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少博
[摘 要]大正與昭和時期,一部分日本人逐漸接受了社會主義、馬克思主義思想,并以此為意識形態(tài)逐步開展各種運動。而當時日本近代“國學”主張“天皇至上、萬世一系、君臣一家、忠孝一致”,其中,“天皇至上”“日本精神”成為了日本對外擴張,推行軍國主義的理論基礎(chǔ)。通過研究可知,日本近代共產(chǎn)黨與“國學”存在著密切的關(guān)系:第一,近代日本共產(chǎn)黨的初期思想與儒家思想緊密相連;第二,近代日本共產(chǎn)黨之所以選擇社會主義,其目的就是要反對天皇專制,反對近代國學者所倡導的“國體論”;第三,近代日本共產(chǎn)黨的思想對中國近代“國學”者也產(chǎn)生了很大影響。
[關(guān)鍵詞]近代日本共產(chǎn)黨;國學;關(guān)系
[中圖分類號]B313.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007(2018)03-0030-05
早在大正與昭和時期,社會主義思想就開始被一些日本進步人士所接受,成立了各種組織研究、傳播馬克思主義,與當時的天皇專制主義展開了激烈的斗爭。通過多年不懈努力后,日本共產(chǎn)黨終于在1922年7月15日正式建立。明治時期的社會主義者雖然有著不同的思想經(jīng)歷,但都歸屬于社會主義思想。“在明治時期的每一位社會主義者的形成過程中,幸德秋水在閱讀了夏福理的《社會主義精髓》后斷定自己是一個社會主義者;安部磯雄在對社會事業(yè)產(chǎn)生疑惑時閱讀了貝拉米的《回顧》,之后對社會主義有所頓悟;片山潛也稱《拉薩爾傳》使得他認識到社會問題的解決要依靠社會主義,依靠堅持社會主義的勞動者政黨?!盵1](117)可以說,每一種思想的產(chǎn)生與發(fā)展都脫離不開原有的文化積淀,日本近代的社會主義思想亦是如此。
一、近代日本共產(chǎn)黨與日本“儒學”
最初,日本用“社會說”“社會論”“社會黨”代指“社會主義”。1878年6月,福地源一郎在《東京日日新聞》發(fā)表文章,首次使用漢字的“社會主義”一詞;1887年,“社會主義”一詞才開始流行。甲午戰(zhàn)爭之后,社會主義從冷遇、被理解的階段步入了形成與應(yīng)用階段。正如朱謙之所言:“明治三十年(1897)以前,先進的歐美社會主義思想早已輸入日本,例如明治十五年中江兆民創(chuàng)辦的《政理叢談》中,載有田中耕造譯的《社會黨》、日下東男譯的《社會黨主義》,介紹17至19世紀前半葉以法國為中心的社會主義思潮。明治二十三至二十四年,中江門下酒井雄太郎的《在歐通信》中報道歐洲的社會黨現(xiàn)狀。明治二十六年作為《平民叢書》第六卷之《現(xiàn)時的社會主義》,簡明而系統(tǒng)地說明社會主義各派的主張。但是社會主義思想在日本的真正開端,乃是中日甲午戰(zhàn)爭以后。由于那時候日本資本主義的確立,棉紡織工業(yè)、軍需工業(yè)、金屬工業(yè)、造船業(yè)等飛速發(fā)展,同時也就有近代的無產(chǎn)階級與工人運動的產(chǎn)生。明治三十年4月在東京創(chuàng)立職工義友會,加入者有片山潛、鈴木純一郎等。同年7月勞動組合期成會創(chuàng)立,……發(fā)行運動之機關(guān)報《勞動世界》(半月刊),片山潛主筆。三十一年,社會主義研究會創(chuàng)立,開始組織學術(shù)團體活動,研究‘社會主義原理是否適用于日本?!盵2](277)
其實,日本社會主義研究會最初的成員是以村井知至、安部磯雄等基督教徒為中心的??梢姡渌枷肱c基督思想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隨著幸德秋水、片山潛、木下尚江等人加入了社會主義研究會,圣西門、傅立葉、拉薩爾、馬克思等人的思想得以流傳。但這一時期改良社會主義、科學社會主義與空想社會主義思想是混雜在一起的。
