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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寶貝兒,帶我飛

      2019-01-10 11:23孫睿
      文學教育 2019年1期
      關(guān)鍵詞:笑臉孩子

      孫睿

      米樂把油畫顏料甩到他老婆臉上后,他老婆也甩了臉子,不到十分鐘便拉著行李箱走出家門,留下米樂和一個兩歲的孩子。

      這十分鐘里,他老婆所做的事兒不是告訴米樂沖牛奶水溫多少、晚上用哪種紙尿褲,她只管收拾了自己的東西頭也不回地出了門。完全不顧米樂在照顧孩子上毫無經(jīng)驗,還重重地把門撞上。

      好在孩子沒受影響,不為關(guān)門聲所動,憨憨地睡著,渾然不知自己的父母剛剛為了她都動手了。米樂作為湖南人的女婿,終于體會到湘南女人的麻辣爽利,對那首叫《辣妹子》的歌認識達到一個新高度。

      米樂并沒覺得當媽的突然離家是多大個事兒,他從容地坐在畫布前,拿起筆,發(fā)現(xiàn)調(diào)色盤里的顏料少了,想起來剛才有一部分用在離家那位女性的臉上了,于是又往盤里擠了點兒,準備工作。

      米樂的職業(yè)是畫家,一個職業(yè)畫家。但是他現(xiàn)在準備畫幅商品畫,已經(jīng)兩年多沒賣出一幅作品了,他得生活。

      畫到一半,孩子突然醒了,哭。米樂放下筆,跑到孩子那屋,拍她。

      “又做夢了,沒事兒,爸爸在?!币郧昂⒆計尵瓦@么應對。

      “媽媽呢?”孩子回到現(xiàn)實,大哭變抽泣。往常這種時刻都是媽媽在。

      “不知道,睡覺。”米樂拍著孩子。

      “媽媽拍?!焙⒆硬涣晳T米樂。

      “沒媽媽,就有爸爸,閉眼?!泵讟方o孩子的上下眼皮捏在一起。

      “拍這兒?!焙⒆又噶酥钙ü傻奈恢谩?/p>

      米樂照著這個部位輕輕拍著,一會兒,孩子睡著了。

      米樂離開床邊,畫了半宿,然后沒有像往常一樣睡在畫布旁邊的那張簡易床上,而是躡手躡腳躺在孩子旁邊。這是有了孩子后,他第一次睡這屋。米樂家是一居室,客廳就是米樂的工作室,擺滿了畫畫的東西,沒有沙發(fā)和電視。唯一的一間臥室在有孩子以前,是米樂和孩子他媽睡,有了孩子,就成了孩子和孩子媽的,米樂很少再進去。

      此時,米樂躺在這張可以稱之為床的床上,躺在孩子身邊,覺得那個女人走了,自己有了睡這兒的機會,真挺舒服的。

      米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的,眼睛突然就睜開,看見一張宛如朝陽的臉----孩子正笑呵呵地看著他,俯著身,雙手扒開米樂的眼睛。

      “爸爸起床!”

      孩子剛會說話,聲音奶奶的,發(fā)音并不標準。即便被摳醒,米樂也不忍發(fā)作,只睡了三個小時,他還是起來了。

      “媽媽呢?”孩子對家庭人口突然少了三分之一很在意。

      米樂也往客廳看,看孩子媽是否冷靜了一宿后回來了??蛷d確實和米樂臨睡的時候不一樣了,遍地孩子的玩具。

      “媽媽去哪兒了?”孩子光著腳,腳底板一層黑土,顯然米樂睡覺的時候,她自己已經(jīng)在地上跑來跑去玩半天了。

      “上班去了?!?/p>

      “去哪兒上班?什么時候回來?”作為一個父母都不上班的兩歲孩子,對上班這事有點理解不了。

      “下班就回來了。”米樂隨便給孩子打開一個電動玩具,“你先自己玩會兒,爸爸去上廁所?!?/p>

      有了孩子,米樂對自己的稱謂已經(jīng)從“我”水到渠成地按人物關(guān)系轉(zhuǎn)變?yōu)椤鞍职帧薄?/p>

      米樂像每個早晨一樣,褪掉褲子,毫無顧忌地坐在馬桶上,隨之而來的是不同于以往的一陣局部劇痛。

      “我去!”米樂起身回頭一看,馬桶里插著一把刷子,刷子把兒正頑皮地向上挺立著,剛剛米樂一屁股坐在這上面,肛部火辣辣的痛感遍及全身。

      除了孩子,不會是別人干的。

      孩子媽每天早上都要刷一下馬桶。小時候在水邊長大,每天都看大人在河邊刷馬桶,覺得好玩,也幫大人刷,久而久之成了習慣。關(guān)于刷馬桶這事兒,米樂和孩子他媽還有過討論。米樂說你們刷馬桶洗衣服洗菜都在那條河里,可苦了那條河了。孩子媽說,那我看你在我家也沒少吃沒少拉呀。

