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偃師市城關(guān)鎮(zhèn)北關(guān)小學(xué)/寇俊杰
人到了一定年紀(jì),對新事物的出現(xiàn)總是很抵觸,而對以前的印象總是更加清晰,就像九旬外婆不會接電話,七旬母親不會打電話,更不會用手機(jī),五十多歲的大哥不會用微信一樣,不是不學(xué),而是他們認(rèn)為學(xué)了也沒用,學(xué)過沒幾天就忘了,而他們永遠(yuǎn)也忘不了的,卻是以前的記憶。十幾年前的,甚至幾十年前的一些小事也能如數(shù)家珍。比如母親常說起兒女們小時候的事,仿佛剛發(fā)生一樣。我就是母親最小的孩子,一過四十歲,我也漸漸對新事物失去了興趣,特別是漫漫冬夜,我常想起的,還是那些熟悉而深刻的童年場景。常想,卻不能重現(xiàn),我想那就是鄉(xiāng)愁。
鄉(xiāng)愁,是童年里的一場場游戲。玩是兒童的天性,就是在那個沒有電動、益智玩具的時代,我們照樣能玩得其樂無窮。彈玻璃球、打彈弓、甩陀螺、推鐵環(huán)、跳繩子、踢毽子、扔沙包……就是不用任何東西,我們也會蜷起一條腿斗雞、在太陽底下擠墻角、在打麥場里捉迷藏……那時的冬天很冷,屋檐下常掛著一排冰凌,但游戲是我們最能御寒的外衣,在凜冽的寒風(fēng)中,我們同樣玩得熱火朝天,那感覺,比現(xiàn)在躺在暖氣房里還舒服??墒乾F(xiàn)在的孩子,他們的冬天就是想出去,大人們也不會允許,就因?yàn)橥饷嫣焯?,可事?shí)上,哪有我們小時候冷呢?
鄉(xiāng)愁,是寒冬里的一絲絲溫情。冬天來了,母親會拿出早已備好的棉衣棉靴讓我們穿。厚厚的棉花穿著雖然笨重,但卻讓我們感到了溫暖,因?yàn)槟鞘悄赣H熬夜趕制的。晚上,母親總是提前坐在我的被窩里,旁邊放著針線筐,一邊做著永遠(yuǎn)也做不完的活,一邊用自己的體溫溫暖著我冷冰冰的被窩。起床后,母親早已給我備好了熱騰騰的飯菜。甜甜的紅薯飯,焦黃的蒸饃片,細(xì)細(xì)的蘿卜絲,吃得我渾身暖洋洋的,然后母親讓我戴好棉帽,背上書包,把袖筒遞給我,目送我消失在晨曦中。雖然我沒有回頭,但我知道有了母親溫暖而慈祥的目光,就是在寒冷的教室,我也能體會到母親的希望帶來的溫度。
鄉(xiāng)愁,是勞作時的一滴滴汗水。都說“民以食為天”,可不種地,就不知道食以汗為先。在我小時候,雖然有了脫粒機(jī),但三夏季節(jié),仍以人力為主,割麥,拉麥,揚(yáng)場,麥?zhǔn)煲簧?,越是天熱,越要搶時間。有些人家戶口在外的人多,收麥時還能回來幫忙,地少干活的人又多,可以早上干,中午歇,而像我們家孩子還小,地多干活的人又少的情況,最苦的就是父母了。他們常常天不亮就出門,中午吃干饃喝白開水,下午天黑前還要把割好的麥子拉到打麥場里,晚上還要打麥,那些天,他們身上的汗就沒干過,辛苦程度可想而知。過個麥天,父母總要瘦上一圈,黑上一層。那時,我多想快點(diǎn)兒長大,哪怕能幫他們割上一鐮麥,拉上一次車也好。
鄉(xiāng)愁,是老院里的一個個身影。父親喜動不喜靜,地里沒活了,就在院子里伺弄花草,喂養(yǎng)鴿子,我們家還有兩棵棗樹,樹下有石桌石凳,一年四季,左鄰右舍的人或端著飯碗來邊吃邊聊,或棋友牌迷娛樂消遣,所以,院子里總是熱熱鬧鬧。父母不管對誰都很熱情。我家的院門總是大開著,因?yàn)榇夯?、夏陰、秋棗、冬陽,我家雖不是最好的,但卻是最全的,所以男女老少,來來往往,總是不缺人影和笑聲,特別是上了年紀(jì)的老人們,他們有更多的時間,來得也就最多。父親有時還會送他們一只鴿子,讓他們滋補(bǔ)身體,而他們來時,也會捎來一些兒女們看望他們時送的好吃的,那也成了我最美好的時光。而如今,那時的老人大多都過世了。
東西可以保留,但時光卻永遠(yuǎn)也回不來了。于是,鄉(xiāng)愁就會隨著時間的增加而濃厚,一旦沉靜下來,鄉(xiāng)愁便會穿越時空,在腦海里暢游,在思緒里翻騰。特別是漫長的冬夜,深邃幽遠(yuǎn),更讓人懷想翩翩,雖然鄉(xiāng)愁里的游戲停了,父親走了,母親老了,身影少了,但鄉(xiāng)愁卻永遠(yuǎn)也不會走遠(yuǎn),更不會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