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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 草

      2018-11-13 16:49:57方世開
      核桃源 2018年6期
      關(guān)鍵詞:吳媽春草婆婆

      方世開

      咯咯咯咯,吳媽在屋檐下端著筲箕,一邊喚雞,一邊撒玉米。十幾只雞呼啦啦地從四面八方蜂擁而來,推推搡搡地爭搶著啄食。

      吳媽抬起腳,狠狠地踢了那只花羽毛的大母雞,咬牙切齒地罵道,就知道吃,吃,吃!連一個(gè)蛋都不會(huì)下!

      春草正坐在屋里吃午飯,聽見婆婆的罵聲,愣了一下,重重地將碗撂在桌子上,扛上鋤頭,撅著嘴摔門而出。

      吳媽看了一眼春草的背影,又踢了花母雞一腳,大聲罵道,脾氣還不好呢!你這只中看不中用的死母雞,白養(yǎng)你了!

      春草來到山坡上的玉米地里,放下鋤頭,坐在草地上,默默地流起淚來。

      六月午后的太陽真毒,似乎要將地上的一切都烤焦。巨大的熱浪一陣陣襲來,將春草流淚的心思都烤沒了。

      春草站起身,握了鋤頭,開始鋤草。今年的玉米長勢真好,都快有自己高了,綠油油地惹人憐愛。

      可是,自己那塊責(zé)任地卻始終是荒蕪的,長不出莊稼來。想到婆婆怨恨的眼神和惡毒的咒罵,春草不禁長長地嘆了口氣。

      也怨不得婆婆,都五十多歲了,還抱不上孫兒,心里急著呢。山里人結(jié)婚早,像她那樣的年紀(jì),孫兒都該上學(xué)了。這樣一想,春草心里平靜了下來,反倒覺得是自己對(duì)不起婆婆了。

      屈指一算,自己嫁過來已有四、五個(gè)年頭了,可是肚子卻始終沒有動(dòng)靜。丈夫體壯如牛,能吃能喝,一次次拍著胸脯說自己絕無問題。

      婆婆只有將一腔的不滿發(fā)泄到她這個(gè)身體有些單薄的媳婦身上。

      這是一個(gè)峰巒如聚的偏僻山區(qū),造物主似乎刻意將千山萬壑集中驅(qū)趕到了這里。人們因地制宜,通常把房屋建在山頂或半山腰。山與山之間,兩邊的人甚至可以大聲對(duì)話,但要走到對(duì)面去,非得費(fèi)上半天功夫不可。吳媽的背簍曾經(jīng)在一個(gè)清晨從院壩滾下山去,待她從谷底撿拾回來時(shí),已是日上三竿了。

      這些年,政府實(shí)行退耕還林,將一些人家遷移到山外,本就稀少的人煙更顯稀疏了。除了為數(shù)不多的幾十戶人家散落在方圓二、三十里的大山深處外,就是幾處政府為護(hù)林員搭建的簡易小木屋。

      天剛蒙蒙亮,春草早早就起了床,梳洗完畢,用開水泡了一碗剩飯,就著昨夜的剩菜草草吃了,背上背夾,出門朝山外走去。

      今天是趕集,她得去鎮(zhèn)上給丈夫搭把手,回來時(shí)順帶捎些鹽巴和日用品。

      到鎮(zhèn)上有三十多里路,步行需要三四個(gè)小時(shí)。春草的丈夫來福在鎮(zhèn)上開了間榨油作坊,靠著一身力氣和誠實(shí),生意做得還算不錯(cuò),尤其是趕集的日子,買油的人更多。

      到了鎮(zhèn)上,場已經(jīng)齊了,人潮熙熙攘攘。油坊里,聚集了不少買油的人。春草將背夾放下,捋了捋額際汗?jié)竦念^發(fā),接過顧客遞過來的塑料壺,麻利地裝起油來。