      孩子每天看她媽拿著刷子和馬桶互動,像她媽小時候迅速捕捉到這一生活細節(jié)一樣,且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兩歲便拿起刷子,準確地放進馬桶里,造成米樂屎意全無,周身爽辣。

      孩子笑著跑掉,有種新學的本領得到贊賞的滿足。米樂追出去,故意追不上,孩子繞著客廳,蹣跚地跑著,成了做游戲。

      跑著跑著,米樂覺得不對勁,順著余光往昨晚的那張畫看去,它立在地上,靠著墻,已經(jīng)不是他睡覺前的那樣了,上面被涂得亂七八糟,仿佛北京的地鐵線路圖。孩子在一旁得意地看著米樂,傳遞著“油漆未干”的信息,同時也在等待米樂對她改造過的這幅“杰作”予以褒獎。

      半年前米樂特意找來紙筆,鼓勵孩子在上面涂抹,但是孩子尚未具備此能力。米樂這半年多沒畫過一幅畫,孩子這半年里學會了走和跑,隨時可以來到米樂的畫前,拿起筆……是米樂自己沒把畫放好,哪怕是放在架子上,沒戳在地上,孩子也不會夠到,加上孩子媽平日二十四小時看護著,孩子但凡有摘破壞的苗頭,就被攔住,現(xiàn)在孩子沒人管,能可勁兒造了。

      米樂體會到了孩子媽的重要性。她已經(jīng)離家十個小時了,沒有任何信兒。米樂發(fā)過去微信視頻邀請,想問問她什么時候回來,順便看看臉上的油料還在不在,但視頻被拒絕。米樂又打過去電話,被掛斷。

      什么意思?米樂發(fā)過去文字信息。

      半天沒回信。這就代表著可能什么意思都有。

      米樂最不愿意猜女人的心思,迄今為止,他生活里的最大心思都在畫畫上,盡管半年多沒畫一幅,那是他太走心了,不愿意隨便畫畫。

      看著那幅被二度創(chuàng)作的畫,除了重畫,別無選擇。孩子卻沒事兒人似的,說她餓了。

      米樂回憶著孩子媽的流程,從桌上的鐵桶里出幾勺米粉,裝在已經(jīng)倒了熱水的塑料碗里,攪拌。均勻后,米樂嘗了嘗,不燙,還挺甜,怪不得小孩愛吃。米樂把孩子抱進兒童餐椅里,用小桌板卡住她,擺上那碗米粉,忙亂的早上終于得以安寧。

      安寧僅局限于孩子吃飯時嘴被占著提不出別的要求這會兒工夫。吃完之后,米樂的時間就不再是自己的,完全被孩子所控。先陪著過了會兒家家,又被要求放兒歌,手機上網(wǎng)搜了幾段,放的同時還被拉著一起跳舞,冒充各種動植物,一直玩到手機沒電。孩子又說,該去滑滑梯了。

      米樂被孩子領著,到了小區(qū)里的兒童樂園。孩子輕車熟路爬上梯子,依次從每個能滑下來的地方滑下。立春剛過,天氣干燥,孩子的頭發(fā)因滑梯摩擦的靜電一根根支棱起來,小小的身軀,像頂著一腦袋掛面,樂此不疲地爬上滑下。

      米樂就呆呆地在一旁看著。

      眼前孩子在玩滑梯,不遠處是他位于一樓的家,更是畫室,被改造過的全玻璃外墻正扎眼兒地從樓體伸出來。發(fā)誓不畫商業(yè)畫的他,昨晚剛剛在玻璃房里完成了一幅香道會所訂制的畫,此時付錢的人正在來這的路上。但是今天他并不能讓對方心滿意足地拿走這張畫,因為在滑梯上玩的那家伙,早上改變了這張畫的樣子。拿不走這張畫,付錢的人就不會付錢,又到月初了,畫室的房貸還沒著落。

      生活,怎么就走到了這一刻呢?

      米樂今年三十一,來北京十七年了。二00一年到北京上美院附中,二00四年考上中央美院,畢業(yè)后就成了北漂。漂著漂著,人生超過一半的時間跟北京有了瓜葛。

      二00八年美院畢業(yè)那年,米樂去潘家園買畫具,當時那里已經(jīng)不僅僅是古玩市場,更是美術(shù)用品和工藝品市場,價格低廉,尤其適合窮學生和窮老外。

      米樂的老家是西安的,他在地攤兒上看到一幅老照片,黑白的影像上,是一對夫妻在西安古城樓門前的合影。那對夫妻米樂并不認識,但是他倆在城墻前的樣貌,瞬間激發(fā)了米樂的創(chuàng)作靈感。他買下這張照片,回學校開始創(chuàng)作自己的畢業(yè)作品。

