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瀟雨
這是李澤欣(化名)第二年參加藝考,像去年一樣,她只報名了北京電影學院(以下簡稱北電)的表演系。
2月21日,北電初試那天,李澤欣發(fā)了條微博,兩張自拍照里,她露出來半張臉、皺著眉頭、背后是“北京電影學院”的校門大字。她算不上漂亮,不夠瘦、個子有些矮、臉上有肉,排隊等待的時候,前面的女孩扭過頭來問她:“你雙眼皮是做的嗎?”
2019年,北京電影學院將招收520名本科生,報名的人數(shù)有59059人,相當于100個考生里只有一個幸運兒。中央戲劇學院、上海戲劇學院、中國傳媒大學的藝考報名人數(shù)也都達到歷史最高。
我們采訪了幾位今年參與了藝考的考生,他們講述了自己的藝考故事。
李澤欣是一個人來北京考試的。因為考表演系,她已經(jīng)和媽媽鬧掰了,絕食、摔東西、離家出走都鬧過,去年她做雙眼皮手術(shù),媽媽只去刷卡交了錢,就留她一個人在手術(shù)臺上。手術(shù)完成后,她眼睛腫了好長時間,洗頭、洗澡都不方便,媽媽問李澤欣:“后悔了吧?”
李澤欣不后悔,她覺得,就算今年再考不上,多考幾年也不后悔,黃渤不就28歲才考上北電嗎?
先前李澤欣是學小提琴的,平常別的學校主課是語數(shù)外,他們的主課就是音樂。學小提琴到高三,準備報學校的時候,她突然改了主意,想考表演系。李澤欣想當明星,這樣能和自己喜歡的“愛豆”搭戲。李澤欣的“愛豆”剛出道不久,第一部劇時她正好暑假,天天上網(wǎng)看“愛豆”的視頻,給他刷數(shù)據(jù)、控評。
她特別羨慕能跟“愛豆”搭戲的女明星,那個叫沈月的姑娘,本來也是個素人,聽說是因為在湖南衛(wèi)視實習過被導演發(fā)現(xiàn)了,直接就做了女一號。李澤欣也開始想考表演系,總得試試是不是?只要在圈子里,就有機會出名。
為此,她跟媽媽在家抗爭了好幾天,2017年冬天的時候,各個音樂學校都出了招生簡章,班主任組織大家報名,李澤欣跟班主任說,不考了。班主任就把她叫到辦公室問:“為什么不想考了?”
李澤欣說想學表演,班主任一下子就笑了,就好像她是小孩在開玩笑。同學們知道了,也經(jīng)常笑問她:“聽說你想學表演?”后來,李澤欣專門發(fā)了條微博:“為了這次考試,我成了全校的笑話。你們等著吧,我一定會考上的……”
第一年考試,李澤欣只報了北電、只報了表演系,去年沒考上,沒進復試。她不死心,今年繼續(xù)藝考,為此她做了近視眼手術(shù),割了雙眼皮、開眼角,加起來差不多一萬塊錢。
今年初試那天,她給自己發(fā)微博打氣,結(jié)果底下還有人評論說,你長這么丑也來考表演?
但李澤欣覺得覺得自己表現(xiàn)得都挺好:“我朗讀的時候考官一直都是笑著的,還問我為什么考表演系,我沒提我“愛豆”,按照培訓班教的那一套說,我想用自己的表演賦予角色生命啥的。”考官接著問:“你喜歡哪一個電影角色?”
