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柳 張夢麗

摘 要 新媒體時代以微博為代表的社交媒體為網絡“污文化”的迅速擴散提供了傳播平臺。作為網絡原住民的大學生群體在使用微博時，對“污文化”的接觸情況可能會影響其性觀念。本研究對廣州市五所高校開展微博“污文化”對大學生性開放度影響的問卷調查，發(fā)現(xiàn)：大學生接觸微博“污文化”頻率與其性開放度呈正相關；接觸動機主要是拓展知識與人際交往需要，與性開放度之間存在顯著相關性；該群體接觸微博“污文化”的行為也間接反映出性觀念的開放程度。

關鍵詞 微博；“污文化”；性開放度；大學生；實證研究

中圖分類號 G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6-0360（2018）15-0009-05

1 研究概述

我國性學研究興起于1978年改革開放之后，這一時期人們的性禁忌開始解構，追求性解放成為一種潮流。然而傳統(tǒng)性道德對開放性觀念的阻礙使得我國性教育長期處于薄弱環(huán)節(jié)。近年來，隨著新媒體技術的迅猛發(fā)展，部分帶有性暗示的“污文化”信息開始依附在以微博為代表、傳播力極強的社交媒體平臺上，對網絡用戶的性開放度產生了不可小覷的影響。

1.1 關于“污文化”的討論

“污文化”是指在網絡語境中興起流行，用戶運用到社交生活網絡中的主要帶有“性意味”的包括語言文字或其他符號的話語表達方式①。在微博平臺上，“污文化”的表現(xiàn)形式以“污段子”為主，輔之以圖片、視頻、表情包等多種呈現(xiàn)方式，它是以一種包含性暗示意味的話語表達方式，迎合、刺激并滿足某種淺層次的性需求并引發(fā)性遐想的一種網絡亞文化。

知網上有關“污文化”的研究近兩年開始出現(xiàn)。中國青年報社會調查中心（2016）通過問卷網對2005人進行的在線調查顯示，84.9%的受訪者覺得“污文化”會給青少年帶來不良影響。彭夢瑩、鄭煥釗等均以網絡綜藝為研究對象總結“污文化”的成因與影響，彭夢瑩將“污段子”視為網絡青年亞文化現(xiàn)象，并認為靠“污”來博眼球會出現(xiàn)適得其反的效果。譚璐、何曉燕認為網絡“污文化”傳播機制是利用細節(jié)性含蓄隱晦的語言、文字、圖像等符號達到污穢妄想的暗示，提出青年受眾將“污”視為脫離束縛、結構權威的本真標簽。袁躍興在三份報紙上分別闡述了“污文化”流行的原因及其折射出的深層意義，并提出“污文化”須去“污”的觀點。

1.2 有關性開放度的研究

性開放度是與性封閉和性禁欲相對的一個概念，它是指青年對性的接納和寬容程度。吳魯平在實際調研中將性開放度劃分為性知識開放度與性行為開放度兩類，將性知識開放度又細分為性生理、性交姿勢、性和諧技巧、性心理、性衛(wèi)生、性道德、避孕、性指南錄像、學校性教育、父母性教育等維度，將性行為開放度細分為婚前性行為、婚外戀等維度進行考察②。本文也運用此劃分維度。

程化琴等認為性觀念受到人際關系、學校家庭、社會環(huán)境等機制影響，其中最為主要的塑造力量來源于整個傳媒力量，但研究者并未聚焦媒體平臺的個案深入探究。代昕節(jié)對大學生性觀念進行實證研究，調查發(fā)現(xiàn)大學生在“半成熟”期性心理的成熟程度遠遠跟不上性生理的發(fā)展速度，多數(shù)新時代大學生性觀念較為開放?？梢姡鄶?shù)學者將性開放度放在性觀念的范疇內進行探討，大學生是其主要研究對象，但針對近年來新媒體環(huán)境變化對大學生性開放度影響的研究較少。

2 研究設計

2.1 變量解釋與研究假設

微博“污文化”接觸情況可在“使用與滿足”理論框架下進行解構。彭聃齡將動機分為生理動機和社會動機，徐艷等進一步指出大學生接觸社交網站的動機主要是社會交往、收取和查看信息。因此，本文從接觸頻率、接觸動機、接觸行為3個維度來考察大學生接觸微博“污文化”的情況，并將接觸動機進一步細分為拓展知識、人際交往、放松娛樂等，將接觸行為劃分為主動性接觸與被動性接觸，及接觸后是否同他人分享。參考吳魯平對于性開放度的二分法，將其解構為性知識開放度與性行為開放度，并分別二次解構為對避孕、性生理、性心理、性交姿勢等性知識的開放度，及對婚前性行為、商業(yè)性行為、性自慰、多個性伴侶、同性戀等性行為的開放度。故提出如下研究假設。