      照片是“過去”拍的,黑白影調(diào),梅花邊兒的相紙,城墻底下的冰棍攤兒以及無意路過入畫的大二八自行車,四寸的面積里無不顯示著“過去”的氣息。尤其是那對夫妻臉上的笑容,那是“過去”才能看到的笑容,陽光里也彌漫著一股“過去”的味道。然而這種“過去”,在米樂看來,具有一種無限可能的未來感,是一種對美好生活的期待---那兩個人雖然一本正經(jīng)地站在城樓前,卻儼然是在城樓前飛。

      米樂為這幅畢業(yè)作品取名《笑臉》。

      四寸的照片被米樂畫成了一百四十寸的油畫,擺在學校二00八屆畢業(yè)生作品展里。適逢北京奧運會開幕前夕,北京各畫廊為了迎合即將擁入北京的大量熱愛藝術(shù)的老外,提前備貨,去各美術(shù)院校選購。于是米樂的這張《笑臉》從畢業(yè)展上撤下來后,直接搬進798的一家畫廊。畫廊開出條件,每月給米樂一筆生活費,米樂需保證十年內(nèi)每年獨家供給畫廊五幅以上以“笑臉”為題的畫作。老板覺得“笑臉”可以作為一個長久命題,一直畫下去,他負責包裝“笑臉”,讓笑臉不僅綻放在北京的美術(shù)界,也綻放在全世界。

      米樂不想離開宿舍后去住地下室,他需要一個陽光充足的空間來畫畫,加上每月的生活費,將是一筆不小的開銷,他不愿意再向西安的父母伸手了。況且米樂戀愛了,在即將走出校園的時候,有了女朋友,兩人也需要獨立空間。這些都成了米樂和畫廊簽不簽的考慮因素。

      最終,當然是簽了。有了生活保障,在宋莊租了平房。米樂學的是油畫,簽畫廊或許是最對得起這個專業(yè)的出路,其他同學早就轉(zhuǎn)行去設計公司上班或者去美術(shù)考前輔導班當老師去了。

      鄒市明為中國隊奪得第五十枚金牌那天,米樂的第一幅“笑臉”被法國人買走。法國人喜歡這幅畫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它“很美好”。

      老板讓米樂照這路子畫下去,把笑臉背后的場景換成中國其他名勝古跡,讓中國人的笑臉出現(xiàn)在大江南北。米樂嘗試了,但是背景前的笑臉,卻總“不夠美好”。那種美好是真實的,不是憑空想象出來的,沒有了人物基礎,米樂畫出來不像,放大到一百寸以上的畫布上,尤為突出。

      米樂需要不同的笑臉,不同背后又要有相同之處,那是一種混雜著靦腆、羞澀和希望的笑。這種笑用文字好描述,但出現(xiàn)在臉上, 需要一張實實在在的臉為基礎。人長什么樣不是想出來的,是這個人就該長這樣,每一道皺紋、每一顆牙齒、每一寸頭發(fā)出現(xiàn)在那里都是有道理的,或者說,真的臉在真的笑,才有這效果。

      于是米樂去各種舊貨市場淘老照片,前后統(tǒng)共淘了一鞋盒。給鞋盒里的笑臉充當背景的是黃山、張家界、北戴河、黃鶴樓甚至個人家新買的冰箱電視機摩托車。在宋莊的房子里,米樂反復研究這些照片。似乎那個年代的人拍照時都這樣笑。這是一種被鏡頭關(guān)注的驚慌嗎,怕泄露內(nèi)心的秘密?這秘密是幸福嗎,畢竟這種笑看上去如此美好。人類是一種多么可愛的生物,表現(xiàn)幸福時都這么羞澀。米樂意識到,這就是《笑臉》這個命題的意義---含糊不清的美好。

      米樂照著這個感覺畫下去。第二幅畫完,畫廊老板拍了照片發(fā)給第一個購買的法國人,法國人立即打來訂金,并讓米樂接著畫第三幅。

      這時米樂清晰地覺察到,自己畫出來的雖是笑臉,本質(zhì)上卻是在畫飛翔。在那種笑臉里,人是飛起來的。這個題材正好滿足米樂這時期的內(nèi)心,此刻的他渴望飛翔,畫出來得心應手。人類也需要飛翔,所以畫被順利買走。

      一飛就是三年,直到女朋友大學畢業(yè)。女朋友是三年前米樂在畢業(yè)作品展時認識的,當時米樂需要把《笑臉》拍下來留作資料,就去攝影系找人,同屆的攝影系同學沒時間,早都出去接活了,連大二的都出去干兼職了,只有大一的在學校準備期末考試,反正拍清楚了也不是什么難事兒,米樂就找了大一的學生。是個女生,幫師兄干活兒是校內(nèi)傳統(tǒng),義不容辭。

