德勤儉和修飭禮教是全篇所要肯定的?!抖┵x》中比例均衡的“勸”與“諷”兩部分,在結構形式和內容上也同樣具有相對的完整性和獨立性。

      《三都賦》承襲班固《兩都賦》和張衡《二京賦》的結構形式,同時又借鑒了司馬相如《子虛賦》《上林賦》的思維模式?!度假x》中虛構“西蜀公子”“東吳王孫”“魏國先生”三位人物,分別作為《蜀都賦》《吳都賦》《魏都賦》的代表。其中《蜀都賦》盛贊蜀都的富麗和蜀地的險阻,《吳都賦》盛贊吳都的宏大和吳地的富饒、繁華,最后的《魏都賦》強調“正位居體者,以中夏為喉,不以邊垂為襟也。長世字甿者,以道德為藩,不以襲險為屏也”*蕭統(tǒng)編,李善注:《文選》,第96頁上欄。,贊頌魏都的宏偉壯麗,魏國的統(tǒng)治順天應人,處于正統(tǒng)地位?!妒穸假x》《吳都賦》是傳統(tǒng)大賦“勸”的內容,《魏都賦》是“諷”的內容?!蹲犹撡x》《上林賦》中代表漢天子的“亡是公”批駁壓制了代表諸侯國的子虛先生和烏有先生對楚、齊的夸耀,《三都賦》的構思和內容以為借鑒,“魏國先生”批駁、壓制住了“西蜀公子”、“東吳王孫”對蜀都和吳都的夸耀。其主體結構和格局仍然是“勸”與“諷”;同時將“勸”的內容由之前的一部分擴展到兩部分?!妒穸假x》《吳都賦》兩者結合起來,相當于擴展了之前京都大賦中“勸”的內容,從而更加突出了“諷”的力量和重要性。

      關于司馬相如《子虛上林賦》的寫作成篇過程、流傳及篇題問題,劉躍進先生認為,“魏晉時期所傳文本,題作《上林賦》,但實際還包括《子虛賦》的內容?!妒酚洝分兴f的《子虛賦》作于游梁時期,似為初稿;而《上林賦》則在此基礎上加上天子游獵的場面,加工潤色,遂成定稿。因此,這是一篇完整的作品,可以稱《子虛上林賦》,亦可以簡稱《上林賦》”*劉躍進:《〈子虛賦〉〈上林賦〉的分篇、創(chuàng)作時間及其意義》,《文史》2008年第2輯。。加工定稿后的《子虛上林賦》,是經過統(tǒng)一構思、具有完整結構的作品,但上、下篇又各自具有獨立的主題,其結構也相對完整?!蹲犹撡x》開頭說:“子虛過奼烏有先生,亡是公存焉”,已經為下篇的構思埋下了伏筆,或者在后來的加工潤色過程中統(tǒng)一構思并穿插了“亡是公存焉”之類的句子。就其內容而言,上、下兩部分中主要是子虛先生、烏有先生和亡是公三人各自的夸耀和獨白,是相互比較、逐個壓倒的并列式關系,最終突出天子的崇高地位與絕對權威。因此,《子虛上林賦》既是經過統(tǒng)一構思、具有完整結構的作品,同時上、下篇又各自具有獨立的主題,其結構形式也相對完整。

      但是潘岳《西征賦》的結構形式與上述幾篇賦作都不同,《西征賦》是典型的“紀行”賦,主要記述行旅中的所見所聞所感,“移步換景”,描繪沿途的風光景物,并由此而引起對該地相關歷史遺跡的追懷,對歷史事件和歷史人物進行評價。就其體式結構而言,是“一線串珠式結構”,以行蹤為線,以沿途的風光景物和歷史事件為“珠子”,貫穿在一起。就其內容而言,各部分之間的關系和內部結構是承接關系,不是并列關系或逐個壓倒的并列式。因此,《西征賦》雖是鴻篇巨制,內容豐富,但如果從中間截斷或分開,則“線斷珠散”,就不成其為一篇完整的文章了。

      正是由于該類賦作本身特有的結構體式特征(內在的構思和思想主題、外在的結構形式),《文選》中把《兩都賦》《二京賦》《三都賦》《子虛上林賦》幾篇大賦分篇,合則為一個具有統(tǒng)一構思的整體,分則為相對獨立完整的幾大部分。

