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沈艷 譯
案號 :379 U.S. 536(1965)
1964年10月21日庭審,1965年1月18日判決
上訴人 :B·埃爾頓·考克斯(B. Elton Cox);
代理人 :卡爾·哈克林(Carl Rachlin),羅伯特·柯林斯(Robert Collins),尼斯·道格拉斯(Nils Douglas)和弗洛伊德·麥克凱斯克(Floyd McKissick);
被上訴人 :路易斯安那州(State of Louisiana);
代理人 :拉爾夫·L.羅伊(Ralph L. Roy),路易斯安那州總檢察長杰克·P·F.格瑞米林(Jack P.F.Gremillion)。
判決摘要
上訴人領(lǐng)導(dǎo)了路易斯安那州巴吞魯日市的一場民權(quán)示威活動,他帶領(lǐng)了2 000名黑人學生抗議種族隔離,抗議對參加先前類似活動的示威者的非法逮捕。示威人群在距離法院幾個街區(qū)的地方集結(jié),在那里,上訴人跟警察表明了他的領(lǐng)導(dǎo)者身份并說明了此次示威活動的目的。上訴人拒絕了警察讓其解散人群的要求之后,帶領(lǐng)人群以有序的姿態(tài)行進至法院。在法院附近,警察攔住了上訴人,聽取上訴人對活動目的和主要流程的說明之后,告訴上訴人只要他將示威人群控制在街道的西側(cè),示威活動就可以進行。上訴人將人群引至距離法院臺階30多米遠的法院對面的人行道的西側(cè)。示威人群成5列排在整個街區(qū)但未堵塞街道,展示抗議標識并唱歌,唱的歌得到了獄中學生的回應(yīng)。上訴人對示威人群發(fā)表演說。治安官認為上訴人敦促人群去市內(nèi)的午餐柜臺前“靜坐”是煽動性的,要求人群進行解散。人群沒有當即解散,而在警方緊隨其后投出催淚瓦斯時四散而去。次日,上訴人因擾亂治安、阻礙公共通行和在法院設(shè)置警戒線被逮捕。路易斯安那州最高法院維持了這三項指控,本案只討論其中兩項指控(擾亂治安和妨礙公共通行),第三項指控(在法院前設(shè)置警戒線)則由第49號案件處理。
本院認為 :
1.從本案記錄上看,路易斯安那州對上訴人的逮捕和定罪侵犯了上訴人的言論自由和集會自由,違反了憲法第一修正案和第十四修正案?!皭鄣氯A茲案”和“費爾德案”(1)Edwards v.South Carolina, 372 U.S.229; Fields v.South Carolina, 375 U.S.44.亦持這一觀點。
2.“擾亂治安”的適用范圍過于寬泛。路易斯安那州有權(quán)機關(guān)將“擾亂治安”解釋為“煽動、把州從安靜中喚醒、騷擾、侵擾、挑釁、使人民焦慮”的行為,表述過于抽象,是違憲的。言論自由的一項特有的功能,正是“歡迎爭論”?!疤孛啄崂讑W案”和“斯特姆伯格案”(2)Terminiello v.Chicago, 337 U.S.1; Stromberg v.People of State of California, 283 U.S.359.亦持這一觀點。
3.盡管在制定法中規(guī)定了禁止阻礙公共通行,巴吞魯日市卻授權(quán)當?shù)卣賳T使用不受限制的裁量權(quán)去管理和平的集會游行對街道的使用。這是對上訴人言論自由和集會自由的侵犯,違反了第一修正案和第十四修正案。
(1)路易斯安那州最高法院將“阻礙公共通行”解釋為可以適用所有沒有特定目的而阻礙了公共通行的公共集會。
(2)州具有對城市街道的通行進行不帶歧視的管制的權(quán)力。
(3)言論自由和集會自由并不意味著,任何人,可以在任何公共區(qū)域、任何時間集結(jié)人群的權(quán)利。
(4)以設(shè)置警戒線和上街游行的方式表達觀點,并不能與純粹的口頭表達獲得來自第一修正案和第十四修正案的同等保護。
(5)盡管該制定法從表面上看禁止一切街頭集會和游行,但巴吞魯日當局并未實際執(zhí)行該要求,而是用他們不受控制的裁量權(quán)去決定哪些可以上街集會和游行而哪些不能。
(6)授予政府官員以如此寬泛的裁量權(quán),實際上形成了對自由表達的壓制和忽視平等保護的傾向。
判決撤銷該路易斯安那州最高法院的判決。(3)244 La.1087, 156 So.2d 448.