后來,經(jīng)過“片山潛(1859—1933)、安部磯雄(1865—1949)、堺利彥(1870—1933)、幸德秋水(1871—1911)等人介紹了各種社會主義思想的萌芽期;又經(jīng)過翻譯出版《共產(chǎn)黨宣言》,介紹《資本論》;高畠素之(1886—1928)完成《資本論》全譯本,接受馬克思理論和開展相關(guān)運動的條件逐漸成熟。也正是這一時期,河上肇(1879—1946)、山川均(1880—1958)、櫛田民藏(1885—1934)等熟悉馬克思主義經(jīng)濟理論和社會理論的理論家嶄露頭角。然而,這一階段每個學者對于馬克思主義的理解各不相同,基于唯物史觀的歷史學理論尚未真正應(yīng)用到日本史研究之中,盡管在佐野學(1892—1953)的論著中可以看到雛形,但無論在理論詮釋層面還是在歷史研究的具體運用層面,達到一定的水準還有待于野呂榮太郎的出現(xiàn)”。[3](72)
雖然,馬克思主義學說具有批判資本主義的政治性,但是馬克思主義也具有科學性,是革命性與科學性的統(tǒng)一?!罢押颓捌谝环矫娼o人一種強烈的陰暗印象,例如危機、右翼恐怖、戰(zhàn)爭、超國家主義、皇國史觀;但另一方面,明治以來日本學術(shù)通過吸取歐洲的學術(shù)文化而得以發(fā)展,經(jīng)歷大正民主時期,達到相對較高的水平。即使學術(shù)界不得不在戰(zhàn)時(大約1937年左右)迅速向軍部統(tǒng)治、翼贊政治屈服,卻并沒有完全喪失客觀考察本國歷史的傳統(tǒng)。昭和前期馬克思歷史學方法得到磨練,在明治維新時期資本主義的發(fā)展史中,社會主義從理論和實證兩方面取得了為編年史式實證研究所忽視的重大成果,提示了日本近代社會、國家的歷史觀,但不斷受到相關(guān)領(lǐng)域的刺激,起源于各種關(guān)注點的實證歷史研究得到了推進和積累?!盵3](88)
與此同時,我們發(fā)現(xiàn)明治時期的一些日本共產(chǎn)黨員,在沒有接受社會主義思想之前,就已經(jīng)是儒學者,如,“明治三十四年……會員們以‘社會主義協(xié)會為中心,努力把海外社會主義思想廣泛介紹到日本。即在這一時期,片山潛從基督教的社會改良主義出發(fā),通過與生長中的工人階級的結(jié)合,逐漸轉(zhuǎn)變?yōu)樯鐣髁x者。他所寫的《我的社會主義》,和幸德秋水的《社會主義神髓》及森近運平、堺利彥合著的《社會主義綱要》被稱為明治時期的三大名著?!盵2](278)雖然,在日本社會主義組織建立的初期,共產(chǎn)黨人與基督教思想相糾纏,但一些日本共產(chǎn)黨員的思想也與儒家思想密切相關(guān),正如日本共產(chǎn)黨早期代表幸德秋水所說:“我從幼年起,即愛讀最急進的、最過激的、最極端的、非軍備主義、非國家主義、無政府主義的書,這些書都不是歐美文字的翻譯,純乎是我東洋人的著作,而東洋人多數(shù)不甚加以尊重的,即老子、莊子之書,釋迦的經(jīng)典……我是從儒家進入社會主義?!盵2](285)由此可知,日本共產(chǎn)黨明治時期的主要代表幸德秋水是從儒家思想過渡到社會主義思想的。
河上肇“大正二年(1913)留學歐洲,回國后任京都帝大法學部教授。大正六年(1917)發(fā)表《貧乏談》,影響很大。恰如著者自述,此書‘打算奉孔子立場來論富論儉。書中雖也論及了馬克思的唯物史觀,但主要是貫穿著儒教的倫理主義,要求為政者、富者施行社會政策,和社會主義距離很遠。堺利彥批評他是‘孔孟的仁道主義、佛教的精神主義,與社會主義的經(jīng)濟學、維持現(xiàn)狀的妥協(xié)主義等等即不徹底的混合物?!盵2](430)顯而易見,在明治時期,有些日本共產(chǎn)黨人的社會主義思想是與儒家思想緊密相連、相互交融的。
二、日本共產(chǎn)黨與日本近代“國學”的國體論
“明治維新以來,日本官方非常重視國學派?!盵4](21)而日本近代“國學”推崇“國體論”?!啊畤w一詞自明治時開始使用,但關(guān)于其內(nèi)容卻莫衷一是?!盵3](44)
日本近代的“國學”家,把“國體”解釋為“君民同祖”“萬世一系”的國家觀,關(guān)注日本的國體、政體,強調(diào)國君對臣民的慈善之心;特別重視臣民對君父盡忠盡孝,不惜以犧牲生命為代價。關(guān)于“國體”,從幕府時期就推崇“尚武”,對此,日本學者會澤正志齋這樣描述:“國之體其何如也?夫四體不具,不可以為人。國而無體,何以為國也。”[5](215)