      滿身油污的來福里里外外忙個(gè)不停,又是從庫房里搬油桶,又是收進(jìn)油菜籽。兩百斤重的油桶,他雙手抓住桶耳,輕松地就提溜起來,臉不紅,氣不喘。

      太陽快下山的時(shí)候,集市散場了,來福的油坊也清凈下來。春草出了一身汗,濕透的衣服黏在身上,更顯得前凸后翹。來福盯著春草,兩眼泛光,傻呵呵地笑著。春草佯怒地瞥了來福一眼,拿起掃帚掃起地來。

      吃完夜飯,二人洗了個(gè)涼水澡,來福迫不及待地抱起春草光溜溜的身子,扔到床上,像一匹狼一樣撲了上去。

      你說,咱們又不是沒盡力,咋就生不出個(gè)娃呢?春草伏在來福的胸脯,幽幽地問。

      這要問你啊,該做的我都做了。來福喘著粗氣,點(diǎn)燃一支煙。

      要不,咱們?nèi)メt(yī)院檢查一下吧。春草說。

      要去你自己去。咱上床能做,下床能吃,反正我沒問題。來福猛吸一口煙,吐出濃濃的煙霧,嗆得春草咳嗽起來。

      抽,抽,抽,就知道抽!抽死你個(gè)煙鬼!春草坐起身,拳頭在來福的胸上打了幾下。

      來福嘿嘿直笑,他就喜歡春草嗔怒的樣子。他知道,春草不僅人漂亮,對(duì)自己也很好。夫妻之間表達(dá)愛意,很多時(shí)候卻是以相反的方式。

      來福轉(zhuǎn)過身來,再次把春草壓在身下。

      春草將身子蜷縮成一團(tuán),說,你不聽話,不給!

      來福笑著說,聽,聽,我聽老婆的話還不行嗎?

      那咱們?nèi)メt(yī)院檢查。春草松開手,同時(shí)展開了柔軟的身子。

      吳媽哭得死去活來,她萬萬沒有想到會(huì)是這樣的結(jié)果。來福被查出精子活力弱,生育的幾率很低。

      我祖祖輩輩都是老實(shí)巴交的人,沒做過一件缺德事!老天爺,你咋就忍心讓我家斷子絕孫呀!吳媽的頭不停地撞著木板墻,聲淚俱下。

      來福坐在門檻上,默默地抽著煙,臉色極是難看。

      春草雙手蒙著臉悄悄地流淚,她想,不管是自己不孕也好,還是來福不育也罷,結(jié)果都一樣,就是自己做不了母親。

      看著婆婆哭得傷心,春草有些不忍,之前的恩恩怨怨,此刻已經(jīng)沒有了意義。她覺得,這個(gè)年近花甲,操勞了一生的婆婆,也真是不易。

      春草走過去,用衣袖給婆婆擦著眼淚,輕聲說,媽,別哭。沒有孩子就沒有孩子吧,日子還是要過的。

      吳媽聽了,哭得愈發(fā)厲害,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草兒啊,媽錯(cuò)怪了你,對(duì)不住你了!

      春草長期以來郁積在心底的委屈涌了上來,“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兩個(gè)女人抱著哭成一團(tuán)。

      黃牯,我家電線短路了,來幫我看看!臨近晌午時(shí),吳媽站在院壩邊沿,朝著對(duì)面山上的小屋大聲呼喊。

      小屋里出來一個(gè)身影,朝吳媽揮了幾下手。

      那個(gè)揮手的人就是黃牯。因?yàn)殚L得體格健壯,像條黃牯牛,所以人們就這么叫他。

      黃牯小時(shí)候生過一場大病,發(fā)了幾天高燒,后來病雖然好了,卻成了啞巴,發(fā)不出一點(diǎn)聲音。幸而他耳聰目明,倒也沒有太影響生活。他沒有兄弟姐妹,父母也在前幾年相繼離世。因?yàn)椴荒苷f話,沒人愿意嫁給他,所以三十多歲了還是孤身一人。村里考慮到他的狀況,推薦他做了護(hù)林員,每月的補(bǔ)貼加上自己種地的收入,日子倒也過得去。