假設1：大學生微博“污文化”的接觸頻率越高，其性開放度越高。

假設2：大學生微博“污文化”的接觸動機影響其性開放度。

假設3：大學生微博“污文化”的接觸行為與其性開放度之間存在相關性。

2.2 樣本選擇

本文選取廣州地區(qū)影響力較大的中山大學、華南理工大學、暨南大學、華南師范大學、華南農業(yè)大學等五所高校本科生為研究樣本，通過問卷星和滾雪球方式發(fā)放703份問卷。剔除了填寫時間過長或過短的問卷數(shù)據，回收有效問卷581份，有效回收率為83%，依次為中山大學120份、華南理工大學127份、暨南大學103份、華南師范大學123份、華南農業(yè)大學108份，各高校樣本比例均衡。同時依據分層抽樣法，以學校為單位，不考慮專業(yè)等因素，在五所學校內各抽取4名本科生進行了深度

訪談。

2.3 問卷設計

將微博“污文化”接觸情況與性開放度進行指標劃分，最終確立易于操作與統(tǒng)計的三級指標作為問卷題項設置的參考因素。通過7道選擇題分別了解調查對象的微博“污文化”接觸情況以及性知識開放程度，并根據研究目的自行編制李克特量表，量表共包括5個題項，涵蓋性行為開放度的5個三級指標。

2.4 分析方法

借助SPSS統(tǒng)計軟件對數(shù)據進行統(tǒng)計分析，包括相關性分析、回歸分析等。

3 實證分析

3.1 樣本數(shù)據概況

問卷數(shù)據顯示，97.6%調查對象在微博上接觸過“污文化”信息，其中30.8%經常接觸。對接觸到的“污文化”表現(xiàn)形式的多選結果進行統(tǒng)計，純文字類微博“污文化”信息接觸率高達94.36%，其次是靜態(tài)圖文類占比74.43%，表明目前微博“污文化”的傳播主要以文字為載體。61.2%調查對象表示接觸“污文化”主要動機是拓展知識，其次是人際交往（28.75%），說明微博“污文化”在大學生社交方面具有一定正功能。但58.91%大學生表示“污文化”有失禮節(jié)、影響觀感，容易形成被誤解的瀏覽記錄。75.31%調查對象認為微博“污文化”對大學生性開放度的影響取決于個人的自我調節(jié)能力。可見大學生看待微博“污文化”的態(tài)度不一，但這類網絡亞文化已對大學生群體造成了不可忽視的

影響。

3.2 “污文化”接觸頻率及動機與性知識開放度的相關分析

本研究將接觸頻率、動機分別與本文所界定的性知識四個維度結合進行相關分析。由于調查對象接觸微博“污文化”的主要動機為拓展知識與人際交往，因此將其分別作為自變量與性開放度結合進行相關分析。

表3雙側Sig值均小于0.01，故認為在0.01的顯著性水平下以99%概率接受變量相關的結論。從而推斷大學生接觸微博“污文化”頻率與其性知識開放度間存在明顯的正相關關系。具體表現(xiàn)為：越常接觸微博“污文化”的大學生對性知識的了解程度越高，懂得一些基本的安全期、性交常識，了解性生理、性衛(wèi)生相關知識，且愿意與人談論性話題。此外，以拓展知識和人際交往為動機接觸微博“污文化”的大學生，由于其主觀存在了解性知識以及配合社交的需求，對性知識的包容和開放度

更高。

3.3 “污文化”接觸頻率及動機與性行為開放度的相關分析與回歸分析

本文設立性行為5個層面的李克特量表，分別與大學生接觸“污文化”的頻率與動機進行相關性分析與回歸分析，考察微博“污文化”是否會改變大學生對部分性行為的已有看法，從而探究其對于大學生性行為開放度的影響。