判決正文
戈德伯格(Goldberg)大法官發(fā)表法院意見。
上訴人,尊敬的民權(quán)示威領(lǐng)袖埃爾頓·考克斯,基于路易斯安那州法律被逮捕并被指控犯有四項罪行——預(yù)謀犯罪、擾亂治安、妨礙公共通行以及在法院前示威。未有陪審團參與的訴前預(yù)審程序基于同樣的事實,確認他沒有預(yù)謀犯罪,但是仍確認了其他三項違法行為。最后,他因擾亂治安被判入獄4個月和罰款200美元,因妨礙公共通行被判入獄4個月和罰款500美元,因在法院前示威被判入獄1年和罰款 5 000美元。這些刑罰現(xiàn)被相加執(zhí)行。
根據(jù)路易斯安那州訴訟法,路易斯安那州最高法院在調(diào)卷令中重新檢視了“擾亂治安”和“妨礙公共通行”這兩項罪名,并在上訴中檢視了“在法院前示威”的罪名。路易斯安那最高法院在兩份判決中維持了這三項罪名。(4)244 La.1087, 156 So.2d 448; 245 La.303, 158 So.2d 172.就此,上訴人向本院提出兩項上訴,主張據(jù)以判定他有罪的法律無論在形式上還是實質(zhì)上都是違憲的。本院對兩項上訴均享有管轄權(quán)。(5)377 U.S.921, 84 S.Ct. 1219,1222, 12 L.Ed.2d 214.本判決(即第24號案件)討論擾亂治安和妨礙公共通行的罪名,而涉及在法院前設(shè)置警戒線的罪名在第49號案件(6)85 S.Ct. 476.中作另案探討。
1961年12月14日,來自南方大學(一所黑人院校)的23名學生,因抗議商店使用種族隔離的午餐柜臺,在路易斯安那州首府巴吞魯日市的市中心被逮捕。這一抗議活動號召人們抵制這些商店,這是反對種族隔離的大規(guī)??棺h運動的一部分,由民權(quán)組織種族平等大會(the Congress of Racial Equality)的當?shù)胤謺I(lǐng)導(dǎo)。上訴人公理會牧師埃爾頓·考克斯,時任種族平等大會的地區(qū)秘書,同時是該運動的顧問。12月14日晚,上訴人和當?shù)胤N族平等大會分會的學生主席羅尼·摩爾(Ronnie Moore)在學校的大型集會上發(fā)表了講話。摩爾決定次日在法院大樓前示威,以抗議種族隔離以及把抗議者逮捕并監(jiān)禁在法院大樓上的教區(qū)監(jiān)獄的行為。
第二天早晨,大約2 000名學生離開了距巴吞魯日市中心約8千米的校園。由于他們乘坐的大巴的司機被逮捕,大多數(shù)人不得不步行進入市區(qū)。摩爾也在校園入口處被逮捕,當時他身處一輛裝有擴音器的汽車里,被控違反了反噪音法。由于摩爾當即被投入監(jiān)獄,而且種族平等大會分會的副主席也已因抗議被捕入獄,考克斯覺得他有責任接管此項示威活動,以確保其按計劃進行。他迅速驅(qū)車前往市區(qū),“以接管領(lǐng)導(dǎo),并保持秩序”。
考克斯到達時,2 000名學生中的1 500名正聚集在離法院兩個半街區(qū)遠的舊州議會大廈??伎怂箒砘刈邉樱嵝褜W生們注意在向法院行進時要保持走在人行道的一邊。學生們兩三個人一排繞著街區(qū)走,大約占據(jù)人行道的一半。警方已于前一天晚上從新聞媒體和其他渠道獲悉了擬議的示威活動。市警察局的豐特(Font)局長、治安官辦公室的首長克林(Kling)以及兩名高級下屬官員,走近這群人,在國會大廈的東北角與考克斯交談??伎怂狗Q自己是這群人的領(lǐng)導(dǎo)者,并據(jù)豐特和克林所說,考克斯稱學生們示威是為了抗議“對被關(guān)押在監(jiān)獄中的一些人的非法逮捕”??伎怂辜捌渥C人從頭至尾一直堅稱他們來“遠不僅是抗議這一逮捕行為,而是為了抗議歧視的罪惡”。克林要求考克斯解散該人群,并且說“哪兒來的,帶他們回哪兒去”??伎怂共⑽绰爮倪@一要求,但是,他告訴警官,他們將會在法院附近游行、祈禱、唱贊美詩,并進行和平的抗議活動。警官重復(fù)了解散要求,考克斯再次拒絕了。警察克林和豐特隨后回到他們的車上,以便通過無線電及時向附近的治安官和警察局長報告情況。此時,考克斯帶領(lǐng)著學生們向法院行進。