      其次,是否可以分篇,也與該賦的寫作成篇過程及其流傳特征有關。

      班固作《兩都賦》,有其明確的為政治服務的目的,為了解決朝廷上下有關遷都的爭議。班固之前,以司馬相如賦作為代表的騁辭大賦,“勸百而諷一”,“諷”附著在全篇的“勸”之后,“勸而不止”,引起人們的批評和不滿。在結構形式上,“勸”與“諷”的比例相差懸殊。到了班固《兩都賦》,分為代表“西都賓”的“勸”與代表“東都主人”的“諷”兩部分,“勸”與“諷”兩部分比例均衡,在形式上解決了“勸”與“諷”之間的矛盾。比例均衡的“勸”與“諷”兩部分,在結構形式和內容上又具有相對的完整性和獨立性。因此《文選》收錄編纂時分篇,標出分篇小題,李善注中分別稱引《西都賦》和《東都賦》。而且在《文選》收錄之前,《兩都賦》在流傳中也有分篇的實踐和先例?!逗鬂h書·班固傳》中收錄《兩都賦》,但分割在上、下兩卷之中(卷四十上、卷四十下)。《后漢書》卷四十卷首《班彪列傳》題下范曄自注:“自東都主人以下分為下卷?!?范曄撰,李賢等注:《后漢書》卷四十上《班彪列傳》,第1323頁。指把班固《兩都賦》從“東都主人”開始以下的部分劃分為下卷,上卷(即卷四十上)載錄即今本《文選》所收《西都賦》,下卷(即卷四十下)載錄即今本《文選》所收《東都賦》*《后漢書·班固傳》中載錄的《兩都賦》下卷以“主人喟然而嘆曰”開始,首句開頭比今本《文選》收錄《東都賦》缺少“東都”二字,據《后漢書》卷四十卷首《班彪列傳》題下范曄自注“自東都主人以下分為下卷”。故缺少的“東都”二字當為脫漏。?!逗鬂h書·班固傳》中把《兩都賦》分錄于上、下兩卷之中,已經有了明確的分篇先例,《兩都賦》在之后的流傳中就具有了較為穩(wěn)固的分篇做法和經驗。從張衡作《二京賦》、左思作《三都賦》的文獻記載來看(見下文),班固寫作《兩都賦》也應該經歷了比較長的時間,不可能在短時期內完成。在《兩都賦》作好之后,班固找機會獻給了皇帝?!段倪x》中錄有《兩都賦》的賦序,其中說“臣竊見海內清平,……故臣作《兩都賦》……”,賦序其實是一篇給皇帝獻《兩都賦》時所上的“表”。上表中說明了寫作《兩都賦》的原因以及主旨,無非是引起皇帝閱讀和接受的興趣,只是一個全賦的“引子”。《文選》編纂時,把班固的上表改編為賦“序”(應該是刪削了冒頭敬稱和文末的上表時間等),置于賦文之前。后來的抄寫者、刊刻者把“序”改為“兩都賦序”,又誤以為篇題。

      張衡“乃擬班固《兩都》,作《二京賦》,因以諷諫。精思傅會,十年乃成”*范曄撰,李賢等注:《后漢書》卷五十九《張衡列傳》,第1897頁。。模擬班固《兩都賦》,在構思和結構行文時也是比例均衡的“勸”與“諷”兩部分,各自具有相對的完整性和獨立性。在《二京賦》寫成之后的流傳中,《西京賦》與《東京賦》曾各自單行。在《文選》編纂之前,《西京賦》《東京賦》就有舊注。三國時期的薛綜曾分別為《西京賦》和《東京賦》作注,即薛綜《西京賦》注、薛綜《東京賦》注*見《文選》李善注引。傳本《文選》李善注《西京賦》和《東京賦》中,先引薛綜注,之后才是李善自己的注,并用“善曰”來區(qū)別。此外,據筆者統(tǒng)計,李善注中稱引“薛綜《西京賦》注曰”凡26處,稱引“薛綜《東京賦》注曰”凡8處。,各自單行流傳。李善注《西京賦》和《東京賦》,首先引薛綜舊注,然后才用“善曰”標示出下文為自己所作注。給《二京賦》分別作注者,除了薛綜外,還有傅巽?!端鍟そ浖尽分浟捍嬗醒C、傅巽“注《二京賦》二卷”*魏征等撰:《隋書》卷三十五《經籍志四》,北京:中華書局,1973年,第1083頁。,“二卷”本就是一個分篇的注本。因此《二京賦》的寫作成篇過程及其流傳特征決定了相對穩(wěn)固的分篇做法。