表4雙側Sig值均小于0.01，故認為在0.01的顯著性水平下以99%的概率接受變量相關的結論。由此推斷微博“污文化”接觸頻率與其性行為開放度間存在顯著正相關關系。具體而言，大學生越常接觸微博“污文化”，越傾向認同性自慰、商業(yè)性行為、多個性伴侶、婚前性行為、同性戀等，這也印證了大眾傳播衍生出的累積性與遍在性效果。同時，拓展知識、人際交往等接觸動機與性行為開放度也存在明顯相關性，這種社交需求使得大學生在接觸此類“污文化”時抱有開放寬容的心態(tài)，因而更易接受與趨向認同相關性觀念。此外作為傳播效果之一的行為，一定程度上也反映出傳播對象的認知與態(tài)度情況。通過訪談得知，接觸微博“污文化”后愿意主動與他人分享的調查對象，在看待忠貞觀、性道德等問題時抱有更加開放寬容的心態(tài)，其性開放度更高。

對量表各項題目進行記分后做回歸分析，結果如表5所示：分別以性行為開放度的五個維度作為因變量，以接觸頻率、接觸動機作為自變量建立模型，其中有3個R?>0.4，反映出模型擬合度較高，表明接觸頻率、兩類接觸動機與性行為開放度存在確實的相關性。變異數(shù)Sig值與回歸系數(shù)Sig值均小于0.01，說明微博“污文化”接觸動機與接觸頻率在0.01的顯著性水平下，以99%概率影響大學生性行為開放度，變量之間存在顯著相關性。

由表6回歸分析系數(shù)可得，除了“多個性伴侶”對應的自變量系數(shù)值，接觸動機（拓展知識）對應的非標準化系數(shù)與標準化系數(shù)均高于其他兩變量對應的系數(shù)值。由此推斷，當以看待“婚前性行為”“商業(yè)性行為”“性自慰”“同性戀”的態(tài)度作為因變量時，對其影響最大的因素是接觸動機（拓展知識）。當以看待“多個性伴侶”的態(tài)度作為因變量，接觸動機（人際交往）對應的非標準化系數(shù)（0.754）、標準化系數(shù)（0.369）最高，說明其影響因素最為顯著。正如“沉默的螺旋”現(xiàn)象，“多個性伴侶”作為道德層面上存在爭議的性行為，大學生在看待此類行為時會考慮普遍社會規(guī)范的影響，使自身處于輿論大多數(shù)的“安全區(qū)”，從而更好地融入特定

社群。

4 研究結論與建議

4.1 結論

微博平臺快速性、互動性與寬容性的傳播特點為“污文化”的擴散提供了沃土，作為網絡原住民的大學生群體在使用微博時會直接或間接地接觸到此類信息。研究結果表明：由于大學生群體處于性生理與性心理快速發(fā)展時期，性觀念極易受到影響，而“污文化”中部分健康的性信息恰好拓展了大學生群體應知而未知的性知識，因此其接觸微博“污文化”頻率越高，對于性觀念的包容度與開放也越高，二者之間存在顯著正相關。這一點與媒介“議程設置功能”相吻合，即傳播媒介產生的累積與遍在效果使得受眾對媒介信息的接觸量越大，受媒介影響越大，但也衍生出如何避免“污文化”負功能對大學生性觀念影響的問題。

微博“污文化”是一種伴隨網絡技術發(fā)展、基于網民特定需求的網絡亞文化現(xiàn)象，與淫穢色情信息有著本質區(qū)別。它是人性自然表露的一面，體現(xiàn)了民俗市井文化和娛樂精神③。大學生群體對于此類亞文化的特定需求集中于拓展知識與人際交往方面，這也是其接觸微博“污文化”主要動機。研究數(shù)據表明此類動機與大學生性開放度之間存在相關性，與認知階段的效果可能會對態(tài)度和行動產生聯(lián)動作用的理論相印證。同時，性教育的長期缺席使處在半成熟階段的大學生對于性知識懷有天然的“神秘感”與“好奇心”，因而以拓展知識為接觸動機對性行為開放度的影響最為顯著，提示應將消除“性神秘”和盲目的“性好奇”作為大學生健康性教育的命題之一。

泛娛樂化時代，以微博為代表的網絡環(huán)境為大學生群體提供了娛樂休閑的狂歡式社交平臺，“污”成為年輕人日常交往的表達方式之一。微博“污文化”為大學生群體提供了社交場合的話題與談資，兼具幽默與科普意味，使其在人際交往過程中更易獲得社群歸屬感與社交認同感。性開放度較高的大學生更愿意主動轉發(fā)或評論在微博上接觸到的“污文化”信息并在社交場合中同熟人朋友分享。數(shù)據分析顯示大學生微博“污文化”接觸行為與其性開放度之間存在相關性，從而驗證了研究假設的正確性。但如何規(guī)范大學生接觸此類網絡亞文化后的社交行為仍值得深入思考并配合多方發(fā)力。