      吳媽揮著長長的竹掃椏,掃著院子。她似乎有什么心事,掃幾下,心神不寧地停一會(huì)兒,不時(shí)抬頭看一眼對(duì)山。

      太陽下山的時(shí)候,春草回來了,背著滿滿一背簍洋芋,汗水濕透了衣服。

      吳媽在堂屋里幫春草卸下背簍,怔怔地看著她,眼神有些怪異。

      今年的洋芋好著呢,個(gè)兒又大。春草用衣袖擦了擦臉上的汗,輕聲地說。

      那是因?yàn)榈胤?,天氣又適宜。吳媽將背簍里的洋芋倒在地上,答道。

      春草洗完臉,吳媽從鍋里端出溫在熱水里的飯菜,婆媳二人吃了起來。

      吃罷飯,天有些暗了。吳媽洗了碗,指著蓋了蓋子的塑料桶,說,出了恁多汗,去洗個(gè)澡吧。吳媽說完,走出門去。

      黃牯走進(jìn)院子,四處打量,沒見吳媽的身影。他徑直朝屋里走去,偏房的門縫,漏出微弱的光。

      他從門縫看進(jìn)去,驚得張大了嘴巴。燭光下,春草坐在大木盆里,正用毛巾擦著豐滿的身子。

      黃牯看得心驚肉跳,大口喘起粗氣來。這個(gè)春草,穿著衣服好看,脫了衣服更好看!

      黃牯猛地推開虛掩的們,像一頭發(fā)情的牯牛,撲了進(jìn)去。

      春草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雙手下意識(shí)地抱在胸前。

      黃牯從盆里將春草抱起來,扔到旁邊的床上。

      媽,媽呀!救我!春草大聲呼喊,抓住黃牯的頭發(fā)拼死抵抗。

      吳媽失蹤了一般,沒有任何聲息。

      在強(qiáng)壯的黃牯面前,春草的抵抗幾乎沒有任何實(shí)質(zhì)意義。黃牯如同一座大山壓在她身上,令她窒息,竟發(fā)不出一絲聲音了……

      黃牯剛穿上褲子,吳媽就進(jìn)來了。

      你這砍腦殼的!喊你來看線路,你倒好,禍害起良家婦女來了!吳媽拾起墻角的晾衣桿,朝黃牯劈頭打去。

      黃牯挨了幾棍,抱著頭慌不擇路地逃走了。

      吳媽看著坐在床上嚶嚶哭泣的春草,大聲罵道,千刀萬剮的!不得好死!

      春草抽泣著,咬牙切齒地說,我要去報(bào)警,把這畜生抓起來槍斃了!

      吳媽急忙說,這一來,人們不就都知道了這樁事?我們家的臉往哪里擱呀?你也沒法再做人呢!

      春草聽了,大哭起來,捶打著枕頭,喊道,那怎么辦?總不至于便宜了那個(gè)畜生!

      吳媽撫摸著春草的頭,安慰道,善惡有報(bào),他做出這樣傷天害理的事,老天爺會(huì)懲罰他的!

      媽,我回來了!屋外傳來來福的聲音。

      草兒,冷靜些,這事千萬不能讓來福知道。聽話,媽是為你好。吳媽壓低聲音說。

      來福進(jìn)得屋來,打著手電檢查線路。不一會(huì)兒,燈亮了。

      環(huán)顧一圈屋子,來福問道,春草呢?

      吳媽并不抬頭看來福,說,她累了,已經(jīng)睡了。

      來福聽了,轉(zhuǎn)身就要往偏房去。吳媽叫住他,說,我托人給你弄了副草藥,來,趁熱喝了。

      吳媽從灶上的陶罐里,倒了一碗藥,催來福喝下去。

      來福聞了聞冒著熱氣的藥,自言自語道,有用嗎?

