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 媛
“我昨天晚上夢到你了。”你在電話另一端說,“夢見我們分手了,就在教A那個大平臺上。你還穿著橫條紋的短袖衫。”我站在圖書館外面的小路上,踩著厚厚的梧桐樹葉,接你的電話。
“我從夢里驚醒了,凌晨四點。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滿臉淚水。就在我難過的時候,我才忽然反應(yīng)過來,我們好像……早就分手了。”你接著說。
我不記得我們具體分手多久了。只知道,如果我們沒有分手的話,到現(xiàn)在該是四年零三個月。我早把你的聯(lián)系方式統(tǒng)統(tǒng)刪去,我也天真地以為我再也不會想起。
可是記憶是個和愛一樣詭異的家伙,總是偷偷蟄居在身體內(nèi)的某處,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它便蓬勃張狂。
有一年深冬的傍晚,我們一起坐公交車回家。雪天路滑,路上一個摩托車竄出來,司機(jī)猛踩了剎車。我的頭順勢抵在了你的一側(cè)肩膀上。下車時,你抓緊了我的手。
而我徹底愛上你,是你邀請我去你家一起聽唱片。我是個五音不全的人,榮幸的是,我從來不引以為恥。所以我能在興高采烈時大聲唱出跑調(diào)的歌。
你房間的抽屜里收集著許多你喜歡的新鮮玩意兒,深藍(lán)色的被子窩窩囊囊地蜷縮在一旁,一把吉他立在墻角,書架上凈是一些軍事或者歷史雜志,偶爾幾本志怪小說。
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你放了唱片,是個我不知道的現(xiàn)在也回想不起來的音樂家??赡苡行擂危覀兌汲聊脹]有道理。當(dāng)我坐在你床邊低頭小心翼翼地玩了五分鐘自己的衣角后,終于鼓起勇氣抬起頭來看你。
你竟為唱片感動得淚流滿面。那個樂曲響起的時候,我全身心地投入在了自己的靦腆中,而你全身心地浸泡進(jìn)了自己內(nèi)心的汪洋大海中。那一刻的你,顯得無比脆弱又無比強(qiáng)大,眼里仿佛有通向神明的道路
那一刻,我承認(rèn)我徹底愛上你。
我們曾一起在青春期的荷爾蒙里翻涌過。我們吵架過N+1次。每次都在吵第N-1次時,義正詞嚴(yán)地警告對方,這是最后一次。每次也都在第N次,我們莫名其妙地和好。
第一次爭吵是因為隔壁班的姑娘遞給你一張紙條。這無可厚非,可是你居然按照紙條上的要求,晚自習(xí)等她一起回家了。第二次爭吵是因為我整天上課看言情小說。這無可厚非,可你居然因為這樣的事情整整一周不理我……
就在我們以為實在沒有什么事情再值得我們?nèi)幊硶r,我們分手了。不需要想一切能想到的理由。無非就是,不愛了。
分手以后你說,送姑娘回家,是想和她當(dāng)面說清不想她失落,畢竟她沒有欠你什么。你還說,當(dāng)初不讓我看小說,是不想我成了一個泡在情緒的廢液缸里的姑娘。
你不僅給了我一段相戀的甜蜜時光,還給了我充滿理性與邏輯的視角和思考。你不僅給我了作為男友的溫柔和關(guān)心,還給了我作為朋友的真心誠意的勸誡和勉勵。
我們曾用無比尖銳刻薄的話諷刺過對方,我們曾一起將彼此的鄙薄和不堪完完全全地展露給了對方,接著我們又用無限的真情和眼淚告白對方,在泛濫的荷爾蒙中一切都單曲循環(huán)。
這個能接過你遞來的一把刀,能看到你傷疤的人是可以愛的。這個能許給你一束光明,能用光芒刺痛你的人,也是可以離去的。
有時候真覺得,愛情像是大海,像童年的大海,無邊無際到不了頭。廣闊到我的心里曾除了他,什么也容納不下。
可邁克爾·翁達(dá)杰在《英國病人》中又這樣寫:“愛如此的小,它可以穿過針眼。”細(xì)小到如今我竟在心里找不到一個可以容納你的地方。
仿佛如同一場夢,我們?nèi)绱硕虝旱叵喾???蓻]和你在一起,我也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