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向武華
羽微微,本名余春紅,廣東省茂名市人,曾獲人民文學(xué)獎、詩選刊先鋒詩人獎,2008年出版詩集《約等于藍》,2016年出版詩集《深藍》。
“不可能一開始,就是藍?!痹凇都s等于藍》一詩中,羽微微用不容置疑的口氣寫下了這句詩。突兀、決絕,然而并不是沒有來由,我們分明可以領(lǐng)略到一顆歷經(jīng)燃燒的心的豐富,它是透徹理智的,“不可能一開始”,似曾滄海難為水啊,那種虛幻的藍,那種假象已經(jīng)不可能欺騙、撩撥起詩人的心了。這顆心又是理想的,熱情的,不改初衷,盡管有過磨礪,有過種種幻滅,詩人僅僅是說“不可能一開始,就是藍”,并沒有絕望到說“沒有藍”,一句詩已經(jīng)可以打開一個通向詩人心靈的暗道了,就像保爾·克洛岱爾筆下的一個人物(《城市》里的科弗爾)給詩所下的定義:“人通過它消磨生命,并在臨終的最后一幕中,說出一種可以理解的話。”這句話其實應(yīng)該反過來說,真正好的詩之所以是可以理解的話,是因為它消磨過人的生命,詩歌是一種可以喚醒眾人記憶的傷疤和血痂。
我不喜歡那種沒有來由的詩,那也許華美精彩,炫目壯麗,神圣迷人,但是如果它僅僅來自想象,那么就不能最終打動我。顯然,羽微微不是這樣的詩人,她大部分的詩恰恰是到達藍色之前的灰,是掙扎,是碎裂,是沮喪,是孤獨,是冷。
“允許影子和我一起回憶。我允許我比影子,略微淡灰”——《允許》
影子已夠灰了,我還允許自己比它略微淡灰。為什么???回頭再讀這首詩的第一句我們就明白了:“已經(jīng)很久了。我想突然停下來”。不是嗎?我們很多時候都是這樣,渴望著停下來,舔舔傷口,蓄蓄力氣,清理清理心緒?,F(xiàn)代人的處境多么艱難,高速的變化甚至讓人無法細細感受內(nèi)心的悲傷和需要。
但這樣談?wù)撚鹞⑽⒖隙ㄊ遣蝗娴?,羽微微是界于藍色與灰色之間的顏色,是一種緋紅,一種燃燒。這種燃燒首先表現(xiàn)為對立、碰撞。
“我長了腮,但不潛水。/我長了翅膀,但不飛翔。/我長了光環(huán),但不祈禱?!薄兜?/p>
這似乎讓我們無法理解,但其實也不難理解,詩人生來就是一個叛逆者,“在為我們保持的一塊綠洲上……一些辟開世界的鐵的規(guī)則的東西”(加洛蒂《圣瓊·佩斯》),詩人要告訴我們的是,即如“腮,翅膀,光環(huán)”也是枷鎖。
“如果這個時候你親我/我希望可以滿臉緋紅/我希望一個愛我的人親我/然后滿臉緋紅”——《滿臉緋紅》
顯然這一切并不是現(xiàn)實,我讀這些時想到的是詩人在祈禱,是她對真愛或那一片遙遠的藍的向往和憧憬,這也是對一個舊時代情感的懷想。我因此祝愿羽微微最終達到大海般寬闊洶涌的藍,誠如俄羅斯白銀時代的女詩人吉皮烏斯所寫的那樣:“我并不為你們?nèi)テ矶\幸福/我祈禱的內(nèi)容遠比幸福高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