他們排成整齊、安靜的隊伍,兩三個人并排走著,向東走了一個街區(qū),在等紅燈時停了下來。行至這個街區(qū)的中心,另一群學生加入了他們。擴大后的隊伍大約有2 000人。(7)各證據(jù)對人數(shù)的估計從1 500名到3 800名不等,2 000名似乎是符合實際并能被路易斯安那州最高法院認同的數(shù)據(jù)。他們拐過街角,繼續(xù)向南走,在法院對面的下一個街區(qū)停了下來。
此時考克斯依然走在隊伍的前面。當走到法院附近時,考克斯被豐特上尉和探長特里格(Trigg)攔住,帶到了站在圣路易斯街中間的警察局長溫蓋特·懷特(Wingate White)面前。局長向考克斯詢問示威活動的目的??伎怂鼓贸隽耸孪葴蕚浜玫募垪l,向懷特治安官概述了他的計劃,包括人們唱美國國歌和一首“自由之歌”,朗讀主禱文和效忠誓詞,以及進行一個簡短的演講。懷特作證時稱,他當時告誡考克斯“必須保證”把示威活動控制在“街道的西半部分”進行。懷特補充道 :“當然,我說這些話不是授意他進行這些活動,只是示威活動既已發(fā)生,我面臨情勢不得不作出這一決定。”而考克斯則認為,這表明警方允許他們進行這一集會。威布爾廣播電臺的新聞總監(jiān)詹姆斯·歐文(James Erwin)當時在場,并聽到了兩人的談話。歐文在作為州政府的證人出庭作證時陳述道 :“我(對此談話)的理解是,考克斯他們將會在規(guī)定的時間內(nèi)一直待在街道的西半側(cè)”,(8)關(guān)于該示威活動將持續(xù)的時間,也有多種說法。路易斯安那州方面的說法是,考克斯說只需要7分鐘。考克斯方面稱,當時他說他的演講大約需要7分鐘,整個活動需要17到25分鐘。而且“這是懷特治安官所同意的”。(9)關(guān)于同意學生進行示威的“允許”,第49號案件用了更長的篇幅探討了它的法律效力。
隨后,學生們聽從考克斯的指揮走到了法院對面的西側(cè)人行道上,距離法院的臺階有30多米。人群在人行道上成列排了約5隊,隊伍幾乎長達整個街區(qū),沒有對街道造成阻塞。臨近中午,正值午餐時間,有一群好奇的白人(100至300人之間)聚集在離示威者約30米的東側(cè)人行道和法院臺階上,其中大部分是法院工作人員,包括當班的市和州巡警、治安官在內(nèi)的共75至80名警察,以及一輛消防車和消防官駐扎在兩組人之間的街道上。整個示威過程都在下雨。
幾名學生從他們的外套下取出類似前一天使用過的抗議標牌,上面寫的標語有“不要從有歧視傾向的商店購買商品用于圣誕節(jié)”“為基督準備的祭品,請不要購買(這些商店的商品)”,并且列出了被認為是“不平等”的商家的清單。然后學生們高唱《上帝保佑美國》(God Bless America),向國旗宣誓效忠,簡短地進行了祈禱,并唱了一兩首贊美詩,其中包括《我們將戰(zhàn)勝一切》(We Shall Overcome)。被關(guān)在法院大樓牢房里的23名學生無法看到示威者,但他們用歌聲作出了回應(yīng),示威者對此報以歡呼和掌聲。隨后,考克斯發(fā)表了演講。州政府的一名證人對此描述如下 :