      女生也喜歡這張《笑臉》,跟米樂聊起創(chuàng)作動機,從天亮聊到天黑。熱愛藝術(shù)的青年男女,一旦談起戀愛,也有火一樣的熱情。那幾天,他們從高更聊到布列松,從齊白石聊到杜可風,從意大利的新現(xiàn)實主義聊到杜斯圖里卡的魔幻現(xiàn)實主義,從望京的中央美院的女生宿舍聊到米樂在宋莊的畫室,兩人一起飛。一個陜西人,一個湖南人,聊到一起的同時也吃到了一起,都愛吃辣的。這位女生,就是后來被米樂甩了一臉顏料,離家出走的孩子她媽。

      女生畢業(yè)后,去了廣告公司。和米樂住宋莊上下班太遠,決定在公司附近找房子。米樂也不太喜歡宋莊那個環(huán)境了,總有人打著藝術(shù)的名義來找他喝酒,因為他們知道米樂又賣畫了。不是米樂不愿意請他們吃飯,是他們只會吃飯,米樂沒見過他們畫出一幅像點兒樣的東西,只是以畫家的名義安心地浪費著時光。這三年里,米樂把鞋盒里的二十張笑臉變成了二十幅畫,為自己繼續(xù)留在北京打下堅實基礎。

      米樂和女生看了四環(huán)邊上的一處房子,一樓的一居室,只有六十平方米,看上去有一百平方米,客廳的落地窗外被業(yè)主加蓋了個陽光房,和客廳打通,面積充裕,光線充足,太適合畫畫了。

      中介說房東出國了,房子交給他們代理,又租又賣,建議米樂買下來,租金和貸款月供差不多,北京的房價已是開弓之箭不會回頭,早買一天早賺一天。米樂一眼就看上這房子,他對北京房價沒有判斷,只是喜歡這個鋪滿陽光的客廳,看著就想架起畫板,掄開膀子畫點什么。

      中介算了首付和月供,照這三年的賣畫情況看,米樂剛好能承受。他的畫慢慢還會漲價,后面的日子應該會更好過。米樂唯一擔心的是那個陽光房,不在房本面積里,屬臨時建筑,如果日后拆了,這房子將對米樂毫無意義,他看中的恰恰就是這塊面積。中介說這個陽光房已經(jīng)蓋了三年,至今物業(yè)還讓它存在著,說明就是合法的。當初整個小區(qū)只剩這套房沒賣出去,因為太靠小區(qū)邊緣,離圍墻也近,又是一樓,看著就不安全。為了清倉,開發(fā)商和物業(yè)承諾日后可以在窗外加蓋一個陽光房,這才賣掉。現(xiàn)在出售的不僅有房本上的面積和陽光房,還有物業(yè)對陽光房終身合法的承諾。米樂特意去物業(yè)求證,屬實,便買下。

      女朋友每天從這里起床,走著去公司上班,只需十五分鐘。米樂每天從這里起床,喝咖啡,曬太陽,構(gòu)思下一幅畫。

      不知不覺又過了三年。三年很快,無非就是米樂又畫了十幾張畫,女朋友工作轉(zhuǎn)正,拿了三年年終獎?chuàng)Q了一個更好的相機而已,比學校里的那三年還快。要不是女生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在給肚子里的孩子做打算時,都沒意識到已經(jīng)畢業(yè)三年了。

      怎么辦?米樂放下畫筆,坐在玻璃房里思考著。

      要不結(jié)婚吧?兩人一拍即合。一個陜西人和一個湖南人,組成了一個生活在北京的家庭。也沒辦婚禮,藝術(shù)青年覺得這事兒忒傻,雙方家長都來了北京,操著各自的地方普通話,邊嘮家常邊吃了頓飯。新婚夫婦覺得家長們的口味和口音都很難湊到一起,及時結(jié)束了家庭宴會。來不及改口,雙方家長已經(jīng)踏上歸途。年輕的藝術(shù)家夫婦,辦事就是這么麻利,堅決不與人間俗事過多糾纏。

      十個月后,孩子出生,女孩。孩子媽全職在家,孩子爸畫畫養(yǎng)家。孩子媽倒還好,喂奶、換尿布都是人生第一次,干得有聲有色。孩子爸不是第一次畫畫,卻畫不出來了,覺得家里亂,靈感全無。這也是他們沒讓父母過來幫著帶孩子和請阿姨的原因,地方兒有限,多一個人眼前晃,米樂就覺得暈。

      暈是表面現(xiàn)象,內(nèi)里是孩子的突然出生給了米樂一個措手不及。他感覺自己不是之前那個人了。雖然孩子不怎么用他管,他也確實沒插手,但心里無法對這個孩子視而不見。以前他敢幻想,自由,夜里喝點兒酒,想想明天要畫的東西,感覺自己在飛翔?,F(xiàn)在喝完酒,剛想起飛,總有一個孩子像秤砣一樣在后面拽著他。孩子帶來的麻煩、瑣碎,不是一個藝術(shù)家所需要的。

