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鶴林
千根燈管在會議室,
一起推敲,
一起交談,
一起晃動。
百位作家在開會,
他們也像燈管,
一起推敲,
一起交談,
一起晃動。
快要壞掉的燈管,
沒有人維修,
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匮葑唷?/p>
快要淹沒的作家,
沒有人傾聽,
自言自語地講述。
自從我們都搬進(jìn)城里.
鄉(xiāng)村就成了一座
最大的博物館。
里面留守著——
閑的家具,
沉默的老風(fēng)車,
照不見歸路的馬燈。
以及——
不講故事的放映機(jī),
不耕種的犁和鋤,
不打的算盤。
就算在門口
遇到很久不見的鄉(xiāng)親握著手,
也不知道該說點啥。
一個憂郁的男人,
把一排銀色的餐具,
很整齊地擺放在
人行天橋的路面上。
他在邀請被霧霾
遮蔽的城市天空,
共進(jìn)一頓奢侈而高貴的
新年盛宴。
到了鶴鳴專,
還未聽見鴉鳴。
先聽見了
腰鼓、鞭炮和皮影戲。
到了鶴鳴書院,
還未聽見讀書聲。
先聽見了
歡聲、笑語和拍照。
鶴鳴村的鶴鳴寺,
鶴鳴村的鶴鳴書院。
有耕者、僧人和書生。
鶴鳴村的田間地頭山上,
到處是來鄉(xiāng)村旅游賞春的人。
如鶴群立。
在射洪,
我見到兩個陳子昂:
山上的陳子昂,
和城里的陳子昂。
金華山上的陳子昂,
坐在山上讀書。
射洪城里的陳子昂,
站在廣場上瞭望。
我感覺山上的陳子昂,
顯得孤獨。
城里的陳子昂,
面容慈祥,
還略微發(fā)胖。
這可能是因為,
山上讀書的陳子昂,
依然憂國憂民。
而廣場上瞭望的陳子昂,
看到了鄉(xiāng)親的夢想。
三月后,村里開始修房子。
清明節(jié)到了,村里還在修房子。
房子由木頭、磚瓦和水泥建成,
而你的心由荒涼、親人和海建成。
柚子熟了也不露聲色,
貓卻總是性子急。
園圃里彌漫的氣息如醇酒,
讓歸人心碎。
落葉與墓園分享,
一種透徹的死亡。
故人與群山講述,
多少悲辛的舊事。
天空與大地交換,
彼此純粹的心弦。
都說世代如落葉,
后來者何必哭歌?
初春之雨稀疏而羞怯?
整夜如幼鼠撓窗。
夢里的潼城不是錦官城,
也不是綿州城。
卻似我中年的故鄉(xiāng)。
山上草木稀疏,
但廟宇眾多。
金閣寺里殿堂樓房密布,
但修行者寥寥。
峰頂?shù)臍堁┥形聪冢?/p>
春天非春日之景。
方丈早已云游四方,
一盞明燈千佛看守。
空空的一座大廟,
只聞風(fēng)吹檐馬和鳴。
我獨自從大悲殿前走過,
猶如默默誦經(jīng)。
猶如一行古老的經(jīng)文,
被新鮮的微信轉(zhuǎn)譯——
“五臺歸來不見廟,
逗留太原入紅塵?!?h3>兩只鳥
街邊一大叔,
帶八哥散步。
一只在籠中。
一只在籠外,
跟著他溜達(dá)。
悠閑又從容。
籠里與籠外,
沒有了區(qū)別。
神奇兩隨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