會澤正志齋認為,“日本建國之初就是尚武的國家,這些是他所見的日本自古以來優(yōu)越性的獨特性和‘國體。”[5](216)近代日本的“國學”被軍國主義者所利用,“右派御用學者蓑田胸喜在他的《學術(shù)維新》(1941)中公開仇視馬克思主義。蓑田看來:‘現(xiàn)今日本萬惡的本源,畢竟出于可以目為思想?yún)⒅\本部之帝國大學之違憲反國體學風”。 [2](390)日本近代的“國學”者熱衷“國體論”,排斥社會主義思想,日本共產(chǎn)黨員遂與之展開抗爭。
日本近代共產(chǎn)黨反對“國學”所主張的天皇至上、萬世一系、君臣一家、忠孝一致。其之所以選擇社會主義,就是要反對天皇專制,反對近代國學者所倡導的“國體論”。例如,自稱為“純正”社會主義的北一輝,于1906年出版了《國體論及純正社會主義》,認為“國體論”中的天皇是由迷信所捏造的土偶,“明治維新后的日本發(fā)生巨大變化,其主體應(yīng)該是國家本身而不是其他。他批判天皇的神權(quán),反對明治政府所宣揚的建國理念,稱所謂的描述皆是不符史實的虛構(gòu)理論,不應(yīng)困守于天皇治國的神話框架。他說:‘今日之國體已非國家為君主之所有物,為其利益而存的時代的國體,而是國家的實在的人格已作為法律上人格而被認識之公民國家的國體?!舨环穸ㄌ旎收?,便無法否定明治政府體制,便無法引進新的憲政學說,也就是他在宣稱社會主義之際選擇以否定天皇制來破題的原因?!盵6](210~211)北一輝進一步說道:“日本的歷史只可追溯到4世紀,而不是由神武天皇創(chuàng)世于公元前660年,在國家的形成、皇權(quán)的確立、政治與宗教的分合等相關(guān)具有指標性的文明發(fā)展議題上,日本在世界文明發(fā)展中并沒有與眾不同之處;所謂日本是神國化身的‘日本神國論、開國以來便是由萬世一系的天皇家族統(tǒng)治的‘天皇治國論、軍民關(guān)系是倫理親情關(guān)系的‘家長國家論等,皆是虛構(gòu)理論;明治政府所強調(diào)的國情特殊論,只是掌控政權(quán)的薩長同盟不愿意因西方憲政民主思想的導入而影響其政權(quán)穩(wěn)定,所刻意制造的假象等?!盵6](211)北一輝反對皇權(quán)專制,在政治上追求普遍選舉的實施以及參與權(quán)的擴大等;在經(jīng)濟上提倡生產(chǎn)資料的國有化,他認為人的貧窮,其原因是資源的被壟斷,社會正義的考量,其重心不在于財富的分配手段,而應(yīng)該在于資源的劃分標準,故而主張要實現(xiàn)資源國有化。
值得注意的是,北一輝雖然在《國體論及純正社會主義》中反對日本“國體論”推崇的“天皇制”,但是他所倡導的“社會主義”,與當時日本國學者所倡導的“國體論”本質(zhì)上仍具有一致性。因為“北所鼓吹的‘社會主義,絕對不是真正反對國體論者的主張,相反地乃是在‘社會主義名義的幌子下,給日本法西斯主義開辟道路”。[2]( 393)可見,其所倡導的“社會主義”,并不是馬克思主義理論意義上的社會主義 ,而是打著“社會主義”的旗號鼓吹軍國主義,推行對外擴張,通過“國體論”推行皇道主義與軍國主義。故此,北一輝的“社會主義”與近代國體論者所倡導的“國體論”本質(zhì)上是一致的。
明治時期,也有一些共產(chǎn)黨員與國學者們所推崇的軍國主義進行堅決的斗爭。例如,社會主義思想的重要代表幸德秋水,“對于軍國主義,幸德秋水指出其原因在于‘好戰(zhàn)的愛國心‘虛榮心‘狂熱心…… 他認為‘軍國意味著腐敗和道義的淪落,軍備擴張會引發(fā)諸多惡劣影響……幸德秋水將戰(zhàn)爭描述為‘目的卑污‘手段陋劣‘狡猾‘欺詐‘陰謀‘詭計等……在他看來,所謂的‘愛國心與領(lǐng)土擴張政策的大肆宣揚等,加劇了帝國主義在當時的泛濫……幸德秋水提出了實施方法,即‘變少數(shù)之國家為農(nóng)工商人之國家,變貴族專制之社會為平民自治之社會,變資本家橫暴之社會為勞動者共有之社會,而后以正義博愛之心而壓其偏僻之愛國心也,以科學的社會主義而亡其野蠻的軍國主義也,以布拉沙呼德之世界主義而掃蕩刈除掠奪的帝國主義也,是救之之必要也。即通過社會主義的實現(xiàn)來消滅帝國主義?!盵6](140~144)