      為了甩開秤砣,他就多喝點兒,喝到天亮,看著窗外的霧霾,盤算的卻是該給孩子那屋配個空氣凈化器了。米樂學會怕了,那種勇往直前的生活已經(jīng)離他遠去。他飛不起來了。

      米樂畫了孩子出生后的第一張畫,遭到退畫。畫商說,你畫的笑臉,怎么像在哭?不光畫商這樣說,以前買畫的那個法國人看完也是這種評價,覺得畫上的人,笑得很苦澀。米樂又畫了一幅,得到的意見是:這張更苦。

      米樂打印出一張以前的畫,和新畫的兩幅擺在一起,細細端詳,確實不一樣了。以前畫的那種笑,是人物原型在所處的時間和空間里,經(jīng)作者之手,笑成了那樣,需要天時地利人和,是米樂主觀加工后的浪漫產(chǎn)物?,F(xiàn)在米樂人生中那種含糊不清的美好不見了,失去了浪漫的能力,生活因孩子的出現(xiàn)而寫實,天時地利人和都缺。他沒有再詢問曾經(jīng)的藝術(shù)伙伴對此事的態(tài)度,她正忙著給孩子收拾剛剛拉在床上的屎。

      米樂覺得自己需要調(diào)整,決定出去上班,換個環(huán)境,找回原來的心境。和畫廊的十年合同還沒結(jié)束,老板也知道米樂的問題所在,同意米樂緩兩年。

      米樂去了一家動畫公司當視覺總監(jiān)。上了半年班,發(fā)現(xiàn)自己是創(chuàng)作型的,無法服務于人,藝術(shù)上的妥協(xié)讓自己難過。于是辭職,閑在家里,既然《笑臉》系列畫不成,就構(gòu)思新作。

      首先萌生出的想法是《苦臉》,符合心境,能畫出神韻。米樂試著畫了一張,把人物的臉畫得微微起泡,像苦瓜的皮,強顏歡笑著,苦中作樂,他覺得這更是多數(shù)人的表情。

      畫商看完很不滿意,說藝術(shù)作品甭管是荒誕的還是浪漫的,得給人力量,不能太苦,這么大一幅掛墻上,要么像太陽一樣發(fā)光,要么像月亮一樣寧靜,不能像朵烏云,讓人壓抑。這些虛的先放一邊兒不管,首先一眼看過去,臉上都是疙瘩,不美。

      是不美。但現(xiàn)階段米樂就喜歡批判現(xiàn)實主義。人生本來就沒那么美。

      米樂不聽勸,又畫了第二幅。兩幅掛一起,更壓抑了。畫商都不愿意進屋了。

      米樂就這么滲著,思考著到底該畫什么,一年又過去了。以前的積蓄都還了房貸,接下來的月供沒著落,米樂不得已,接了給會所畫裝飾畫的活兒。

      承包人是米樂的大學同學,頭腦清晰,知道自己不是畫畫的料,大三就去裝飾公司上班,外號錢串子。當年大家都覺得錢串子丟了油畫系的臉,即便向金錢投降,也應該等畢業(yè)后再說。米樂剛畢業(yè)就被畫廊簽,在同學看來,是他們中的佼佼者。九年后錢串子成了裝修公司老板,佼佼者開始給錢串子打工,這個故事太不勵志了,考美院的時候沒人會這么想,從美院畢業(yè),人過三十,每個人都覺得這很正常。

      前后的落差,加上近兩年在作品上的郁郁不得志,米樂脾氣見長。他不愿意把時間花費在畫畫以外,昨天就是他剛拿起畫筆,老婆便沖他抱怨,他只是想阻止老婆再說下去,卻變成甩了她一臉。

      老婆的抱怨也忍了很久,米樂父母剛剛和他們在北京過了春節(jié),其間發(fā)生一些兒媳婦看不慣的事情。憋到元宵節(jié),公公婆婆終于走了,兒媳婦不吐不快,首先指出的就是米樂他爸居然讓孩子坐床上拉屎—一當然是把幼兒馬桶放在床上,讓孩子拉在馬桶里。但是明明可以放在地上,拉屎都上床,以后還不無法無天,這就是隔代家長愚昧無知只會溺愛的教育方式。經(jīng)過這兩年的磨煉,米樂老婆已經(jīng)從一名懂攝影的文藝少女,變成深諳現(xiàn)代教育理念名副其實的孩子媽。

      米樂也覺得孩子爺爺做得不對,下回不這樣就完了,沒必要展開論述。陜西的辣和湖南的辣終歸不是一種辣。孩子媽生完孩子覺得自己失去了什么,拼命通過說話來彌補自已失去的。有時候看著這張喋喋不休的臉,米樂很后悔當初為什么不小心點兒,非要讓對面這位女性懷孕,生下孩子呢。而且孩子生下來后,被她媽一口一個“寶貝兒”地叫著,可這“寶貝兒”沒一點兒寶貝的意思,都是麻煩。

