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高僧傳中的舍利描寫

耿朝暉

三朝高僧傳中神異描寫類型甚多，除了驗證高僧修行高深示現種種神通外，還有較多的舍利描寫。舍利是印度語，梵文?arīra，或譯室利羅、設利羅；義“骨身”、“體”、“遺身”，是印度人死后身體的總稱。但本意卻非如此。舍利最初意思是代表“米?！?，因為佛舍利形似米粒，所以得名。舍利子是特指佛陀或高僧遺骨火化后結成的珠狀結晶體。高僧大德火化后，常在遺體骨灰（舍利）中發(fā)現堅固或結晶的微粒。因此，佛教徒對此舍利中的“堅固子”特別重視和尊敬，稱為“舍利子”。佛經上說，舍利子是通過六波羅蜜（菩薩的修行）和戒定慧等功德所熏修的，是難得可貴而受到尊重的。舍利的真實性構成舍利崇奉的現實基礎?！督鸸饷鹘洝吩疲骸吧崂?，即是無量六波羅蜜功德所聚！舍利是由戒定慧之所熏修，甚難可得，最上福田?！保?）后世佛弟子重視對佛舍利的供奉，主要是借此引發(fā)對佛無上功德的憶念，類似儒家思想中的“慎終追遠”的功用。當然，佛舍利對于佛教徒來說，也是佛陀言教、佛法精髓的表征。

三朝高僧傳中都有對舍利的記載，《梁僧傳》中所載舍利材料不多，出現十余次，舍利靈異的記載只出現在六人的傳記中，分別是《康僧會傳》《曇摩密多傳》《釋道安傳》《釋曇翼傳》《釋慧達傳》《釋法獻傳》。其中記述詳細而且在傳記中起到作用的是《康僧會傳》，記載了康僧會求舍利，舍利靈驗驚服孫權而建塔建寺，“由是江左大法遂興?！?/p>

與《梁高僧傳》相比，《續(xù)高僧傳》有關舍利的內容要多得多，多半傳記都有關于舍利的記述，其中“感通”篇幾乎全以舍利為主要內容。從內容來講，除了言明傳主荼毗得舍利外，基本以寫敕送舍利、感召舍利、舍利神異等事件為主。其中敕送舍利居多，有三十篇左右，金瓶舍利感應數量也較多。有些傳記通篇以舍利為主體，傳主敕送舍利是全傳的主要事跡。就連以西去求經為主的《玄奘傳》中也有五處言及舍利，《釋彥悰傳》中舍利則出現了八次。而以舍利為主的典型傳記有《釋慧最傳》《釋僧朗傳》《釋慧暢傳》《釋慧海傳》《釋明舜傳》《釋凈業(yè)傳》《釋童真?zhèn)鳌返?，更突出了舍利的重要性?/p>

其他傳記中以“感通”下一卷中除了兩三篇傳記外幾乎篇篇寫到舍利，而且基本以舍利為中心。如《釋道嵩傳》是個只有160字左右的短篇傳記，其主要傳主生平活動就是以敕送舍利、感召舍利為主。

舍利將至，井吼出聲，二日乃止。造基掘地，得古磚函，內有銀合，獲舍利一粒，置水瓶內，旋繞呈祥，同藏大塔。嵩還京室，住總化寺，餐味《涅槃》，依行懺悔，身戒心慧，悉戴奉之。一缽三衣，盈長不畜，遵經圣行，息世譏嫌。遂卒于世。（2）

《續(xù)高僧傳》重視舍利還體現以舍利為主體的其他傳記中，如《釋僧范傳》《釋寶積傳》等都是以送舍利構成全傳一例。

此傳中除了敕送舍利外，附傳中還記有兩則靈驗事例，來證明舍利的效用。一是“沙門僧辯，患耳四年，聞聲如壁，一睹舍利兩耳洞開。”二是“州民蘇法會，左足攣跛十有余年。委杖自扶來禮乞愿，尋得除差放杖而歸。”兩則都是見舍利而病痊愈的事例。