日本近代的共產(chǎn)黨人,在反對國學者推崇的“天皇至上”的斗爭中,有些被捕、被殺。例如,“古河力作在1911年的遺書《我》中提到,‘期待自由、平等、博愛、相互扶助、萬人安樂的社會,而不是生活困難、貧困、生存競爭,沒有牢獄、實現(xiàn)永遠和平與四海皆兄弟的社會……天皇是與我們流著相同血液的人,必須打破國民的迷信。將矛頭指向天皇制……在幸德秋水被判處死刑的1個月后,河上肇撰寫《日本獨特的國家主義》稱:日本當局之所以不讓幸德秋水活下去,并非像西方諸國那樣,是因為其害怕暴力……因為對日本來說,‘最至上的價值是國家,日本最害怕的正是‘破壞國家至上的主義”。[2](286~289)由此可見,日本近代共產(chǎn)黨為了與近代國學所推崇的天皇主義、國家主義、軍國主義相抗爭,不惜犧牲生命;主要代表幸德秋水等人的思想與近代國學者所倡導的“國體論”是直接對立的。
三、近代日本共產(chǎn)黨與中國近代國學者
甲午戰(zhàn)爭后,中國的仁人志士開始意識到日本的崛起,要學習日本的先進經(jīng)驗以振興中華。“中國向日本派遣留學生始于甲午戰(zhàn)爭后的1896年。洋務(wù)派官員張之洞曾說:‘出洋一年勝于讀書五年。培養(yǎng)擔任改革的人才留學很有效果。日本被選為留學國家的最大理由是,為引進歐洲的學問、技術(shù)而以日本的經(jīng)驗為參考。而且,清朝由于義和團戰(zhàn)爭的失敗而難以維持體制,而日本公布大日本帝國憲法確立了立憲君主制,比起采用共和制的歐美各國更能夠放心地派送留學生。隨著科舉制度的廢除,留學取得的學位逐漸可以代替科舉獲得功名。起初只有十幾名的日本留學生到了1905年增加到8000名。1906年則急劇增加到12000名?!?[7](120) “據(jù)統(tǒng)計,在1850年至1889年間日文翻譯著作占翻譯著作的15.1%,到1902年至1904年間已經(jīng)占到60.2%?!?[8](420)
大批留日學生,包括中國近代國學家康有為、梁啟超、章炳麟等,通過日本翻譯的歐美書籍了解西方近代思想,同時也大量地接觸了日本近代的“國學”,并通過日本的各種學會、刊物攝取了明治時期的社會主義思想。
“1905年11月,中國同盟會創(chuàng)辦了機關(guān)雜志《民報》,致力于宣傳革命思想……《民報》最大的競爭對手是梁啟超主導的《新民叢報》。1906年,梁啟超發(fā)表了‘開明專制論,認為現(xiàn)在的中國國民沒有能力實行議院政治,只有日本成功的開明專制才適合,于是兩者之間開始了爭論。” [7](137)兩者相比,《民報》刊發(fā)了大量宣傳馬克思主義的文章。
1911年起,中國近代的國學者們不再相信清王朝的統(tǒng)治者會主動讓權(quán),進而東渡日本來尋求救國救民的途徑。在近代“西方東進”的浪潮中,日本無疑起了“中轉(zhuǎn)站”的作用,中國的仁人志士通過翻譯大量的日本文獻,了解了社會化主義;聆聽了日本社會化倡導者們的講授,深受鼓舞。
康有為,博覽群書。1891年,在廣州長興里設(shè)“萬木草堂”講學,“康先生之所講者,多為學術(shù)源流,凡經(jīng)史詞章,諸子百家,與夫時務(wù)之切要,世界之大勢,亦無所不講?!盵9]甲午戰(zhàn)爭中國戰(zhàn)敗后,其十分關(guān)注日本崛起的原因,對日本進行深入研究,提出了“以強敵為師”之主張,進一步推動了中國的維新變法運動??涤袨樵凇洞笸瑫分泄串嬃松鐣l(fā)展的藍圖,有學者稱康有為《大同書》中的理想與社會主義思想有某種程度的契合;也有學者認為康有為的《大同書》中存在諸多空想社會主義的思想。從康有為的《自編年譜》中能夠看到,從1874年起他就開始關(guān)注日本。此外,日本學者也考證到:“根據(jù)(康有為)這些記載,康在相當早的階段就開始關(guān)注明治日本。但是以上證言全是戊戌政變之后寫下的,為了擴大先見之明,將時期提前的可能性很高?!?[10](3)盡管學界對康有為關(guān)注日本的時間存在爭論,但不可否認的是康有為對日本的近代文化有著濃厚的興趣,渴望將大量的日本書籍介紹到中國,而其在大量搜集日本資料期間,不可避免地接觸到了明治時期的社會主義思想。