      昨晚在“寶貝兒”睡后,這張臉上的嘴又像永動機一樣開始工作,米樂一揮手,示意別說了,結(jié)果甩到臉上。永動機停了,留給米樂一個后腦勺,走掉。

      現(xiàn)在和“寶貝兒”才相處一個早上,米樂有點理解“永動機”了。他抬眼望去,錢串子韓總走在小區(qū)的林蔭道上,正向他這邊走來。十八年前那個寒冷的冬季,米樂來到北京,考美院附中,從此就留在了北京,是為了現(xiàn)在這刻嗎?

      如果不是,下一刻怎么改變?

      但顯然這種想法是奢侈的,現(xiàn)在米樂更應該想的是如何不讓孩子哭。不遠處,他的“寶貝兒”和別人的“寶貝兒”正因為玩滑梯排沒排隊打起來了。

      “沒事兒,你要是有倆孩子,這種事兒更會習慣?!鄙頌閮蓚€孩子的父親,韓總看著被毀的那張畫,只是笑笑。

      “我再給你畫一張?!泵讟房粗慌詻]事兒人似的孩子。

      韓總說不用了,客戶對之前的那套設計不滿意,全部推翻重來,但錢照付。畫用不到了,韓總更不需要把實情告訴米樂了,原本這幅畫是打算掛在香館衛(wèi)生間的。現(xiàn)在客戶覺得無論是聞香室,還是拉屎撒尿室,都應該低調(diào)內(nèi)斂,想走日本茶道路線,沖著“和敬清寂”去。韓總要去日本考察,叫米樂這個高才生起去,幫他參謀參謀。

      “孩子怎么辦?”這成了米樂現(xiàn)階段干什么都要先考慮的事兒。

      “帶著?!?/p>

      米樂覺得現(xiàn)在讓他帶孩子出國,不太現(xiàn)實。韓總說一看米樂平時就不管孩子,怯場,也無知,帶孩子出去玩,是最省事的方式,外面那么多好玩的,孩子不會纏著你,等于找了保姆。

      米樂抱著試試看散散心的態(tài)度答應了。先給孩子媽發(fā)了信息,說他要帶孩子去趟日本,問孩子媽去不去,并不是為了讓她接管孩子,這兩年她看孩子辛苦,想帶她出去玩一圈,她以前說過去京都的打算。

      米樂給孩子媽在手機里存的名字叫“一輩子”,可是“一輩子”依然不回信,打過去電話還是被掛。米樂心中自嘲,要不要改名“半途而廢”。他準備了父女二人出行的東西,奶瓶、紙尿褲、兒童餐具、小餅干、腰凳、折疊嬰兒傘車、能隨身攜帶的玩具等。還對孩子和自已進行了培訓,對自己的培訓是熟悉孩子的脾氣秉性和生理規(guī)律,對孩子的培訓是樹立爸爸的威嚴感,讓孩子知道了有一種懲罰方式叫“打屁股”,會很疼,如果不聽話,就得被打屁股,并編了一段順口溜哄孩子睡覺:爸爸揍我是為我好,我挨揍,能進步,三天不揍就難受。

      一切就緒,父女二人拉著手,走出家門。

      飛機起飛前,一切都好。當飛機在跑道上加速,越來越快,呼嘯著將窗外的景象甩在身后時,孩子被嚇哭了。從未經(jīng)歷過這么快的速度,安全感全無??蘼暽w過了發(fā)動機和輪子與地面的摩擦聲,空姐走來,問是否需要幫忙。這時飛機忽悠一下,輕盈地拔離地面,孩子突然不哭了,一雙黑黑的眼球呆呆地看著窗外,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看,飛起來了,有翅膀就能飛。米樂指著窗外從機身一側(cè)伸出的機翼說。

      孩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窗外。像第一次認識這個世界。

      孩子嘴壯,不挑食,吃完拉面還能喝半碗面湯。米樂每天出門前給包里裝滿吃的,就能讓孩子度過愉快的一天。有奶便是娘這話沒錯,孩子在日本這么多天,都沒問媽媽怎么沒來。

      推著孩子,米樂和韓同學走訪了京都多處香藝和茶道館,還去了金閣寺清水寺等歷史古跡和京都國立博物館,充分領略日范兒美學和美食。韓同學說,日后那家香館無論是想改成飯館還是酒館,此趟京都之行,讓他都有辦法應對。

      臨回國的前一天,趕上京都每月一次的二手貨集市,韓同學拉著米樂去淘寶。集市在東寺,離住地不遠,去的路上有很多雜貨小店鋪,其中一家門口掛著一對羽毛翅膀,孩子看到,指著翅膀:飛,飛,飛!