“考克斯說,實際上,這是一場針對他們的成員被非法逮捕的抗議活動,在此,人們進行抗議但不實施任何暴力的行為,(10)幾天之前,考克斯與部分示威者一同參加了一場由種族平等大會和圣馬可教堂主辦的“直接非暴力(抗議形式)診所”活動。這里的“直接非暴力診所”類似于“法律診所”(Law clinic),法律診所是診所式的法律教育(Clinical legal education),起源于20世紀70年代初期的美國,重在培養(yǎng)學生面對實務(wù)案件提出解決方法的途徑。這里的“直接非暴力診所”,應(yīng)是介紹與演練直接非暴力抗議中可能遇到的具體事件的應(yīng)急處理辦法的活動。——譯者注就比如假設(shè)有人對游行人吐口水,他們不會吐回去?!?11)克萊蒙斯治安官對證人關(guān)于這個演講的主要內(nèi)容的陳述沒有異議。在交叉詢問中,他進行了陳述 : (法官)問 :你對這部分有什么反對意見嗎? (克萊蒙斯治安官)答 :沒有。但如果他(指考克斯)真的這么做的話,就沒有這些麻煩了。事情就早已過去了。 (法官)問 :那么,先生,您反對人們當考克斯發(fā)表演講的時候聚集在街的一側(cè)嗎? (克萊蒙斯治安官)答 :沒有。
考克斯隨后說 :
“好了,午餐時間到了,我們?nèi)コ燥埌?!我們抗議的商家有12家,其中很多有20個午餐柜臺,其中的19個可能收我們的錢(為我們提供服務(wù)),而第20個不會。但是這些商店是向公眾開放的,你們是公眾的一員,他們就應(yīng)該為我們提供服務(wù)。我們都向聯(lián)邦政府繳稅,若同時是此地居民,還要向州政府繳稅?!?12)克萊蒙斯治安官對此陳述持有強烈異議。他在交叉盤問中進行了陳述: 問 :他演講的哪一部分與他進行集會的實際行動不符? 答 :他以煽動性的講話方式號召人們繼續(xù)進城,去抗議名單上的四個地方,并號召人們,坐下后如果店家不提供食物,就在那里坐上一個小時。
演講的最后這幾句產(chǎn)生了立竿見影的效果,州政府的證人將此描述為“白人圍觀者們在‘嘀咕’和‘抱怨’?!?13)從本案記錄上看,這些事件的次序并不確切,不僅州政府和辯方各執(zhí)一詞,州政府的證人們之間的說法也各有出入。然而,似乎可以肯定的是,牢房里的歌聲、考克斯演講的最后幾句,以及白人圍觀者的“嘀咕”和“抱怨”是幾乎同時發(fā)生的。
治安官在作證時指出,考克斯讓學生們坐在午餐柜臺的呼吁行為是“富有煽動性的”。因此警方隨即拿起一個大功率麥克風說 :“你們可以進行示威,并且到現(xiàn)在為止示威活動多多少少還是和平的,但你們接下去的行為直接違反法律,是擾亂治安。你們必須立刻解散?!睂τ诮酉氯グl(fā)生的事情,證據(jù)之間存在矛盾。有的州政府的證人作證稱,考克斯說了“別動”;而有的證人指證考克斯“做了挑釁性手勢”。但從這些證據(jù)中可以明確的是,考克斯和示威人群沒有當即就地解散。治安官的兩名副手走到街道另一邊,告訴人群 :“你們已經(jīng)聽到治安官說的話了,照他說的辦!”一位州政府的證人說,這些警察把手放在一些學生的肩膀上,“好像要把學生推開”。
幾乎就在那之后的瞬間(大約2到5分鐘內(nèi))一名警察向人群投射了催淚瓦斯彈,隨即又是幾枚炮彈。示威者往州議會大廈和市中心的方向四散奔逃。考克斯試圖使混亂的人群平靜下來,他自己是最后離開的幾個人之一。
當天沒有逮捕任何一個示威的黑人,而是以“制造騷亂”為由逮捕了一個沒有參加示威的年輕白人男子。第二天,上訴人被控以上文描述過的四種罪名(預(yù)謀犯罪、擾亂治安、妨礙公共通行以及在法院前示威),被警方逮捕。
上訴人被指控違反了路易斯安那州“擾亂治安”的立法,該法規(guī)定 :
“無論是誰,意圖妨礙治安,或是在公共街道、公路上、公共場所、公共建筑物內(nèi)聚眾或集會,或在公共場所與建筑物內(nèi)進行類似行為而未能實施或拒絕當?shù)貓?zhí)法人員或有權(quán)人員的指令,均為擾亂治安犯罪之行為?!?14)LSA-Rev.Stat. §14:103.1(Cum.Supp.1962).