      吳媽說,用過的人都說特效呢!張村的張麻子吃了這藥,前些天生了個(gè)大胖小子。

      張村離這有二十多里,來福沒去過,更不認(rèn)識(shí)張麻子。但他對(duì)自己的媽說的話還是深信不疑的。

      玉米已經(jīng)掛包,紅紅的纓子煞是愛人。再過一個(gè)來月,就該收獲了。這個(gè)時(shí)候,野豬開始頻繁出沒,它們成群結(jié)隊(duì)躥進(jìn)玉米地,拱倒玉米桿,吃起玉米棒子來。

      春草戴著草帽,握著鐮刀,在山下的河灘上巡視自家的玉米地。

      野豬敢來偷吃,我就跟它拼了!春草揮揮磨得發(fā)亮的鐮刀,心里說道。

      突然,她感到有些惡心,干嘔起來。她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暗想,這么熱的天,該不是中暑了吧?

      春草走到小溪邊,摘下草帽,捧起溪水洗了洗臉。清涼的水澆在臉上,讓她舒服了許多。

      背后響起了腳步聲。春草回頭一看,頓時(shí)怒上心來,舉起了手中的鐮刀。

      來人是黃牯,盯著春草傻傻地笑。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春草揮著鐮刀喊叫著撲了過去。

      黃牯拔腿朝山坡上跑,在高處站定。春草本想追上去,但肚子里翻江倒海,讓她沒了追趕的力氣,蹲在地上大聲干嘔。

      黃牯呲牙咧嘴地笑了,雙手不停地比劃著。

      春草明白黃牯手語的意思,恨恨地說,老娘懷沒懷孕關(guān)你雜種屁事!

      黃牯沉默了片刻,又比劃著什么,而且臉色有些凝重。

      野豬來了咋的?野豬也不比你缺德!你這個(gè)連野豬都不如的畜生!春草并不領(lǐng)情,咬牙切齒地罵道。

      春草又干嘔了一陣,臉色變得蒼白。

      黃牯走下來,急急地比劃著,要背春草回家。

      春草站起來,揮刀撲向黃牯,聲嘶力竭地吼道,老娘今天騸了你!不得好死的畜生!

      黃牯落荒而逃,消失在樹林里。

      吳媽坐在一座荒草萋萋的土墳前,淚眼婆娑。

      死鬼,我也是被逼無奈!誰叫咱們的兒子得了那樣的病呢?咱們家不能斷了香火呀!吳媽一邊流淚,一邊拍打著墳頭。

      月近中天,像一把鐮刀懸在頭頂,仿佛隨時(shí)都會(huì)掉下來似的。吳媽心驚肉跳,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一陣風(fēng)吹來,吳媽打了一個(gè)寒顫。山里的夜晚真涼。

      吳家已經(jīng)好幾年沒有置辦過酒席了,今天孩子的滿月酒,熱鬧而喜慶,院子里十幾張桌子坐滿了客人。大家興高采烈,劃拳行令的聲音此起彼伏。

      吳媽和來福屋里屋外來回穿梭忙碌,不停地與客人打招呼。

      屋里,春草媽抱著孩子,笑得合不攏嘴,一個(gè)勁地夸贊,喲喲喲,我外孫子多漂亮,你看這小嘴,你看這眉眼,將來一定有福氣呢!親家母,咱春草可是給你家立了大功呢!

      吳媽訕訕地笑著,應(yīng)道,是咯,是咯!托你的福!

