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磊
《氓》是《詩經(jīng)》中一首比較著名的詩歌,是在長于抒情的《詩三百》中難得的一篇以敘事為主的詩歌。全詩以女子的口吻講述了和男子“戀愛、結(jié)婚、受虐、被棄”的過程,換言之,這是一首敘述女子被男子拋棄的詩。從詩歌內(nèi)容上來說,這是一首“棄婦詩”。程俊英先生在《詩經(jīng)注析》里闡釋道:“深刻地反映了古代社會婦女在戀愛婚姻問題上受壓迫的現(xiàn)象”。在注解中,程俊英先生指出本詩反映了在男權(quán)社會里男尊女卑的普遍現(xiàn)象,充分表達了對女子遭遇的同情。
在傳統(tǒng)的語文教學中,對于本詩的主題講解仍然是將女性置于弱勢的層面來討論,更多的只是對傳統(tǒng)社會中女子遭遇的悲憫,而沒有將男女置于平等的視角,稱贊女主人公敢愛敢恨的決絕魄力。因而有必要對這首極具現(xiàn)實主義色彩的詩歌進行重新定位,引導(dǎo)學生進入一個更合理的認知層面,而不僅僅停留在對階級意識的探討上。
在傳統(tǒng)的語文教學中,對于本詩的講解,一直注重由女子被男子拋棄的事實來引出對古代男權(quán)社會的批判,再表達對女子悲慘遭遇的同情。從這個意義上來看,《氓》這首詩講述了一個女子的悲劇。既描繪出了最初戀愛時期女子對男子近乎瘋狂的思戀——“不見復(fù)關(guān),泣涕漣漣。既見復(fù)關(guān),載笑載言”,也提及結(jié)婚之后女子吃苦耐勞、忙于勞作的辛勤——“三歲為婦,靡室勞矣。夙興夜寐,靡有朝矣”,以及男子一言不合便拳腳相加的事實——“言既遂矣,至于暴矣”。一個美貌、勤勞、熱情的女子辛勤勞作之后不僅沒有得到完滿的幸福生活,反而被男主人公以暴力相待,聞?wù)卟粺o動容。
古希臘先哲亞里士多德在《詩學》中對悲劇是這樣論述的:“描寫的是嚴肅的事件,是對有一定長度的動作的摹仿;目的在于引起憐憫和恐懼,并導(dǎo)致這些情感的凈化;主人公往往出乎意料地遭到不幸,從而成悲劇,因而悲劇的沖突成了人和命運的沖突?!彪m然他是從戲劇的層面來論述悲劇,但也說明了一些共通點,悲劇反映的是主人公的不幸遭遇,能夠引起人的憐憫。而魯迅先生對悲劇也有過比較精辟的論述。在《再論雷峰塔的倒掉》一文中,魯迅先生對悲劇的本質(zhì)作了這樣的表達:“悲劇將人生的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在此,“有價值的東西”也便是真、善、美的東西,是將美好的東西毀滅給人看。在《氓》這首詩中,對于女主人公來說,美好的東西便是對美好愛情和美滿婚姻生活的憧憬,可是在時間的推演中,這個理想被男子破壞得體無完膚,女子理想落空,剩下的只是不幸的遭遇和無盡的痛苦。悲劇是在沒有人犯錯、沒有人對別人做出傷害性行為的情況下仍然導(dǎo)致了的悲慘結(jié)局,譬如《邊城》中的翠翠,情人不一定回來,唯一的親人爺爺也去世了,只有自己孤身一人在獨自等待那個或許再也不會回來的儺送。從這一層面來說,本詩中女子的遭遇是悲劇的。
但假若將男女放在絕對平等的角度上來看,除了關(guān)注女子在婚姻中的不幸遭遇之外,還應(yīng)該看到女子的勇敢和決絕。在當意識到男子已然變心,自己理想無法實現(xiàn)的情況下,女子果斷選擇了離開,“及爾偕老,老使我怨”“反是不思,亦已焉哉”。女子在這件事中認識到:凡事都應(yīng)該有個度,既然已經(jīng)無法忍受男子的變心和粗暴相待,自己應(yīng)該選擇離開,哪怕遭受到兄弟的嘲笑?!耙嘁蜒稍铡彼膫€字反映出女子的從容和決絕,絕不能勉強自己去屈從于男子。從這一層面來講,女子選擇擺脫心理上被拋棄的包袱,“若不了,便不好”這一結(jié)局卻又不能說是一種悲慘,對于女主人公來說應(yīng)該是一個好的結(jié)果。因為在相對自由的先秦時期,女主人公還是能夠依靠自己的精湛紡織技術(shù)和辛勤勞作來養(yǎng)活自己的,擺脫了始亂終棄的男子,也算是一種解脫,從而樹立了一個積極正面、敢愛敢恨、獨立自主的光輝女性形象。從這一意義上看,對于本詩也可以從喜劇的層面來解讀。
語文教學應(yīng)該注重多維度地對文本進行探討和分析。對于《氓》這首詩,教師在課堂教學中應(yīng)該調(diào)動學生的積極性,引導(dǎo)學生從多角度觀察故事情節(jié),分析、總結(jié)人物的形象,不能始終停留于階級意識的分析層面,簡單地從階級立場對詩中的人物進行褒貶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