我們發(fā)現(xiàn)此案案情與“愛德華茲訴南卡羅萊納州”(15)Edwards v.South Carolina, supra, 372 U.S.229, 83 S.Ct.680, 9 L.Ed.2d 697.和“費爾德訴南卡羅萊納州”(16)Fields v.South Carolina, 375 U.S.44, 84 S.Ct. 149, 11 L.Ed.2d 107.兩案驚人的相似。路易斯安那州依據(jù)州法令將上訴人定罪的同時,侵害了他的言論自由和集會自由。而“愛德華茲案”中,鑒于相關(guān)證據(jù)的缺失,我們亦未找到認定上訴人具有(擾亂治安的)意圖的必要性,因此,對愛德華茲自由的剝奪沒有經(jīng)過正當程序。(17)Thompson v.City of Louisville, 362 U.S.199,80 S.Ct.624,4 L.Ed.2d 654.我們認為,根據(jù)現(xiàn)有的記錄,路易斯安那州依據(jù)該州法令對上訴人定罪處罰是不合憲的,同時,路易斯安那州最高法院對該法令進行的授權(quán)性解釋亦為越權(quán)。
路易斯安那州最高法院認為,基于該州法律,上訴人的行為構(gòu)成擾亂治安。對于這類判決,我院一貫堅持這樣一種立場,即“我們僅在某種程度上接受這些判決(先例)對我們的約束力”。(18)Edwards v.South Carolina, supra, 372 U.S., at 235, 83 S.Ct., at 683.基于獨立審查的義務(wù),(19)因為這里涉及一項憲法要求,“在這些案件中,我們有義務(wù)對整個案件的記錄進行獨立的檢視”。在第一修正案的自由以及其他憲法保護的權(quán)利的范圍內(nèi),“我們無法通過承認我們完全受先例的約束而來回避我們自身對任何關(guān)于權(quán)利主張所必不可少的因素進行檢視的責任,否則聯(lián)邦的法律就會被扭曲的事實所挫敗”。我院獨立地對案件事實進行檢視后,發(fā)現(xiàn)本案中沒有出現(xiàn)州有權(quán)禁止的那種“擾亂治安”的行為。
上訴人帶領(lǐng)了一群年輕的大學生,他們想“抵制種族隔離”,反對歧視黑人,對抓捕那23名同伴表示抗議。他們首先在州議會大廈和平地聚集起來,行進至法院,在那里唱歌、祈禱并聽取演講。通過對案件記錄的閱卷,我們發(fā)現(xiàn)一部分的州證人都認為考克斯將該示威活動“控制得很好”,并直至考克斯演講的最后,人群都相當“有序”。治安官克萊蒙斯作證稱,在考克斯的演講結(jié)束之前,人群的行為并不“招人討厭”。而根據(jù)治安官自己的說法,當考克斯對自己的演講進行總結(jié)并敦促學生們到商業(yè)區(qū)的午餐柜臺前進行靜坐之后,人群的行為開始“令人反感”了。治安官指出,實際上唯一令人生厭的,就是“考克斯以一種煽動性的姿態(tài)敦促學生到抗議列表上的四個地方的午餐柜臺去,告訴他們?nèi)绻碳也毁u,就在那里坐上一小時”。但是,考克斯這部分的演講并不能使整個示威活動喪失其作為言論自由和集會自由的形式而受到憲法保護的權(quán)利。(20)Edwards v.South Carolina, supra; Cantwell v.State of Connecticut, 310 U.S.296, 60 S.Ct.900,84 L.Ed.1213; Thornhill v.State of Alabama, 310 U.S. 88, 60 S.Ct.736,84 L.Ed.1093; Garner v.State of Louisiana, 368 U.S.157,185,82 S.Ct.248, 263, 7 L.Ed.2d 207(concurring opinion of Mr.Justice Harlan).