      春草木然地看著人們逗孩子,臉上沒有表情。

      送走了客人,收拾完屋子,已是午夜時(shí)分。吳媽長吁一口氣,洗罷臉上床睡覺了。

      來福陪客人喝了很多酒,倒在床上鼾聲如雷,孩子響亮的哭聲也沒能驚醒他。

      孩子吃完奶,安靜地睡著了。春草看了看熟睡的孩子和來福,輕聲地嘆了一口氣。

      后窗外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有什么響動(dòng)。春草推開窗,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春草拿出手電一照,只見窗臺(tái)上放著一籃子雞蛋。

      春草朝窗外吐了一口唾沫,忿忿地關(guān)了窗戶。

      轉(zhuǎn)眼又到了夏天,孩子已經(jīng)半歲了。春草在紅薯地里拔草,孩子坐在樹蔭下的小毛毯上,獨(dú)自玩著玩具。

      春草一邊薅著草,一邊大聲地逗孩子,可兒乖,等收了莊稼,咱們買新衣服和好吃的。孩子咯咯咯地笑著,聲音是那樣甜。

      有一會(huì)兒,春草見孩子沒有聲音,抬頭一看,只見黃牯蹲在孩子旁邊,手里拿著什么。

      春草站起身,瘋也似地?fù)淞诉^去,罵道,畜生,你想干啥?

      黃牯抬起頭,沖著春草笑,揚(yáng)起手里的一串用紅線穿起來的野豬獠牙。

      春草感到惡心,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厲聲呵斥道,滾!有多遠(yuǎn)滾多遠(yuǎn)!

      黃牯點(diǎn)頭哈腰,轉(zhuǎn)身離去,頻頻回頭看孩子。

      春草郁悶了一會(huì)兒,便回到地里繼續(xù)拔草。

      突然,孩子聲嘶力竭地哭了起來。春草扔下手里的草,飛奔過去,只見一條長蛇甩著尾巴溜進(jìn)了草叢。

      孩子的腳踝紅腫起來。

      春草大驚失色,抱著哭泣不已的孩子不知所措。

      黃牯不知從什么地方冒了出來,二話不說就俯下身子,在孩子的傷口上吮吸起來,吐出幾口黑血。末了,撕下一塊衣服,緊緊地纏在孩子腳踝上。

      做完這一切,黃牯打著啞語,說孩子沒事了。

      剛比劃完,黃牯就倒了下去,不斷地抽搐著。不大一會(huì)兒功夫,黃牯便斷了氣。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春草沒了主意。這個(gè)讓自己忍辱含垢的男人,現(xiàn)在卻不知該如何評(píng)價(jià)了。

      看著一天天成長的孩子,春草欣喜之余,心里卻是極不踏實(shí),仿佛做過賊一般,此生的污點(diǎn)難以洗去。尤其是在來福抱著孩子逗樂的時(shí)候,春草的這種負(fù)罪感更加強(qiáng)烈。

      婆婆臉上的笑容,像極了花瓶里的假花,雖然鮮艷,但明眼人一看就不是出于自然。

      夜闌人靜的時(shí)候,春草常常咬著被子默默流淚。這種非人的折磨,讓春草痛不欲生。

      這么不明不白地活著,與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分別?!

      春草拿定主意,趁深夜來福熟睡,剪下一撮他的頭發(fā),用布包好揣進(jìn)懷里。

      我娘病了,我得陪她去縣醫(yī)院檢查,可能要兩、三天才回來。春草一邊奶孩子,一邊對(duì)吃早飯的婆婆和來福說。

      好哩!你娘身體不好,好好照顧她。婆婆從里屋拿出一些錢,遞給春草。

      來福在鎮(zhèn)上的汽車站送春草和丈母娘上了車,叮囑春草小心孩子著涼。

      給母親檢查完身體,將她安排到旅館住下,春草抱著孩子又折回醫(yī)院。

      拿到結(jié)果出了醫(yī)院,春草蹲在地上大聲哭了起來。

      來福啊,可兒是你的種哩!老天長眼哩!春草的哭訴里,有歡喜,更有委屈。

      春草背著孩子,攙著婆婆,跟在挑著家什的來福身后。他們家從今天起,作為第二批異地安置戶搬到鎮(zhèn)上去居住了,將永遠(yuǎn)告別這云山霧罩的世居之地。

      走到山埡口,春草回過頭,看著濃霧緊鎖的大山,心里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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