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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碩大的駝峰,像一本積淀厚重的史書,被歲月掀開了書頁。
每次站在山口,耳邊呼嘯的聲音仿佛一行行走在上古的文字。這些在草根、寒冰和巖石里生長千年萬年的滄桑文字,即使飄在風中,也帶著金屬般堅硬的回音。
回音貫耳,蕩滌內(nèi)心,我禁不住將雙臂伸向遠方,與反復誦讀和膜拜的過去,與早就鐫刻在心中的那些神秘的圖騰,作出一個渴望擁抱的姿勢。而遠方肅靜的群峰是更久遠更神秘的圖騰,它們一直默不作聲,它們總是那樣威嚴而又深沉,讓我只能在想象的博大中獨自顫抖。
一道山口,年復一年,被冰雪的消融解除禁錮,又被冰雪的冷漠塵封。這思念的海啊,什么時候在冰雪中干涸的,又是什么時候在龜裂的苔蘚和低矮的草尖下荒蕪的?;仨哪寥嗽缫掩s著孤獨的畜群遠走,一絲殘陽伏在化石般的羊腸小道上嘆息。粼粼波光與濤聲已遠去,干涸的河床到處爬行著思念的石頭魚,每一條石頭魚都望著不同的方向,每一條石頭魚都在不同的年份呼喚不同的名字。
一道山口,日復一日,原本早已被歲月無情遺忘,卻又被穿著軍裝的一支勘探隊和一群筑路者喚醒。筑路隊負重的駱駝死于崎嶇險途,探路的騎手和駿馬陷入沒頂?shù)恼訚?,路邊的山腳下長眠著年輕的生命和經(jīng)年失修的荒冢。便是這樣,一支艱難疲憊的隊伍漸行漸遠,一條指向云端的道路通達遠方。
很久了,渺小的石頭魚保持靜默。
很久了,干涸的河床和石頭魚中,橫貫山口的天路打破了千年沉寂。綿延不絕的車隊,源源不斷的貨物,心懷敬仰的陌生游客,還有那些似曾相識的朝圣者,煨桑煙,磕長頭,一路向西,向西。
跟隨涌動的熱流來到昆侖山口,我感到自己是那么渺小,只能飽含思念與感動的熱淚,以一枚小草泛黃謙卑的身份,莊嚴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