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李華
機器人是個源遠流長的題材,希臘神話中就出現了不少類似的角色。其中最有名的當數巨型銅人塔羅斯(Talos)。希臘神話對它的描述相當詳細,甚至提到它體內有一條直上直下的血管,里面流著神族的血液。
隨著科技的進步,機器人逐漸褪去奇幻色彩,成為典型的科幻元素。在《科學怪人》出版兩年前,多才多藝的德國學者霍夫曼發(fā)表了一個故事,女主角正是如假包換的機器人。如果霍夫曼對“她”的描寫更深入些,《科學怪人》在科幻史上的地位恐怕就要拱手讓人。
兩百年匆匆過去,科幻中的機器人也經歷了好幾個階段。就20世紀上半葉而言,兩個名詞──robot與robotics──標志著兩個重要的里程碑。
雖然“機器人”在中文世界幾乎定于一尊,但在1920年之前,指稱機器人的拼音文字仍舊五花八門。直到捷克作家恰佩克根據他的母語創(chuàng)造出robot,才統一了這個混亂的局面。而在21年后,科幻大師阿西莫夫密集生產機器人故事之際,想到遲早會有一門研究機器人的學問,于是順手寫下robotics。多年后,他才驚覺自己無意間創(chuàng)造了一個重要的科技名詞。
不過,在阿西莫夫以及眾多阿迷心目中,與robotics同時誕生的“機器人學三大法則”才是他最重要的貢獻。根據阿西莫夫自己的說法,這三大法則使得機器人故事的整體走向發(fā)生重大改變,因此他忍不住自詡為“現代機器人故事之父”。
本專題的第一篇文章《從“人獸之辨”到“人機之辨”——談阿西莫夫的機器人系列小說》就是以阿西莫夫的機器人故事為主軸,對于阿氏機器人的特色有相當詳盡的討論。第二篇《人工智能,人類的敵人還是朋友》則是探討了好萊塢式的機器人,它們經常以反派角色出現,讓觀眾在憂心之余提高了警覺。第三篇《新弗蘭肯斯坦啟示錄》同樣富有好萊塢色彩,在論述上與第二篇起著互補作用。最后,我們選了一篇類似隨筆的作品《借由瓦力,我們說出心中的幾多期許》,說明機器人也可以是軟性的主題。
另外,這四篇文章分別探討小說、電影、電視劇以及動畫中的機器人形象,就科幻表現形式而言,涵蓋率已達十之八九,大概只有漫畫是遺珠之憾。
由于四位作者都沒有討論到東方古國的機器人,在此簡單做個補充。雖說就西方科幻史的觀點,機器人是19世紀的產物,但如果我們放寬眼界,佛經中的“木人”在科幻色彩上絕不遜于希臘神話的塔羅斯,而在《列子·湯問》中的一則小故事,則可視為世上最早的“正統”科幻小說(至少有1500年歷史,請參考筆者的一篇短文《中文科幻祖師爺》,《科普時報》2018年5月4日第三版)。
在中文科幻界,“機器人學三大法則”亦稱“機器人三定律”,后者或許流傳更廣。在此我們刻意不做取舍,一來是對作者的尊重,二來則是凸顯兩個名詞各有市場。不過,身為阿西莫夫在中文世界的代言人之一,我想利用最后一點篇幅,談談自己為何獨鐘前者。
這個名詞的原文是“Three Laws of Robotics”,如果忠實翻譯,當然應該有個“學”字。至于為何使用“法則”,主要是因為“定律”嚴格說來是自然科學的概念,機器人學則是標準的應用科學。另一個次要的原因,是阿西莫夫在制定這些規(guī)則時,有意無意間模仿了英語世界的法律條文。由此可知這里的Law是雙關語,而“法則”剛好有這個彈性。
當年,我正是用上述理由,說服了兩岸的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