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箏
夏蟲可憐,因為它不可以語冰,更因為它從未見到過冰。
但又有誰不是可憐的夏蟲呢?即使是遠渡重洋見過冰山的人,看到的也只是冰山不到十分之一的一角。我們堅定不移地相信著眼前看到的一切,但不可否認的是,有些“存在”合理地躲避在了視線的死角。
比如說空戰(zhàn)里一個無法用概率計算的數(shù)據(jù)?!岸?zhàn)”期間,為了加強對戰(zhàn)機防護,英美軍方調(diào)查了作戰(zhàn)后幸存飛機上的彈痕的分布,決定哪里彈痕多就加強哪里,然而統(tǒng)計學家沃德力排眾議,指出更應該注意彈痕少的部位,因為幸存的飛機只是全部樣本中很少的一部分,所以沃德非常清楚,再精密的研究,也只會被這片面的假象所蒙蔽。更何況除非有人能將樣本數(shù)取到無窮大,要不然統(tǒng)計的結(jié)果就永遠會存在誤差,它們合理地存在于“忽略不計”里。
客觀的忽略不計也許情非得已,令人無奈。但主觀的視而不見同樣在蒙蔽著人的雙眼,并且這樣的事情太多太多。人們會因為一個缺點而忽略其他所有優(yōu)點,因為一次不愉快而選擇丟棄過往無數(shù)次歡樂,因為太接近而錯過了欣賞,因為太親密而忘記了感恩……這些事實同樣可憐地存在于視線的死角而被忽略不計。更重要的是,與那些無法歸航的戰(zhàn)機一樣,忽略了它們的后果很糟糕。
有這樣一首詩大概聽上去很陌生:“萬里車書一混同,江南豈有別疆封。提兵百萬西湖上,立馬吳山第一峰。”且它的作者同樣很陌生,是一位叫做完顏亮的金朝君王。這首詩寫的是他南下伐宋時的豪邁心情。
不妨設(shè)想下:如果這首詩的作者是宋太祖,他寫這首詩時正將“蠻夷”打得丟盔棄甲。那么,雄心壯志就不會被說成是狼子野心,這首詩也會和它的作者一起留名青史,成為詠嘆豪邁氣魄的名篇而膾炙人口。
可惜它從沒有得到過任何一句贊揚或批判,因為它被主觀安排成了忽略不計的存在。空戰(zhàn)里有些數(shù)據(jù)丟失了,是因為那些被擊落的戰(zhàn)機再也無法歸來??墒怯行〇|西一直完好無損地存在著,上千年都沒有失傳,卻依然無法被人看見。
兼容并包不該是只包容和熱愛那視線里的冰山一角,而該是讓一切大白于陽光下,合理地存在著。
“仰望星空的人,總以為星星就是寶石,晶瑩,透亮,沒有纖瑕。飛上星星的人知道,那兒有灰塵、石渣,和地球上一樣復雜?!卑l(fā)現(xiàn)“存在”真相的路只有一條,便是飛到想去的地方,探索“存在”的模樣。
因為沒有見過,所以天真且愚昧。有人說這足以概括夏蟲可憐的宿命。
可即使沒有那一部分丟失的數(shù)據(jù),人們一樣憑借自己的智慧發(fā)現(xiàn)了真相,創(chuàng)造出想要的結(jié)果。所以即使是只夏蟲也不應該自怨自艾,何不用短暫的生命去尋找更多隱匿的真實?沒有人比夏蟲更懂得夏天啊。
課堂內(nèi)外·創(chuàng)新作文高中版2018年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