該州辯稱,盡管示威活動一開始是有序的,但監(jiān)獄里傳出的歌聲讓學生們大聲歡呼和鼓掌,把和平集會變成了一場狂歡。(21)不同的目擊證人對“歡呼和吶喊”的描述各不相同,最夸張的描述是這樣的 :“像人們在足球賽上那樣混亂的咆哮”“大聲歡呼、自發(fā)地鼓掌、尖叫和巨大的騷動”“大爆發(fā)”“比足球賽狂野許多的比賽”的歡呼,“喊、咆哮”,和一個對“歡慶和講道”的感性回應(yīng)。上訴人也承認,人群中的一些人“變得感性起來”,年輕女士的眼中“噙著淚水”。但是,案件記錄并不支持州的這項主張。的確,學生們聽到被拘留的同伴們的歌聲后歡呼鼓掌,但是,這本身是一場戶外的集會(歡呼鼓掌等行為是不可避免的),并且有一位重要的州證人證實,盡管歌聲嘹亮,但現(xiàn)場并不是無序的。此外,沒有任何跡象表明學生們有過敵對的、好斗的或不友好的情緒。我們的結(jié)論是,整個示威活動從一開始到被催淚瓦斯驅(qū)散之前都是有序的。(22)本案的很多證詞都表明示威者受到了很好的規(guī)制并且從始至終基本上是有序的。該州的律師和證人G·迪普雷·利頓(G.Dupre Litton)作證說 :“我認為這是一次有序的示威。不過,在我看來,似乎對那個特定的時間和地點來說,這個群體似乎太大了。但這僅僅是我個人的觀點,示威活動在整體上還是有序的。”WBRZ的新聞攝影師、州證人羅伯特·達勒姆(Robert Durham)作證說,盡管示威活動不是“安靜平和的”,但它基本上是“有序的”。州證人、WIBR的新聞主管詹姆斯·歐文(James Erwin)質(zhì)證如下: 問 :示威活動是否整體上是有序的?答 :是的,考克斯牧師把它控制得很好。 另一方面,歐文也作出了相對的證詞 :問 :人群是否一直到投擲催淚瓦斯彈時一直是有序的?答 :不是,當考克斯牧師敦促學生們?nèi)レo坐時,人群有一個小小的回應(yīng),隨后還有一個小小的騷動。之后樓上開始唱歌后,人群反響熱烈,但并不是無序的。 警官詹姆斯·杜米根(James Dumigan)認為,示威者“大聲吶喊、鼓掌”,顯示出了一定的混亂。但這一證詞肯定不足以讓我們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 :歡呼過于無序,以至于超出了愛德華茲訴南卡羅來納州案中大法官一致意見所認定的合憲的邊界。一名電視新聞攝影師拍攝的現(xiàn)場錄像也證實了這一點,并作為州的證據(jù)在質(zhì)證中進行了展示。我們看了這段錄像。錄像表明,盡管學生們確實歡呼和鼓掌了,但自始至終表現(xiàn)良好。我的同事布萊克法官也同意這一觀點,并在第49號案件中發(fā)表了看法,對“錄像中沒有顯示學生吵鬧、暴力或有不雅言語”表示認同。(23)No.49, post, at 471.在我們看來,本案中的歌唱與歡呼與“愛德華茲案”(24)此外,本案中的示威者并沒有顯著多于費爾德訴南卡羅萊納州一案中示威的1000名學生。中合憲的示威行為——“學生們大聲唱‘他們跺著腳拍著手’”沒有太大的差別。(25)認為治安受到威脅或擾亂治安的行為已經(jīng)發(fā)生的證人,其結(jié)論不是基于示威人群的歡呼,而是基于考克斯敦促人群去靜坐時人群的反應(yīng),或者街道對面圍觀的白人人群的反應(yīng)。州證人拉什·博歐賽特(Rush Biossat)證實,盡管上訴人“沒有說什么暴力的話”,但是現(xiàn)場“情緒低落”“彌漫著紛亂的氣氛”“開始騷動”。他認為,這一切都來源于考克斯說的“黑人白人手牽手、心連心”。州證人、WIBR的新聞主管詹姆斯·歐文證實,現(xiàn)場出現(xiàn)了“相當大的騷亂”,但主要出現(xiàn)在對面的白人人群中。他還指出,白人人群對考克斯演講的反應(yīng)是“電光火石般的”“你可以聽到那250人白人人群的憤憤不平,絕對是存在惡意的”。他很害怕“暴力隨時爆發(fā)”,但同時想到考克斯控制著示威人群,示威人群并不希望暴力發(fā)生。州證人、警察瓊森(G.L.Johnston)認為示威活動無序的部分就在于考克斯敦促人們?nèi)レo坐。州證人、法務(wù)大臣維·卡朋特(Vay Carpenter)和瑪麗·歐布里恩(Mary O’Brien)認為,人群的情緒正是在考克斯作出如上演講時發(fā)生了改變并且變得“緊張”。他們認為這是因演講中靜坐的提議引起的。治安官辦公室的克林為州作證時指出,當時的形勢“一觸即發(fā),到了如果不進行控制那么立刻就會失控的程度”。他的觀點是基于“這么大一群人出現(xiàn)在巴吞魯日市區(qū)”的事實上的。警察局長豐特與警察克林持同樣的觀點,但是他的觀點基于“不知道這么大一群人是哪里冒出來的,就是來了,占據(jù)了街道,占據(jù)了人行道。如果我們事先知曉這種情況,知曉人行道會被堵塞,我們就會安排交警來應(yīng)對,我們會做好準備。但是我們事先完全不知情?!彼€補充道,“當治安官要求人群退去而他們不退去的時候”“當人群以狂歡的姿態(tài)歡呼的時候”“當人群展示抗議標識的時候”“當人群轉(zhuǎn)而像之前25名學生被逮捕那次同樣的蓄意騷亂的時候”,“他擔心會發(fā)生流血事件”。