薺麥青青
幾年前,許晴在未參加真人秀之前,在很多人眼里是一個頗為“出世”的明星,她接戲不多,出現(xiàn)在各類活動、節(jié)目及紅地毯上的次數(shù)與她的名氣并不成正比。
在一個需要不斷增加曝光率來維持身價的演藝圈,她硬是活出了“閑云野鶴”的味道。
許晴自小在外交學院的大院中長大,家世顯赫。曾祖父熊文卿是湖北省最后一位參議長,與革命先驅(qū)黃興是故友,曾變賣所有家產(chǎn)捐給辛亥革命;而她的姥姥與幾個小姨、姨父都是外交官。許晴可謂“銜玉而誕”,備受寵愛。
從小學到大學,她的成績一直遙遙領(lǐng)先,當美貌足以傲視同儕時,她仍拒絕做空洞的花瓶。11歲時她便在電影《鐵甲008》中首次出演,對電影的熱愛也許在那時便悄然萌芽。8年后,當國際關(guān)系學院和北京電影學院兩份錄取通知書皆翩然而至時,她沒有任何躊躇。聽從內(nèi)心的召喚,是她面對諸多人生選擇時的態(tài)度。
在電影學院讀大三時就被陳凱歌相中,出演了《邊走邊唱》。22歲那年,因“跨齡”出演凌子風導演的《狂》中命運多舛卻性格倔強的蔡大嫂而一舉成名,在這之后星途暢通無阻。但她并沒有乘勝追擊,拍戲的頻率并不高,有時幾年才接一部戲,她不肯因為一些不符合她水準和定位的角色而自毀長城。因此,她對劇本的挑剔是出了名的,拒絕的戲約竟遠比拍得多,她選擇角色只有一個原則一一“角色一定要有人性的光輝”。
為此,她得以塑造很多經(jīng)典的女性形象:無論是《皇城根兒》里開朗單純的金枝,還是《東邊日出西邊雨》里敢愛敢恨的肖南,或是《DA師》中英姿颯爽的林曉燕,亦或是《建國大業(yè)》里雍容典雅的宋慶齡,皆各具風采。
2001年,許晴在《笑傲江湖》中飾演任盈盈,她不僅演出了任盈盈的狠辣任性,也頗為細膩地呈現(xiàn)出了任盈盈柔情似水的一面,亦正亦邪,為愛癡狂,她由此成了觀眾心中最美的任盈盈。
連向來以犀利言論著稱的編劇兼評論家史航都贊譽她“許晴真好。像《西游記》的羊脂玉凈瓶,瑩潔而不透明……走在哪里都是‘仿佛若有光?!?/p>
2013年開始,許晴參加賴聲川的話劇《如夢之夢》的亞洲巡演。在這部話劇里,許晴扮演了擁有傳奇一生的女子顧香蘭。
《如夢之夢》一演5年。5年的時間并不短,但時間好像在她身上凝固了,不管是第一場,還是最后一場,每場連續(xù)八個小時的演出,足以讓人神疲力竭,但她的狀態(tài)始終豐盈、朗潤,她將每個階段不同的人生體悟注入到角色中:
“我每天在體驗,每一天我更能加重自己的一個信念:我必須相信,我必須融入到她的生命體,飽滿到我覺得沒有任何一秒的空白點,我才能站得住。”
演完顧香蘭之后,她又華麗轉(zhuǎn)身,在《老炮兒》里驚艷現(xiàn)身:說著老北京臟話,倒貼錢,卻死心塌地跟在老炮兒身后的北京大妞:“許晴將本身的氣質(zhì)斂起,打亂頭發(fā)、叼上煙,眼波里含上風情,臉上再兌些倨傲的神色,她就是話匣子,站在勁兒的六爺身邊,有著天衣無縫的契合。”
俠骨柔腸的“熱”,潑辣仗義的“野”,完全顛覆了觀眾對她以往的認知。
當很多同齡或者小于她的演員都身陷婆婆媽媽的戲里,為更年期煩惱,因懷疑丈夫外遇而神經(jīng)兮兮,或為兒女的婚事操碎心時,她仍是以一個令人欲罷不能的、充滿女性魅力的形象出現(xiàn)。
而這樣的女性形象,在中國的銀幕上,太少見了。因為少見,而彌足珍貴。
而讓許晴走下“神壇”的,源于幾年前的一場真人秀。
所謂真人秀,“真人”只是前飾,“秀”才是中心詞。所以,一檔看似接地氣的節(jié)目,諸多參與者仍將其當做了另一個“秀場”,各種“人設(shè)”紛紛出場:能干的賺得“賢德”美名,親和力強的贏得人氣的加持。她呢?將節(jié)目當做了舞臺下的生活,本色出演。
從前,大家視她為云中仙子,不食人間煙火,高貴自持,但是在節(jié)目中隨團一通窮游下來,她的那些曾被光環(huán)籠罩的神秘神圣全部被顛覆,一時間滔滔罵名滾滾而來——裝嫩、矯情、任性、不合群,一言以蔽之,就是典型的公主病。