4.2 建議

微博“污文化”作為一種非主流文化，盡管不同于淫穢色情信息，但具有庸俗膚淺和低級趣味的一面，需要大學生群體自身、微博平臺、學校家庭三方共同發(fā)力，避免微博“污文化”負功能錯誤引導大學生性觀念。

1）大學生群體應努力提高調節(jié)自我心理和自我約束能力，加強自身媒介素養(yǎng)。應自覺培養(yǎng)媒介使用的主體精神，切忌盲目沉湎于媒介文化帶來的網絡狂歡。近六成調查對象認為部分“污文化”有失禮節(jié)、影響觀感，但仍表示自身具有獲取知識的需求，這就需要大學生群體對“知識”有清醒認知并進行自覺界定，學會在復雜的網絡環(huán)境中辨別良莠。自我規(guī)約媒介文化的均衡使用，理性分析和反思性批判微博“污文化”，在真實虛擬的意義空間里抱有文化良知和文化責任④。同時避免長期沉湎于網絡，積極參加各種社會活動和文娛體育活動，在實踐中鍛煉自己的頑強意志、培養(yǎng)高尚情操 ，使自己的思想境界不斷得到升華。

2）微博平臺切實承擔建構、自律、把關的責任，加強網絡監(jiān)管，規(guī)范信息傳播框架，避免微博倫理失范。建構微博倫理應遵循的原則，明確道德底線，完善自律公約。調查顯示大學生群體接觸微博“污文化”主要類型為純文字類，微博平臺可在技術設計中嵌入道德因素，通過后臺篩選不良關鍵詞等進行內容過濾。對依靠傳播“低俗段子”吸引流量的博主采取勒令其刪除違規(guī)內容或封號等措施，加強對微博用戶尤其是意見領袖倫理失范行為的界定和處理。切實規(guī)范平臺自身的內容框架，使傳播內容不主動迎合低級趣味，不一味順應泛娛樂化潮流，避免背離“媒介為社會公器”的初衷，積極承擔社會責任，樹立媒介公信力。

3）學校家庭提高性教育責任意識，形成優(yōu)勢互補格局，共同關注大學生“性健康”。受傳統(tǒng)道德文化制約，我國大學生長期以來缺乏系統(tǒng)性教育渠道，微博平臺上夾雜著性信息的“污文化”對其極易產生吸引力，30.8%調查對象表示經常接觸微博“污文化”。傳統(tǒng)家庭應剔除“性神秘”和“無師自通論”的錯誤認識，幫助大學生建立正面、自然、積極的性態(tài)度。大學生處于即將步入社會的關鍵期，“污”作為年輕人活躍社交氣氛的新興手段已不鮮見，學校家庭應鼓勵大學生異性間的正常交往，在社交中樹立科學的戀愛觀。同時，作為大學生教育中特殊而不可或缺的一環(huán)，學校應因地制宜、因人而宜地開展性教育，實現(xiàn)教育理念人性化和科學化，教育形式多樣化和適宜化。對大學生進行科學的性教育要遵循“以人為本、健康第一”的教育理念，通過開設課程為主、舉辦講座、組織活動、同伴教育和健康咨詢?yōu)檩o的教育形式，幫助大學生掌握全面、系統(tǒng)、科學的性知識，培養(yǎng)健康的性心理。

注釋

①彭夢盈：《網絡綜藝“污力全開”的成因及影響》，《東南傳播》2017年第3期，第78-81頁。

②吳魯平：《中國青年性開放度調查研究》，《青年研究》1993年第11期，第19-22頁。

③王鈺：《淺析互聯(lián)網“污文化”的傳播及對策》，《采寫編》2016年第6期，第44-46頁。

④譚璐，何曉燕：《自媒體時代網絡“污”文化傳播中的青年受眾需要分析》，《新聞研究導刊》2017年第6期，第50頁。

參考文獻

[1]程化琴，等.中國當代大學生性觀念現(xiàn)狀及影響機制分析——基于2014年全國大學生性觀念調查數(shù)據[J].云南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6，48（1）：91-98.

[2]鄭煥釗.反思網絡綜藝內容生產的三個維度[J].中國文藝評論，2017（8）：15-23.

[3]袁躍興.“污文化”何以流行[N].檢察日報，2016-08-26（6）.

[4]彭聃齡.普通心理學[M].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

[5]代昕節(jié).新生代大學生性觀念實證研究[D].成都：西華大學，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