仁壽初年，敕送舍利于華岳思覺寺，寺即左仆射楊素之所立也。初下之晨，云垂四布，雪滿山邑，天地奄暗，逼目無見。及期當午，忽爾天清日朗，現五色云于塔基上，去地五丈，圓如輪蓋。遙有見者，望其蓋上，赤光赫奕，團團直上，遠連天際。暨于覆了，云合光收，還如晨旦。積后卒于京室。（3）

其他傳記中，則多以收舍利時的種種靈異描寫為主，通常文字如下：“所畜舍利，藏以寶函，隨身所往，必赍供養(yǎng)。每諸起塔，祈請散之，百粒千粒，隨須而給，精苦所感，隨散隨滿。由是增信彌隆，勤懇不絕?！保?）“又，初收心舍利至常住寺中，皆見花叢含盛，光榮庭宇?！保?）

除了直接記述舍利感應事外，《續(xù)高僧傳》還收錄了刺史為舍利上表，其卷十義解篇《釋法彥傳》中收錄有因舍利而上表的文字“刺史鄭善果表曰：‘臣聞敬天育物，則乾象著其能；順地養(yǎng)民，則坤元表其德。是以陶唐砥躬弗懈，休氣呈祥；夏后水土成功，玄圭告錫。方知天時人事，影響若神。伏惟陛下秉圖揖讓，受命君臨，區(qū)宇無塵，聲教盡一。含弘光大，慈愍無邊。天佛垂鑒，降茲榮瑞。塔基六處，并得異砂，炫耀相輝，俱同金寶。牛為禮拜，太古未經；云騰五色，于今方見。又感蛇形雜彩，盤旋塔基，鶴飏玄素，徘徊空際。雖軒皇景瑞，空傳舊章；漢帝慶征，徒書簡冊。自非德隆三寶，道冠百王，豈能感斯美慶，致招靈異？”（6）這封表書不是作于高僧，而是記錄當時官吏對于舍利的態(tài)度，道宣選此收錄，是從側面見出舍利崇拜的普遍。

《宋僧傳》中舍利材料內容多集中在荼毗后收舍利，該類型出現約有12次，內容多是舍利數量及顏色，如三百粒、數百顆等等，以及描述存放舍利處等等。較特殊者有釋窺基傳中傳主筆尖生舍利，以見出其不凡。釋端甫傳中有兩次夢見舍利，一是母胎夢吞舍利而生子，二是傳主夢梵僧使其吞舍利。

《宋僧傳》中的《窺基傳》《釋悟空傳》等幾篇傳記基本是以舍利為敘述中心。

過信夜，寺中有光久而不滅，尋視之，數軸發(fā)光者，探之，得《彌勒上生經》。乃憶前夢，必慈氏令我造《疏》通暢厥理耳。遂援毫次，筆鋒有舍利二七粒而隕，如吳含桃許大，紅色可愛。次零然而下者，狀如黃梁粟粒。（7）

三朝高僧傳中的舍利描寫，既與佛教的信仰和傳播息息相關，又具有夸張、渲染、想象諸多文學特色，是傳記文學特色的一個方面。

注釋：

引自麻天祥《舍利的歷史與象征》，《佛學研究》，2008年。

[唐]釋道宣著，郭紹林點校：《續(xù)高僧傳》，北京：中華書局，2014年，卷二八，第1128頁。

[唐]釋道宣著，郭紹林點校：《續(xù)高僧傳》，北京：中華書局，2014年，卷二八，第1091-1092頁。

[唐]釋道宣著，郭紹林點校：《續(xù)高僧傳》，北京：中華書局，2014年，卷三十，第1222頁。

[唐]釋道宣著，郭紹林點校：《續(xù)高僧傳》，北京：中華書局，2014年，卷二九，第1147頁。

[唐]釋道宣著，郭紹林點校：《續(xù)高僧傳》，北京：中華書局，2014年，卷十，第355頁。

[宋]釋贊寧著，范祥雍點校：《宋高僧傳》，北京：中華書局，1987年版，卷四，第6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