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黑膠時代

寧夏/王西平

電臺司令縱火案

這是一個沒有希望的廣場，鴿子在哨音的環(huán)繞里飛翔，它們，與銀色的轟炸機伴行，眼睛里含滿怒放。

Radiohead，一個被命名為電臺司令的樂隊，隱匿于陰影之中，絢爛的舞臺低空下吟唱，突突突突，他們列隊而行，高舉著燒死的女巫綜合體，仿佛軌道上攀爬的拖拉機型。

突突突突，日光無比猩紅。日光被迅速遮蔽，在晴空的襯托下，酷似凌空懸掛的點唱機。

火柴被擦燃，被命名為電臺司令的他們開唱，啊啊啊，呀呀呀。他們說，有個女孩死了，居民不認(rèn)識，卻看見黑色的死訊，被裝甲車的剖面對折收納。人們從石頭的內(nèi)部，扔出芝麻小孔，從鏗鏘的枝蔓上，摘下了熱騰騰的果子。他們說，警長被燒死了，但小泥人在月光下逃出了木頭人的牢籠。

嗷嗷，這個世界，瞧你們站在那里，瞧你們沐浴在交響樂的傾盆之雨下，瞧你們雙手彈動鋼鐵的觸鍵，像液體流動在愛至深切的肌膚上。

你們沒有牛奶，卻有一雙擠黑色牛奶的手。哦，電臺司令，唱吧，像閃光那樣，讓一頭牛左右失心。

你們用聲音發(fā)現(xiàn)了那里的怪異，一切真相保持著水的模樣，所有的牲畜攢積在草坪上，深不可測的盡頭就在蹄下，所有的美好被踩得稀爛。

你們就像來到無人島的火焰猴，反復(fù)盤問“身居何處”？

這是個插翼難飛的世界，你們得將鼻息浸入昏睡，你們得在盲目中學(xué)會狩獵、捕魚，以及收藏蝴形的蝶，你們得讓我們的啾啾之樹結(jié)出畫眉，你們得讓每一個謎底被紅色的菌絲遮蔽。

一切都在發(fā)生，唯有喉嚨里的酶斯卡靈已經(jīng)發(fā)生。

我們聽到了，“無菌室培養(yǎng)出來的聲音”，足以讓每個人埋在童話的背景里，踮著腳走過午后的花園。

注：電臺司令：一支來自牛津的樂隊。酶斯卡靈：鹽酸鹽，一種致幻劑。

慢手老人，淚曬天堂

時間是個胖子，迷糊著，搖擺著，時間是你一手制造的慢，驚人的慢，比蝸牛更慢的慢，拖動著一萬年的山水輪盤。

時間把人心揉碎，時間啊讓他屈服。時間啊帶著勝利的喜悅，像死亡之神飛越天堂。

埃里克·克拉普頓，給你最初的時間，寫下一曲哀怨之歌，搖著星星慢慢地唱啊唱，讓墜亡的孩子，慢慢地從地獄之門脫身而出，像從前的父親一樣，背靠著背，走在大街上與你相遇。

時間啊，真得好像沒怎么動，死亡的本質(zhì)不就如此么。好好沉睡吧，孩子，你是黑色的人，在另一個世界的油膩中刮出絲絲的慢。

我們都是罹難的上帝，都是被慢時間搗爛的泥，我們親吻墓穴一如親吻我們的床，我們厭煩地活著一如你在死亡中再度死亡。最大的不幸，你竟然惦記著我的名字，并痛快地喊出父親，可是，我們卻不再相見。永遠(yuǎn)。

我的神啊，克拉普頓，你又來了，偉大的慢手老人走出陰影，濃墨重彩的陰影里，沉積著巨大的苦楚，和天堂之淚。他說，孩子，請彎曲你的膝蓋，穿越晝夜吧。我們不得不痛恨高樓，我們背負(fù)著黃金過剩的棺木計劃，我們攜手的世界會謎一樣消失。

瞧，紅色的雪落在每一個瞬間，我們像麻醉一樣疼痛，卻又像一切所指和能指的一切飛翔。

克拉普頓。永不插電的慢手老人。活著，就是凝結(jié)所有的慢，孕育一生炸裂的歌，只唱給53樓自由落體的稚靈。

注：埃里克·克拉普頓是當(dāng)今世界上首屈一指的藍調(diào)搖滾吉他大師，曾先后在多個知名樂隊中任主音吉他手。個人生活的不幸一直伴隨著他曲折且輝煌的音樂事業(yè)，1991年3月20日上午11點，只有四歲半的康納，由于保姆的不慎，從他母親在紐約的53層公寓的窗戶摔落?？巳R普頓把喪子之痛寫入單曲“淚灑天堂”（Tears in Heaven）。

聽U2，如手雷扔在時光里被玫瑰輕挑慢捻

Bono，那個睡覺佩戴墨鏡的天使，吮吸著采蜜的小指，然后，再輕輕地把它放回最嗨的音符。

他那沙石的喉嚨在飛，我們尾隨搖擺。我們自身里攜帶的小小搖擺機，隨著沙石的喉嚨在飛。

我們和Bono一樣，學(xué)會走路時，注定的世界在河心沸騰，那只是一種生存的表演，沸騰的魚并沒有被理解，也有人說，“光芒照亮黑暗，黑暗并沒有被理解?！?/p>

Bono，還有克萊頓、“刀刃”、馬倫，他們四人，立于蒼穹之下猶如燃燒的巨柱，黑色的袖扣也閃著光輝。

是的，只有他們，與閃亮的名言比擬。

原來說話者，不如沉默者，那就歌唱吧，第一聲出鞘，就被緊湊的鑼聲推向巔峰。緊接著，隨著陌生的尖叫，他們紛紛跳下舞臺，仿佛白色的電光掃射著人群。

他們，拉動了12弦的聲效，眩暈，罪惡致死，仿佛黑色的大棚雨，大愛至深的蘇格蘭風(fēng)……

陽光直射在狂熱的人群中，圣何塞人的鮮花盛開，甜蜜的軸心上下陣痛?！肮印眰儺a(chǎn)下了放浪形骸，我們生吞著瓦槽里的微涼之水，伸出的口唇輕輕捕捉著蜂翅的一半。

他們用不規(guī)則的花瓣之繩擊打著紅色的爵士鼓，他們用獅吼招引著遙遠(yuǎn)的和尚、道士、胡人，和中國的殺馬特，他們在世界的盡頭，在三維空間的糞球上，幻化著迷幻的菌體。

他們失落性的重金屬，拯救了一群少女，和無所事事的漢子，拯救了殿堂里的輕語，也拯救了日常的愛。所有的人，扮演著聒噪的迷者，所有的人，如大錘般沉睡、嘶吼。

他們瘋狂地沖進交響的花園，渾身捆綁著放大器，和制動機，夜空下?lián)]霍著手臂上炸裂的星星。

他們或潛入深海，打開每滴水的內(nèi)部，修葺、打磨干枯的噪音。或像充滿了正義感的勇士，開動實驗主義的朋克大軍。

聽U2，他們，如手雷扔在時光里被玫瑰輕挑慢捻。

注：U2是一支成立于1976年的愛爾蘭都柏林搖滾樂隊，自80年代竄起走紅之后，一直到進入21世紀(jì)的今天，仍然非?；钴S于全球流行音樂樂壇。音樂風(fēng)格上，除了傳統(tǒng)的另類搖滾之外，在90年代中、后期，U2也曾一度嘗試過將搖滾與電子舞曲融合的流行搖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