      對,翅膀,和飛機的一樣。

      爸爸,我有翅膀嗎?

      咱們是人,人都沒有翅膀。米樂推著孩子走過了那家店鋪。

      集市挺熱鬧,人多,東西也多。韓同學淘了一大堆舊貨,有老的,也有半新不老的,準備帶回去自己別墅裝修的時候用。日本之行收獲頗豐,韓同學說吃頓飯慶祝一下,想吃餃子,找了半天沒找到能吃餃子的地方,最后進了一家鰻魚料理館子。但是孩子之前聽說吃餃子,就做好了吃餃子的準備,當端上來的是黑乎乎的鰻魚段而不是白花花的餃子的時候,不干了,又哭又鬧。

      這是媽媽離開后孩子第一次耍性子,因為吃。好在鰻魚汁泡飯的味道還算鮮美,米樂強硬地盛了一勺塞進孩子嘴里,她不哭了。眼前的滋味雖然和餃子不一樣,也不失為美味,一勺接一勺吃了下去。可出了餐館時,還不忘:“那晚上再吃餃子吧!”

      這次出門住的是日式家庭旅館,韓同學為了方便米樂帶孩子,生活不局促。房間里有電磁爐,能自己燒水煮面,韓同學熱心,買回來速凍餃子,說日本的最后一個晚上,不能讓孩子失望。

      餃子熟了,給孩子的盛進小碗里,仨人坐在榻榻米上吃起來。韓同學還買來拌海藻芥末章魚,開了一瓶山崎威士忌,兩個大人喝了起來。

      餃子就酒,越喝越有。米樂喝美了自然會聊他的藝術(shù)抱負,韓同學喝美了自然會聊他的商業(yè)抱負。韓同學總想糾正米樂自上學以來的錯誤概念,沒有所謂的純藝術(shù),一切藝術(shù)最終都會和資本攪和在一起,若沒有商業(yè)買賣,藝術(shù)根本開展不下去。米樂說資本家那邊怎么想的他不知道,但是他站在創(chuàng)作者的角度看,是有純藝術(shù)這么一回事兒的,雖然畫被資本們買了又賣,但是在每幅畫抬出畫室前,它對于米樂的意義,是錢所帶不來的。韓同學已微醺,氣勢上要壓米樂一頭,說米樂幼稚,一口一個藝術(shù),畫最終被掛在咖啡館還是洗腳房,是買單的人說了算,并告訴米樂,他的那幅畫險些就被掛進衛(wèi)生間。

      米樂不說話了,之前意氣風發(fā)的表情和揮斥方遒的氣勢沒了。喝了一口酒,一扭頭,看見孩子正摳開餃子皮,光吃餡兒,旁邊已經(jīng)一片餃子皮兒。

      皮兒也吃了。米樂說。

      你就讓她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吧,皮兒怪硬的。韓同學護著孩子。

      把皮兒也吃了。米樂又說了一遍。

      才兩歲,別管她。韓同學端起酒杯。

      孩子因為有人撐腰,把掏出來的餡兒放進嘴里,熟練地把皮兒扔到旁邊那堆皮兒里,然后準備拿下一個餃子。

      不吃皮兒,餡兒也別吃。米樂攔住孩子伸向餃子的手。

      小孩都這樣……

      都這樣不行!米樂這才轉(zhuǎn)頭,沖向韓同學。

      韓同學的話被米樂突然打斷,似乎明白了什么,放下酒杯,識趣地起身,叮囑孩子:聽你爸話。同時開導米樂:一個孩子,不至于,快樂教育。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間。

