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劼
曹文軒,中國兒童文學(xué)作家,曾獲“國際安徒生獎”“影響世界華人大獎”“吳承恩長篇小說獎”。作品有《山羊不吃天堂草》《草房子》《青銅葵花》《蜻蜓眼》等。他作品中的人物獨特鮮活,敘事簡潔流暢,文字純凈唯美,意境高雅清遠(yuǎn),情感真摯深沉,字里行間充盈著感人肺腑、震撼人心的人間真情,閃耀著人道主義的光輝。
小時候在田野上或在河邊玩耍,常常會在一棵大樹下,用泥巴、樹枝和野草造一座小屋。有時,幾個孩子一起做,忙忙碌碌的,很像一個人家真的蓋房子,有泥瓦工、木工,還有聽使喚的小工。一邊蓋,一邊想象著這個屋子的用場。屋子蓋起來了,大家嘴里發(fā)出噼里啪啦一陣響,表示這是在放爆竹。然后,就坐在或跪在小屋前,靜靜地看著它。終于要離去了,孩子們走幾步就會回頭看一眼,很依依不舍的樣子。回到家,還會不時地惦記著它,有時就有一個孩子在過了一陣子時間后,又跑回來看看,仿佛一個人離開了他的家,到外面的世界去流浪了一段時間,現(xiàn)在又回來了,回到他的屋子,他的家的面前。
再后來就有了一種玩具——積木。
我用這些大大小小、不同形狀、不同顏色的積木,建了一座又一座屋子,與田野上用泥巴、樹枝和野草蓋屋子不同的是,我可以不停地蓋,不停地推倒再蓋——蓋一座不一樣的屋子。我很驚訝,就是那么多的木塊,居然能蓋出那么多不一樣的屋子來。除了按圖紙上的樣式蓋,我還會別出心裁地利用這些木塊的靈活性,蓋出一座又一座圖紙上并沒有的屋子來。總有罷手的時候,那時,必定有一座我心中理想的屋子矗立在床邊的桌子上。那座屋子,是誰也不能動的,只可以欣賞。直到一只母雞或是一只貓?zhí)献雷託У袅怂?/p>
屋子就是家。
當(dāng)我長大之后,兒時的建屋欲望并沒有消退——不僅沒有消退,隨著年齡的增長,對人生感悟的不斷加深,而變本加厲。只不過材料變了,不再是泥巴、樹枝和野草,也不再是積木,而是文字。
文字構(gòu)建的屋子,是我的庇護(hù)所——精神上的庇護(hù)所。
無論是幸福還是痛苦,我都需要文字。無論是抒發(fā),還是安撫,文字永遠(yuǎn)是我無法離開的。特別是當(dāng)我在這個世界里碰得頭破血流時,我就更需要它——由它建成的屋,我的家。雖有時簡直就是鎩羽而歸,但畢竟我有可歸的地方——文字屋。而此時,我會發(fā)現(xiàn),那個由鋼筋水泥筑成的家,其實只能解決我的一部分問題而不能解決我全部的問題。
多少年過去了,寫了不少文字,出了不少書,其實都是在建屋,這屋既是給我自己建的,也是——如果你不介意,不嫌棄的話,也盡可以當(dāng)成你自己的屋子。
我想,其他作家之所以親近文字,和我對文字的理解大概是一樣的。不一樣的是,我是一個在水邊長大的人,自然,我的屋子是建在水邊上的。
(選自《曹文軒文集:水邊的文字屋》,有刪改)
文章以“屋”為主題,記敘了三種不一樣的屋子,依次是:兒時在田野上用泥巴、樹枝和野草蓋的屋子;后來用積木搭建的屋子;長大后用文字構(gòu)建的屋子(即作品)。借泥草屋抒發(fā)了對充滿童真童趣的童年生活的懷念;借積木屋表達(dá)了內(nèi)心的驚奇及創(chuàng)造的歡樂;借文字屋表達(dá)了對寫作的鐘情與厚愛。本文語言樸實親切,細(xì)膩生動。作者將三種屋子按時間順序依次來寫,從有形的屋子寫到無形的屋子,條理清晰,構(gòu)思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