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春秋
寫信是極具儀式感的事。再瑣碎的事對寫信人而言都不是小事,寫信讓事變得莊重,讓人變得深沉而又感性。
休了幾天假回老家避暑,在翻“故紙堆”時發(fā)現(xiàn)一堆書信。有我寫給父親和哥哥的,也有父親和哥哥寫給我的回信。不過,父親給我回信極少。也許正因為少,更顯得彌足珍貴。
在一封信中,有這樣一段話:爸媽一切都好,只是整天念叨著你。常提起你年幼時的可愛與頑皮、長大后的精明能干。你知道嗎?你剛走的那兩個月,爸媽多次來學??次?,他們說:“大毛子現(xiàn)在走遠了,想念得很,又不能見面,二毛近些,所以多來看看,心里也舒服一些?!?/p>
這是十六年前我寫給哥哥的信里的一段話。如今讀來,仍然禁不住感慨信里體現(xiàn)的兄弟情、父母情是如此的真實和真摯,讓人感嘆唏噓,看似寥寥幾句稀松平常的話語,把父母對兒子的想念和愛,把弟弟對哥哥的思念詮釋得淋漓盡致。
彼時,哥哥讀完大專放棄工作遠離家鄉(xiāng)去當兵,父母很是掛念。見不到大兒子,父母只能多來看看近處的二兒子,聊慰相思。此時,我在縣城讀高中,也借著寫此信,借父母之口說出對哥哥的思念。
中國人比較含蓄,表達情感也比較委婉。許多或顯而易見或深沉博大的情感都似乎無法輕易“啟齒”。書信就很好地彌補了語言的缺憾——許多說不出的情感在書信里說就顯得理所當然。
在那些沒有手機、沒有微信,沒有鍵盤、更沒有智能拼音輸入法的時代,想說的話語、表達的情感都自筆尖流出,再瑣碎的事對寫信人而言都不是小事,寫信讓事變得莊重,讓人變得深沉而又感性。
與短信、電郵不同,書信仿佛帶著某種特殊的使命,完成人們對儀式感的追求和深度交流的渴望:紙,筆,信封,郵票,都是精心準備;書寫,投遞,等待,閱讀,都被認真對待。它不僅僅是傳遞信息,值得反復閱讀、反復咀嚼。
木心先生在《從前慢》中寫道: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他描繪的從前,時間呈現(xiàn)的方式是如此悠然而緩慢。而書信,恰好成全了這份悠然和緩慢,就連書信中的一聲問候都在漫長的等待中顯得彌足珍貴。
信息化高速前進的今天,紙質信越來越少,人與人之間信息的傳遞、情感的表達大都通過鍵盤和屏幕傳達。
我們每天發(fā)無數(shù)條微信,寫很多微博,發(fā)很多朋友圈,打很多字。在這個快的讓人窒息的傳播時代,我們似乎已失去寫信的能力。那么,你有多久沒寫信了?還記得上一次寫信寄給了誰?
還記得那些在堆滿作業(yè)的自習課寫出來的信嗎?那些滿心期待又小心翼翼寄信的日子,不時有一聲問候躺在自己桌上的日子。那些歪歪扭扭的筆跡、見字如面的信息、手指劃過信箋的溫度,讓人懷念。
還記得那些等信的日子,心里有多少期待嗎?那些等信的日子,仿佛在告訴你:我是有人惦記、有人想起的人哦。這是多么溫暖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