他還覺得學生展示抗議標識的方式也是“煽動性的”。探長特里格為州作證時稱 :“從示威者的行為看,他們之所以游行到這里,似乎是要進軍法院,占領(lǐng)監(jiān)獄并救出那部分囚犯?!碧介L特里格是基于學生們在法院前示威得出了以上結(jié)論。他認為“示威者繼續(xù)繞著法院游行,繼續(xù)向前行進,其行為破壞了我們在這里的生活方式”,因而是“暴力的”??巳R蒙斯治安官認為,在考克斯演講的時候,集會活動變得“令人反感”了。他反感“考克斯以煽動性的姿態(tài)敦促示威者繼續(xù)游行,去抵制列表上的四個商店,如果沒有獲得服務(wù),就在那靜坐一小時。除此以外,他們從外套里掏出一些抗議標識,一些警戒標識。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外套里面什么東西都可能有。當考克斯作手勢敦促示威者到市區(qū)占領(lǐng)那些商店的時候,他的神態(tài)是具有煽動性的。他們當時想要做的就是占領(lǐng)法院”。 對本案的記錄進行仔細閱卷之后,我們發(fā)現(xiàn),幾乎沒有任何證據(jù)表明有人認為示威者的吶喊和歡呼構(gòu)成對治安的擾亂。
我們認為,本案的記錄不能表明學生的歡呼、鼓掌和歌唱構(gòu)成對治安造成侵擾。但是州主審法官卻依據(jù)這些事實判處考克斯構(gòu)成“擾亂治安”罪,法官寫道 :“這一行為必定在本質(zhì)上是危險的并構(gòu)成對治安的擾亂——把1 500名有色人士帶到巴吞魯日市內(nèi)主要是白人的社區(qū),在法院前的街道上集結(jié)人群,一路高唱種族平等大會的會歌,包括‘黑人白人心連心’這樣的歌詞,并敦促1 500人在午餐柜臺前靜坐直至商家招待他們。這在本質(zhì)上就是對治安的擾亂,本州法律(26)LSA-Rev.Stat.§14:103.1(Cum.Supp.1962).對此作了明確規(guī)定?!?/p>
最后,州政府主張判決應(yīng)該被維持,因為一些州證人因示威活動“即將爆發(fā)的暴力”感到十分恐懼。這一事實盡管無可置疑,但是,學生本身并沒有做暴力的事情,也沒有威脅使用暴力,對暴力的恐懼似乎是源于街道對面那群圍觀的白人的反應(yīng)。一名州證人證實,當圣路易斯街另一側(cè)的白人們“幾個或一群看上去有點憤怒地嘀嘀咕咕”的時候,“他感到形勢一觸即發(fā)”。一名警察說,白人人群的反應(yīng)雖然不是暴力的,但是確實在“發(fā)牢騷”。其他人因為白人人群發(fā)出的嘀咕、怨言和嘲弄聲而感到氣氛變得“緊張”。然而,需要明確的是,白人人群中亦沒有任何人威脅使用暴力。與此同時,這一個規(guī)模在100到300人之間的群體被75到80名的警察同示威的學生隔離開了。這些具備武裝的警察,由所有當班的市和州巡警、治安官、州政府額外的支援以及一輛消防車和消防官組成。就像探長特里格所說 :“他們足以應(yīng)對這一人群”。
此時的情形,就如“愛德華茲案”一樣,“與‘費納訴紐約州’(27)Feiner v.(People of State of)New York, 340 U.S.315, 71 S.Ct.303, 95 L.Ed.295.一案的情況大不相同”。(28)Edwards v.South Carolina, supra, 372 U.S., at 236, 83 S.Ct., at 684.同樣地,這里也沒有證據(jù)表明存在任何挑釁語言。(29)Chaplinsky v.State of New Hampshire, 315 U.S.568, 62 S.Ct.766, 86 L.Ed.1031.本院在此再次明確,與“愛德華茲案”中的一樣,證據(jù)至多表明學生們以和平的方式表達出的觀點,被社會的大多數(shù)人充分地反對著,以至于吸引來一群白人圍觀,甚至需要警察對他們進行保護。(30)Edwards v.South Carolina, supra, 372 U.S., at 237, 83 S.Ct.at 684.由此,這一回答也就令人信服了——憲法上的權(quán)利不會簡單地因為對它們的主張或?qū)嵺`的敵意而被否定。(31)Watson v.City of Memphis, 373 U.s.526, 535, 83 S.Ct.1314, 1320, 10 L.Ed.2d.529.