梁啟超,把日本近代的“社會主義”概念引入中國。1899年10月25日,梁啟超在其《論強權(quán)》一文中使用了“社會主義”的概念,據(jù)有關(guān)學者考察,梁啟超是中國最早使用“社會主義”概念的人。其接觸社會主義概念,與“東學”有關(guān),即在東渡日本期間,與接觸到的日本思想有關(guān)。梁啟超指出:“社會主義者,其外形若純主放任,其內(nèi)質(zhì)則實主干涉者也。將合人群使如一機器然,有總機以紐結(jié)而旋掣之,而于不平等中求平等。” [11](384)可以說,“在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傳播過程中,梁啟超是最早的介紹人之一?!?[12](367)梁啟超在《新民叢報》上接連發(fā)表了多篇介紹馬克思主義的文章,其中,1904年發(fā)表的《中國之社會主義》一文尤為重要。梁啟超自己也常常以“社會主義”理論家自居,認為他人不懂社會主義,如其所言:“彼輩始終未識社會主義之為何物也?!?[13](436)有學者研究稱,當“馬克思主義”與“國學”初遇時,梁啟超評價康有為道:“先生之哲學,社會主義派哲學也?!?[11](489)可見,梁啟超顯然是在國學視野下分析社會主義的。
劉師培,1902年與章炳麟結(jié)識,并與章炳麟、蔡元培、謝無量等一同進行反清革命。同時,其參與了《警鐘日報》《國粹學報》等報刊的編輯工作,著有《攘書》《中國民族志》《經(jīng)學教科書》等書籍。1907年,劉師培夫婦應(yīng)章炳麟等人的邀請東渡日本,參加了同盟會東京本部的工作。1907年6月,受當時日本的片山潛、幸德秋水等人社會主義思潮的影響,劉師培等發(fā)起成立了“社會主義講習會”,創(chuàng)辦了《天義報》和《衡報》,并以此為陣地宣傳社會主義理論,提倡廢除專制制度、廢除等級制度,主張人權(quán)平等,且組織翻譯《共產(chǎn)黨宣言》,宣傳社會主義、共產(chǎn)主義思想。1908年,劉師培攜全家回國。辛亥革命后,劉師培在成都國學院講授國學,后與謝無量等人一同發(fā)起、成立了四川國學會。1917年,劉師培應(yīng)北京大學校長蔡元培的聘請,擔任北京大學文科教授,講授國學。1919年1月,劉師培與黃侃等人一起成立了“國故月刊社”,在北京大學主導發(fā)起《國故學刊》,由此劉師培成為了國粹派。
黃興,與孫中山一道是辛亥革命的核心人物之一,策劃了多次反清武裝起義?!岸胃锩笔『?,黃興流亡日本。據(jù)學者考察,黃興曾經(jīng)先后進出日本共計10次。流亡日本期間,他受到了日本近代社會主義思想的影響,特別是片山潛、幸德秋水等成立的“社會主義講習所”所講授社會主義思想的浸染,給予了黃興很大的幫助。
李大釗也是最早傳播馬克思主義思想的進步人士之一。他于1913年東渡日本,1915年9月8日進入早稻田大學學習。1914年至1916年間,當時日本社會主義的著名代表安部磯雄先生在早稻田大學講授“都市問題”等課程,對李大釗的影響很大。早稻田大學出版的《早稻田大學百年史》中有記載:“李大釗曾在大學部政治經(jīng)濟學科學習,深受安部磯雄經(jīng)濟學的影響?!?[14]后來,李大釗接受了馬克思主義的思想,成為了我國早期的馬克思主義者。雖然其思想是各種因素促成,但不可否認與接觸日本早期的社會主義思想相關(guān)。
綜上所述,中國近代國學者中所萌發(fā)的社會主義思想都與東渡日本,深受片山潛、幸德秋水等人的社會主義思想影響有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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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樸哲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