      屋里三人變成兩人。孩子覺察到氣氛有變,不再嬉皮笑臉,緊張地看著米樂。米樂也看著她,不說話??諝饽?。

      孩子試探著向餃子伸出手。

      連皮兒一起吃。米樂允許孩子又拿走一個餃子。

      孩子直直地看著米樂,卻仍然摳開皮兒,取出餡兒放進嘴里。

      米樂指了指皮兒。

      孩子含著餡兒,不敢嚼。兩人對視著。

      又是孩子繃不住了,突然笑了。好像在說:爸爸你別鬧了,讓我踏實吃完。

      米樂一點不迎合,更嚴肅了,傳遞出:不把皮兒吃了,這事兒沒完。

      孩子看著米樂板著的面孔,突然害怕了。

      米樂不需要孩子怕他,他需要孩子懂事兒懂規(guī)矩,比如畫不能掛在衛(wèi)生間。米樂拿起剛剛那個餃子皮兒,遞到孩子嘴邊:吃了。

      孩子緊緊閉著嘴,似乎不吃皮兒是一種真理,需要堅持。

      米樂只好把皮兒塞進孩子的嘴里。孩子雙手擋住嘴,就是不吃,冷冷地看著米樂。

      米樂的手垂在孩子面前,捏著餃子皮兒,等孩子自己收場。

      兩人僵持著。

      片刻,孩子手從嘴邊挪開,拿過米樂手里的餃子皮兒,放在被扔掉的那一堆餃子皮兒里。似乎想以這樣一種方式將此事告一段落。

      米樂照著孩子的屁股就拍了一下。

      孩子沒有意識到這是米樂在打她,并沒有哭。米樂也覺得這巴掌隔著褲子打上去不足以對孩子產(chǎn)生威懾效果,緊接著扒掉孩子褲子,露出兩嘟屁股肉,打了上去。

      這回手和屁股有了接觸,摩擦感傳來,算是實實在在地“打著了”。

      孩子先是一愣,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臉憋得通紅,因為疼,哇的一聲,哭了。

      米樂沒有打第二下,也沒有安撫孩子,只是給她提上褲子,任她繼續(xù)哭。

      米樂轉(zhuǎn)身,收拾剛才的一堆餃子皮兒。

      現(xiàn)在你想吃也晚了,沒有改正機會了。米樂說完把餃子皮兒統(tǒng)統(tǒng)扔進垃圾桶,透出無限失望。

      哇!孩子哭得更兇。跑過來,抱住米樂的腿:爸爸別扔,我吃!

      說著,孩子撿起一個掉在地上的皮兒,放進嘴里,一邊嚼一邊說:爸爸揍我是為我好,我挨揍,能進步……米樂聽不下去了,說可以不吃了,吐出來,但是孩子把手里剩下的都塞進嘴里,流著眼淚說:壞爸爸,我不扔,我吃!

      又是一聲---哇!這回聲源來自喉嚨以下??薜锰珒矗咐锏臇|西都吐了出來,連同之前的餡兒。黏稠的一團。

      小手伸向嘔吐物,還要撿起來:我吃,我都吃了……

      米樂眼圈紅了,抱起孩子,緊緊摟著。

      孩子抽噎不停,米樂后悔不迭:以后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孩子喃喃著:我不對,我挨揍,能進步……

      米樂把臉緊緊貼在孩子的臉上,她的臉像發(fā)了燒,滾燙。

      米樂傾盡全身力量抱著孩子,孩子并不重,米樂有股勁兒使不出來。就抱著孩子從這頭走到那頭,又從那頭走回來,高高舉起,連說帶逗,哄孩子開心。這樣玩了半天,當又一次把孩子舉過頭頂?shù)臅r候,米樂說了一句:飛,你也能飛。

      孩子就本能地伸出雙手,上下?lián)]動,真的像翅膀一樣。瞬間,臉上有了笑容,像一朵盛開的無畏風雨的花。

      米樂就一直舉著孩子,讓她在自己的頭頂上飛,肆意綻放。飛翔的時候,就忘了皮兒和餡兒,忘了一切。

      玩累了,彌補過失,米樂又打開電視,讓孩子看了會兒動畫片,平時他都禁止孩子看,費眼睛。動畫片是日語的,米樂看不懂,但孩子懂,安靜地坐在電視對面,目不轉(zhuǎn)睛,好像之前的事情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米樂在一旁欣賞地看著孩子,悄悄退到門外,以最快的速度跑出旅店,他還記得白天的那對翅膀在哪家店里。

      回國的路上,孩子一直背著翅膀。多數(shù)時間米樂跟在后面,保護著翅膀。

      到了家,孩子媽還是沒回來。堅定了米樂自己帶好孩子的決心。

      米樂像欠了孩子什么似的,盡一切可能,讓孩子高興。他愿意看到孩子的笑。

      孩子也特愿意配合,米樂安排的所有“活動”,孩子都積極參加,比如燙腳。暖氣停了,天兒還冷,孩子腳總是涼的,米樂覺得讓孩子小腳熱乎著入睡是一個父親負不負責任的體現(xiàn),腳暖和著睡覺關(guān)乎幸福指數(shù)。他自己有燙腳的習慣,十幾年前住平房考美院附中以及大學畢業(yè)在宋莊的那段時間,晚上冷得睡不著,就燒一盆熱水,把腳往里一放,別提多舒服了。

      孩子被米樂帶動兩次后,迅速染上這一癖好。每當夜幕降臨,就自已拎出一大一小兩只塑料盆,擺好小板凳:爸爸用大盆兒,我用小盆兒。等待米樂倒入熱水,把腳沒入水里攪動,玩水。水溫降下來后,會像模像樣地說出一句:再給我兌點兒熱的。

      燙完腳,米樂會舉著孩子在頭頂上飛會兒,將一天的快樂推向高潮,然后講一段故事,陪孩子入睡。

      不再有坐在玻璃房里思考的時間,米樂習慣了每晚睡在孩子身邊,但沒有忘掉買這套房子的初衷。腳越熱,畫畫的心越不會涼。半夜因為照顧孩子醒來,米樂會躺在黑暗中,睜著眼睛思索自己畫畫上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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