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住的小小的島我正思念
那兒屬于熱帶,屬于青青的國度
淺沙上,老是棲息著五色的魚群
小鳥跳響在枝上,如琴鍵的起落
那兒的山崖都愛凝望,披垂著長藤如發(fā)
那兒的草地都善等待,鋪綴著野花如果盤
那兒浴你的陽光是藍的,海風是綠的
則你的健康是郁郁的,愛情是徐徐的
云的幽默與隱隱的雷笑
林叢的舞樂與冷冷的流歌
你住的那小小的島我難描繪
難繪那兒的午寐有輕輕的地震
如果,我去了,將帶著我的笛杖
那時我是牧童而你是小羊
要不,我去了,我便化作螢火蟲
以我的一生為你點盞燈。
(選自《鄭愁予的詩》)
“你住的小小的島我正思念”,一句含蓄的告白開篇,經過抽絲剝繭地描繪,慢慢地醞釀,最后坦蕩蕩地說出“以我的一生為你點盞燈”,首尾呼應,表現(xiàn)出誠摯的深情。文字樸實,意象具體,功力不著痕跡,令人感嘆至深。
“你住的小小的島我正思念”——我思念住在小島上的你。這里用了一個倒裝句,造成結構上的參差錯落,更顯得詩意盎然,在不協(xié)調中散發(fā)出耐人尋味的光彩。
詩人急切地要把一種情感吐露出來。那兒的山崖喜歡凝望,那兒的草地都善于等待,這樣的描寫使靜態(tài)的事物立刻生動起來,呈現(xiàn)出一種鮮明的美麗色彩。讓讀者在剎那間覺得“你住的小小的島我正思念”這句話很真實?!芭怪L藤如發(fā)”一個麗人披發(fā)等待的形象躍然而出,天衣無縫地對應前面的“凝望”。
那里的草地“鋪綴著野花如果盤”等待著垂顧。這樣的節(jié)奏和意象,襯托出“凝望”與“等待”的意義。
那里的陽光是藍的,海風是綠的,如此美景,誰不心馳神往?更何況,有一個讓“我”一往情深的“你”就居住在那里,郁郁蔥蔥陽光般燦爛,讓人情不自禁地隨著作者的指引,進入一個色彩斑斕、層次分明的情感世界。
“如果,我去了,將帶著我的笛杖”,那么,“我”將是牧童,而你,是“我”乖乖的小羊,我們倆相依為伴,“我”吹響悠揚的牧笛,帶著你躺在鳥語花香的草地上?;蛘?,“我”化作螢火蟲,用微弱而固執(zhí)的光芒照亮你前行的路,以“我”的一生為期限。這是一種允諾,一種并不夸張但難能可貴的情感態(tài)度,真正的愛是需要一生去呵護的!
全詩在形式上結構分明,層次清晰、整齊;其次,對偶迭出,鄭愁予善于把古典的藝術手法巧妙地融入現(xiàn)代詩中。鄭愁予在談論寫詩技巧時說:“寫詩要忠誠,對自己誠,而不是?;H说?,如果寫的東西連自己都不確定,那就是不忠實?!币蚨?,鄭愁予注重詞語和意象的純凈利落,清新輕靈,竭力以最忠實的文字展示詩人最忠實的感情。這種情感不偽裝、不雕飾,在詩中使情景和諧一致,產生了一種特殊的藝術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