李澤欣蒙了,她鉚足了勁想,最后說了《七月與安生》里周冬雨那個角色??脊僮屗F(xiàn)場演一段,結(jié)果復試成績出來,她又沒進。
李澤欣決定明年繼續(xù)考,她覺得,這次表現(xiàn)比上次好多了,等明年考,最差也能過初試。
去年8月起,朱云彤就到北京房山的畫室集訓了,平常他們兩個星期放一天假,今年過年也只放了除夕一個晚上和初一一個白天。她和爸媽商量,不回去了。
畫室有好多人都沒回家,除夕晚上,食堂給沒回去的學生們準備了年夜飯,實際上也沒比平常好吃多少。大家吃完后,聽大喇叭里廣播,要求學生們都回畫室,校長和老師錄制了視頻給大家。
看完了視頻,有人建議,我們在畫室一起看春晚吧。朱云彤和舍友去樓下超市買零食,薯片可樂,買了一堆,然后從宿舍拿上凳子去畫室,30多個人用大投影儀放春晚。
朱云彤今年18歲了,這還是第一次沒回家過年。學畫畫的時候,有很多讓她感動的事情。她記得今年1月在沈陽考的廣州美術(shù)學院和四川美術(shù)學院,考完回北京,坐地鐵過安檢的時候,她背著幾十斤的畫包,負責安檢的小姐姐沒有沒收自己的小刀,還輕輕說了句:“藝考加油”。那一整天朱云彤都覺得很崩潰,突然聽到這樣一句話,她覺得很有力量。
考中國美術(shù)學院的時候,朱云彤連著畫了三天,到最后一天要畫素描全身像,模特是上一屆的考生。學姐一進來就很體貼地問:她擺什么姿勢大家比較好畫,頭發(fā)是扎起來還是放下。
當時學姐穿了件黑色的羽絨服,而且是格子的,畫的話其實很麻煩,她問考生們:“我穿這個好畫嗎?”朱云彤和其他考生一起說,不好畫。然后學姐就把羽絨服脫掉了,里面穿了件毛衣和背帶褲。
當時是1月份,整個考場都很濕冷,朱云彤穿著羽絨服,都覺得冷氣從褲腿往里灌。學姐肯定也特別冷,她就把暖寶寶攥在手里,撐著讓考生們畫完。
朱云彤記得,整場考試差不多畫了6個小時,學姐也堅持了6個小時。學畫畫,一畫6個小時是經(jīng)常的事,所以想學畫畫一定得學會挨餓。她有時候覺得自己像個烏龜一樣,畫包就是全部身家。
朱云彤喜歡畫畫,并不覺得辛苦,她來北京集訓以前,有學姐曾說,集訓是把畫畫變成不喜歡的事。但是來了以后她卻覺得很開心,每天不用想別的事,專心畫畫就好。
朱云彤覺得,自己還是喜歡畫畫的。等考完了,她打算和畫室的幾個朋友一起去吃火鍋。來北京參加集訓后,她還沒吃過火鍋,覺得那是件特別奢侈的事。
從1月份開始,何承卓就一直是“在路上”的狀態(tài)了。先是去成都,然后去上海、濟南、南京和北京。他一共報了12所學校,基本就是到處跑的狀態(tài)。
像這次,他2月18日才從上海趕到北京,2月19日北電的初試考完以后,下午就要坐火車去濟南,回去做高考體檢。2月20日是體檢最后一天了,等體檢完,他要馬上去山東藝術(shù)學院復試,2月22號,北電的初試結(jié)果出來以后,如果進了復試,他還得再來北京。
何承卓和媽媽帶著兩個30英寸的箱子,一個放日用品,一個放藝考的東西。西服、皮鞋,還有表演用的服裝,因為西服不能壓,怕有褶,都是用衣架掛好、透明塑料袋罩住了掛在箱子里的。皮鞋都有鞋盒,鞋子里還塞著鞋撐子,就怕到處跑弄壞了。
每天何承卓考試,媽媽就在考場門口等他,考試最起碼要一個小時,媽媽就站在那里等這么長時間。藝考也是媽媽幫著安排的,何承卓高一的時候,媽媽就開始盤算了,因為兒子成績不好,走普通高考的話只能上二本。媽媽找班主任商量,說走藝考的路子,可能會上好一點的學校。
后來,學校只要有迎新、晚會、表演,都會讓何承卓做主持人鍛煉,他這次報的也是播音主持和表演兩個專業(yè)。他報的學校,有四川傳媒學院,也有像北京電影學院這種名校,還有幾個是師范類學校的播音主持專業(yè)。他想去一線城市,看見能報的都報了。
何承卓的考試,差不多到3月就都結(jié)束了,因為要準備考試,他這半年都沒怎么吃過油膩、辛辣的食物,其實他很喜歡吃四川菜。今年過年,媽媽做了個紅燒魚,他只敢吃兩口,就怕考試的關(guān)鍵時期長痘了。何承卓想,考完后要痛痛快快吃一頓川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