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水濤
教師,而想成為名師,這是良善的意愿。但意愿何以如愿,名師如何煉成呢?某著名語文特級教師說——想在全校站住腳,靠分;想在全市站住腳,靠課;想在全省站住腳,靠文。
這是名師成長的三部曲,歸納得真好?,F(xiàn)實,管用,無數(shù)的名師都是這樣走過來??糠?,靠課,靠文,提綱挈領(lǐng);有哲理,有文采,言簡意賅。
靠分?有人質(zhì)疑。的確,有應(yīng)試教育之嫌疑。然而,有教學(xué),就有考試;有考試,便分高低;棄低就高,勢所必然。于是,所謂“應(yīng)試”之教育在所難免。
靠分,意為以考分論教學(xué)效果??糠郑m失之于偏,倒也不無道理。教學(xué)水平之評價,普適性、實用性之標(biāo)準(zhǔn),舍分?jǐn)?shù)別無良策。古今中外,環(huán)球同此涼熱。
靠分,畢竟有其時空局限。魯迅說,搗鬼有術(shù)也有效,但有限,以此成大事者少見。分?jǐn)?shù)當(dāng)然得靠,但僅有分,指望成名師則靠不住。分?jǐn)?shù),出得校門便沒人認(rèn)賬。于是,還得靠課。
靠課,名師之成“名”,端的靠課。凡名師,都有幾堂經(jīng)典的“課”。皮之不存,毛之焉附。沒有拿得出手的“課”,沒有成名之作,“名師”便無以立足,更不能出名。
靠課,課堂是教師成長的主要園地,也是教學(xué)藝術(shù)展示的主要平臺。名師課堂,均不同凡響。或曲徑通幽,引人入勝;或妙語如珠,沁人心脾;或鞭辟入里,如剝繭抽絲,層層深入。
靠課,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一千個名師就有一千種課堂風(fēng)景。一點突破、三級作文、五個環(huán)節(jié)、六步教學(xué)……茶館式、嘗試法、活動單……各有特色,各臻其妙。
課需要打磨,行話稱為“磨課”。一個“磨”字,神情畢肖。十年磨一劍,難能可貴。但工匠之器,終非名師風(fēng)范。于是,得靠文,由形而下之“器”,上升到形而上之“道”。
靠文。語文者,口頭為語,書面為文。因此,口才卓越,文章通達(dá),當(dāng)是名師本色行當(dāng)。語文為民族之母語,囊括“義理、辭章、考據(jù)”。如是,辭章之一道,名師豈能不通曉?
靠文?!拔恼陆?jīng)國之大業(yè),不朽之盛事”,何等隆重;文以載道,代圣立言,又何等莊嚴(yán)。所以,“靠課”遠(yuǎn)不如“靠文”。大凡名師無不有論文若干,或論著數(shù)本。
古人稱立德、立功、立言為三不朽。此“立言”,便是道德文章。但“文”,另有“文飾”一義??鬃诱f:“言之無文,行而不遠(yuǎn)?!薄拔摹?,意指文飾。名師須靠“文”來“飾”。
靠分、靠課、靠文,奧妙全在“靠”。一掃“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羞羞答答,直白而爽朗——名師須有所“靠”。在校靠分?jǐn)?shù),出門靠展示課,享譽全省則有賴論文論著做支撐。
靠分,靠課,靠文,由淺入深,由低到高,但都聚焦于“靠”。恰如賈寶玉的那塊“通靈寶玉”,須臾不能離。鯤鵬之遷南冥,其翼若垂天之云,但須靠著風(fēng),才能水擊三千里。
名師不能不有所靠。靠分,分的基礎(chǔ)是練;靠課,課的要訣是磨;靠文,文的捷徑是抄。當(dāng)然,文抄公總是少數(shù),更多名師是三更燈火五更雞的勤奮,是天賦與汗水。
盼成名成家,乃人之常情。叔本華說:“人生就是欲望。欲望得不到滿足就焦慮,欲望得到滿足就無聊。無休止地在焦慮與無聊之間徘徊,這就是人生?!?/p>
求名師而不得,則焦慮;既為名師,卻又有盛名之累。所謂峣峣者易缺,皎皎者易污;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個中滋味,非名師大概難有深刻體會。
魯迅說:“我記得有一種開過的極細(xì)小的粉紅花,她在冷的夜氣中,瑟縮地做夢,夢見春的到來,夢見秋的到來,夢見瘦的詩人將眼淚擦在她最末的花瓣上,告訴她秋雖然來,冬雖然來,而此后接著還是春。蝴蝶亂飛,蜜蜂都唱起春詞來了。她于是一笑,雖然顏色凍得紅慘慘的,仍然瑟縮著。”
有夢想,有詩意,有微笑;雖細(xì)小,瑟縮,卻不失恬靜中的樂趣,又何必汲汲于名利呢?再說,于漪、李吉林等名師,又何曾留意過成名之訣竅?
成人之美,是教師的職責(zé);“學(xué)以成人”,為本屆世界哲學(xué)大會的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