      左思作《三都賦》,也有一定的政治目的。司馬炎是通過禪位的方式“繼承”了曹魏的政權,建立了晉朝。左思《三都賦》站在晉承魏統(tǒng)的立場,否定吳、蜀,肯定魏。李善注:“三都者,劉備都益州,號蜀;孫權都建業(yè),號吳;曹操都鄴,號魏。思作賦時,吳、蜀已平,見前賢文之是非,故作斯賦,以辨眾惑?!?蕭統(tǒng)編,李善注:《文選》,第74頁上欄。左思認為賦作內容應依據事實,其寫作時積累學識、搜集材料的時間很長。臧榮緒《晉書》載左思寫作《三都賦》時,“乃詣著作郎張載,訪岷邛之事。遂構思十稔,門庭藩溷,皆著紙筆,遇得一句,即疏之”*蕭統(tǒng)編,李善注:《文選》卷四《三都賦序》作者名“左太沖”下李善注引臧榮緒《晉書》,第74頁上欄。。左思對不熟知的岷邛之事向張載請教,之后又構思十年,苦思冥想,不斷積累。其寫作時間比《兩都賦》《二京賦》更長,至少有十多年。其寫作過程,本來就是一個都城接一個都城來寫作、來完成的,每個都城的賦都有自己的題名,三個都城都寫完了,總題“三都賦”?!度假x》寫成之后的流傳中,張載為《魏都賦》作注,劉逵為《蜀都賦》《吳都賦》作注。之后,為之作注者很多,逐漸形成一種風氣*蕭統(tǒng)編,李善注:《文選》卷四《三都賦序》注者名“劉淵林注”下李善注:“《三都賦》成,張載為注《魏都》,劉逵為注《吳》《蜀》,自是之后,漸行于俗也?!钡?4頁上欄。。李善注中稱引的舊注即有:劉淵林《吳都賦》注、張載《吳都賦》注、劉逵《吳都賦》注,劉淵林《魏都賦》注、曹毗《魏都賦》注、劉逵《魏都賦》注,都是分篇作注。各種注文都附在原單篇賦文之后,與原賦作一起單行流傳,因此在流傳中就有了相對穩(wěn)固的分篇傳統(tǒng),《文選》收錄編纂時自然會參照或遵循之前單行流傳的分篇形式。

      從《史記》和《漢書》中的司馬相如本傳記載可知,《子虛賦》作為初稿,在加工潤色為《子虛上林賦》之前就已經單行流傳。加工定稿的《子虛上林賦》,后來很多人都曾作過注,有些是給全篇作注,有些是給其中的某部分(《子虛賦》或《上林賦》)作注,兩部分也有可能各自單行流傳。從《漢書》顏師古注引和《文選》李善注引可知,在《文選》之前,文穎、張揖、司馬彪、郭璞都曾給《子虛賦》《上林賦》作過注,還有伏儼、晉灼等人給《子虛賦》作過注,應劭、韋昭等人給《上林賦》作過注。后來《文選》編纂時又將完整的《子虛上林賦》分為《子虛賦》《上林賦》兩篇,也是有所依據的,有之前的分篇形式與經驗可以參照或遵循。

      總之,在《文選》“賦”類中,有些篇幅較大的作品往往分卷分篇或同卷分篇。分篇之后,原篇題已不適用,于是改動原篇題,另擬新題。當然,并不是所有篇幅大的賦作都一定要分篇,也不是都能夠僅僅按照篇幅的大小來分篇的。分篇的前提和條件,首先是由該賦作本身在形式和內容方面的結構體式特征(內在的構思和思想主題、外在的結構形式)所決定,其次也與該類賦作的寫作成篇過程及其流傳特征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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