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濤
詩觀:散文詩就是散文詩,她是有基因的。散文詩不是散文和詩的融合,就像貓頭鷹不是貓,也不是鷹一樣。
伸出魔的大手,一把就將我從安徽抓過來,丟在這神的草原上。
擁有綠色胎盤,我開始重生,并用四根生動的馬蹄,擊打著自由和遼闊。
一根陽光,一根月光,于奔馳的馬頭上繃緊。
馬頭琴奏出的小顫音里,讓整個草原都沉靜在神的淚水中。
一只鷹叼起天空,飛往琴聲擦亮的陽光深處。
星辰轉(zhuǎn)世為羊群,羊群燦爛成經(jīng)文,卓瑪飄舞的長袖抖成撒滿音符的天河。
胎氣彌漫的泥土里,長出一群神的歌者。
天的盡頭,神會把我的身體,不露痕跡地放在草皮下,好像我從來沒有來過。
而在草原的根部,我正舉著碧綠的草浪奔跑。一如神,帶著云朵在藍天翱翔。
九曲十八彎,一副柔腸纏繞出了慈母的牽掛。
開始,過程,結(jié)局。前世,今生,來世。
一一對應的因果,從瑪曲草原開始,沿著渾濁的眼淚,最終修成大海。
用眼睛將大海一滴滴運回開始,這就是今生。
用風的觸須頂起開始的沙粒,一粒粒搬回大海,這就是來世。
天堂的階梯,從開始排向大海,從大海排向開始。
高低之間,太陽這個紅衣喇嘛,用彎曲的弧線,連成了一座超度的虹橋。
對著重疊的背影,大喊一聲,沒有回音。
浩瀚的時空中,只有星孔流下黎明,彌漫出一陣陣奶茶的香醇。
峰迭古城遺址、果者堡遺址、西固城、坪定古城、華陽古城、嶺兒壩遺址……
先祖到底在甘南這根結(jié)繩記事的繩索上系下多少揪心的疙瘩,現(xiàn)在只有風沙知曉。
一口口時間的古井,陷落歷史和想象。
隔世的喧鬧從深井里涌出來,散落成一片片盛大的王國。
寺院、官署、城門、民舍、街坊……一個民族退出去,另一個民族又洶涌而至。
雉堞墻豁,歷史殘缺的牙齒,將風沙咀嚼成陣陣塤的低咽。
只有用千年胡楊為筆,才可以寫出沉默的駝隊,駝隊才能走進不同民族的歷史典冊。
風沙,這駱駝胃里咀嚼不爛的草料,每一口反芻到嘴里,都會“咕咚”一聲,宛如逆著時光歸來的夕陽,在用力拍響古老的城門。
真正的陽光,人神公用的水源,波浪滔天。
草上結(jié)著陽光,經(jīng)幡上飄著陽光,轉(zhuǎn)經(jīng)筒里裝著陽光,羊眼里汪著陽光。
汪洋肆意的福音,灌注在每一個人的心頭。神的酥油,盛在滿月的燈盞里。
生長陽光最好的土壤,刨起一塊,總會看見幾顆晚禱鐘聲在發(fā)芽,正好是音符的模樣。
透明的橘黃,澄澈的淺黃。滿天的月光倒進了無邊無際的油菜花地里。
佛光灼灼。傾倒的凈瓶,瀉下了明亮吉祥的甘露。
天浴。心纖塵不染,潔如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