但在同學眼里,她是那種會把別人的事情放在心上的人?!霸?jīng)有一段時間,我們在討論一個片子,我沒有看過,等下次碰面的時候,她就會拿給我,說幫我找到了。她對人的好完全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讓人特別感動?!?/p>
拍完戲便走人,不留戀上一秒的光環(huán);她會去做慈善,但拒絕任何對此的宣傳。她不是不懂成人世界的規(guī)則,只是在某些特定的節(jié)目與場合,她的率性十足會被無限放大,為她招來極大的爭議。
我們見慣了各種“完美”的偶像,這樣瑕瑜互見的“原汁原味”令很多人難以悅納。
《花兒與少年》總撰稿人吳夢知這么評價許晴:如果可以,誰愿長大,所有成長的雞湯都是被逼的,但凡能不妥協(xié)、冒天下之大不韙、保持著孩子氣的人,都是傷得起的勇者。
有人說,中國女人放棄自己太早了。年過二十五不再談青春,年過三十五不再談年輕,年過四十,無論曾經(jīng)如何花容月貌,就不再談姿色。
雖然許晴已年近五十,仍將風姿與風情作出了最好的闡釋。
風情,是在韻致靈動之間,在顧盼生輝之間,也在可嬌憨可狂野的自如切換之間,“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
那么,風情呢,前進一分則流于艷冶與賣弄,后退一步則還原為端莊與持重。
“風情”二字,于許晴,是最具個人風格的Logo。
自出機杼,難以刻意為之。
不止是優(yōu)渥的生活滋養(yǎng)了她,因為物質(zhì)并不匱乏,照樣被歲月侵蝕得面目全非的明星大有人在,最重要的是,達觀的心態(tài)讓許晴具有了與時光從容對飲的超脫。
她曾說:“有的戲人家來找我了,但后來沒有了,就不是你的,我會自己默默地在腦海里演一遍,就滿足了,有的東西不是你的你硬要搶,就算你得到了,那你也一定要失去一些東西。”
所以,許晴不去覬覦一些奢望,也不勉強自己接受什么。她不擔心被大眾遺忘,也不憂慮容顏老去無戲可接。因為她人生的最大目標不是揚名天下,備極榮光,而是不必諾諾于人前,不需被盛名所累,在一方自由的天地中活出最游刃有余的自我。
因此,人們看到的許晴,不討好,不逢迎,亦不自詡輕狂。人人覺得她求仁得仁,但殊不知,生命中有多少光風霽月,也可能會有多少落雨飛花,只是她懂得如何去自我消化:
“人的一生就是在盈和虧之間取舍搖擺,我以為虧的時候是長長的,人總會進步。而生命中的盈的來臨,越晚越好。生命的張力,需要緩緩釋放?!?/p>
所以每次出現(xiàn)在公眾視線里的許晴,都是氣定神閑,儀態(tài)萬方。
活出自我,實在是一件代價太高的事情。有底氣,而無勇氣,會依然活在世俗的框架里;有勇氣,而無底氣,“自我”也因為缺少支撐,而變得不堪一擊:任性是需要資本的,唯有勇氣和底氣兼具的人,才能信步徐行,怡然自得。
49歲的許晴,在許多人眼里已近“含飴弄孫”的年紀了,但她卻仍享受著目前這種悠游自得的狀態(tài),亦同樣堅信愛情:“他可能是30歲、40歲甚至80歲,不管多少歲,人生一定會有。”
即便現(xiàn)實中無人可戀,她也可以和自己談一場永不分手的戀愛。無視外界的侵凌,不在意輿論的明槍暗箭和歲月的風刀霜劍的雙重追逼。
王爾德認為,愛自己,是終身浪漫的開始。而對自己的寵愛,絕非僅僅是對身體的物質(zhì)上的供養(yǎng),更是對靈魂的修行與充盈。不擰巴,不糾結(jié),將百煉鋼化為繞指柔。焦慮、怨懟、戾氣,從來培養(yǎng)不出美人。
許晴曾說:“權(quán)重如王位,物重如城池,都和我無關(guān)?!?/p>
欲望人人都有,但過多過重,早晚不勝負荷。一個人只有削減了過剩的欲望時,才會有那種真正的云淡風輕。
在這個世間,有人是承襲者,有人是打破者;有人是大背景下中規(guī)中矩的底色,有人是那抹跳脫的嫣紅色;有人年方三十,卻覺人生已意興闌珊;有人五十知天命,卻覺風景這邊獨好。
活得通透的人,自可在時光的長河中永葆青春的馥郁,并最終獲得悲喜自洽的平靜。
而許晴,無疑給我們示范了生命的另一種可能和精彩。
摘自微信公眾號世界華人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