不能維持這一判決還有一個額外的原因——本案中系爭的制定法,也就是路易斯安那州予以適用的這一個立法,適用范圍過于模糊和寬泛,是不合憲的。這一制定法設(shè)置的犯罪,有兩個構(gòu)成要件 :(1)以“煽動擾亂治安或造成可能擾亂治安之情勢”為目的而集結(jié)他人;(2)在執(zhí)法者要求其解散時予以拒絕。盡管第2個構(gòu)成要件是有限而明確的,但第1個不是這樣的。路易斯安那州最高法院在本案中,將“擾亂治安”解釋為“煽動、把州從安靜中喚醒、騷擾、侵擾、挑釁、使人民焦慮”的行為。(32)244 La., at 1105, 156 So.2d, at 455.在“愛德華茲案”中,被告僅僅因被卡羅萊納州如此定性其行為而被普通法定為有罪。這兩起案件中對“擾亂治安”的解釋與定義會使人們純粹因表達一些不受歡迎的觀點而受到處罰。在我們的政府體制下,言論自由的一項特有的功能,就是歡迎爭論。事實上,言論自由最能實現(xiàn)它的崇高的目標的時候,也正是在言論引起動亂、制造不滿情緒甚至使人憤怒的時候。言論經(jīng)常會是煽動性的和挑釁性的。當言論宣傳一種觀點的時候,它可能打擊偏見和舊有的觀點,也可能產(chǎn)生其他未知的重大影響。這就是為什么言論的自由需要免于對言論的審查和處罰來加以保護。我們的憲法不能容下對言論自由更嚴格的限制。因為如果這一傾向存在,持相類似觀點的制定法、法庭命令或占主導(dǎo)地位的政治團體或民間團體也將會試圖給言論制定標準。(33)Terminiello v.City of Chicago, 337 U.S.1, 4-5, 69 S.Ct.894,896,93 L.Ed. 1131.在“特米尼雷奧訴芝加哥案”(34)Ibid.中,我們不允許維持原判決對被告的定罪,因為主審法官認為被告的言論如果像拉響警報一樣“引起公眾的憤怒,引發(fā)爭論,帶來不安定的情況或造成騷亂,或干擾居民享受安寧,就可以被認定為擾亂治安而對此進行處罰”。(35)Id., 337 U.S., at 3, 69 S.Ct., at 895.路易斯安那州法院,至少可能會像“特米尼雷奧案”的法庭判決一樣,允許對無辜言論的定罪。因此,基于該制定法的特米尼雷奧和愛德華茲的判決必須被撤銷,因為這項制定法的適用范圍太過廣泛,幾乎橫掃所有受憲法保護的言論自由和集會自由,是不合憲的。維持對政治的自由討論機會是我們的憲政體制最基本的原則。正如首席大法官休斯在“斯特姆伯格訴加利福尼亞州案”(36)Stromberg v.People of State of California, 283 U.S.359, 369, 51 S.Ct.532, 536, 75 L.Ed.1117.中指出的 :“如果一項制定法的表面文本和對它的有權(quán)解釋竟然寬泛到允許對正常地討論政治問題進行處罰,那么它是第十四修正案所不能容許的?!?/p>
基于以上的原因,我們認為對上訴人“擾亂治安”的定罪忽視了上訴人的言論自由和集會自由,而這兩項自由是由第一修正案所規(guī)定,并由第十四修正案確保各州進行實施的。因此,這項指控不能成立。
我們現(xiàn)在轉(zhuǎn)而討論這個問題 :對上訴人違反路易斯安那州法(37)LSA-Rev.Stat.§ 14:100.1(Cum.Supp.1962).而被控以“阻礙公共通行”的做法是否是正確的。原法令規(guī)定如下 :
“禁止任何人故意通過攔截、妨礙、壓制、阻滯的方式約束他人對任何公共的人行道、街道、公路、橋梁、巷子、小路以及其他路段,或者公共的大廈、建筑物、船舶、渡口等自由、便利地正常使用。
此規(guī)定同時適用于任何公益的合法工會活動或其他合法活動,比如基于其成員的利益,為了促進或維持好的工資標準、工作時間與工作條件而設(shè)置警戒線、進行合法集會或經(jīng)批準的其他活動。”
根據(jù)路易斯安那州法院在判決書(38)244 La., at 1096, 156 So.2d, at 451.中所指出的,基于該制定法判上訴人有罪,不是因為他帶領(lǐng)人群行進到了法院附近,而是帶領(lǐng)著人群占據(jù)了人行道。(39)Id., at 1094, 1106-1107, 156 So.2d, at 451, 455.為了證明對上訴人的定罪是對的,路易斯安那州法院隨后將此解釋應(yīng)用到了其他幾起沒有特定目的而阻礙了交通的公共集會的案例中。毫無疑問,從本案的記錄中可以看出,人行道被堵塞了,進而如前所述,上訴人違反了此制定法。
然而,上訴人辯解道,本案中解釋和適用的這一制定法本身是對言論自由和集會自由的侵犯,它是違憲的。對這一事實的爭辯引出了本院已在很多案件中都處理過的一個問題,即州或市政府為確保人民安全和便利地使用公共資源而管理城市街道和其他設(shè)施的權(quán)力,與公民的言論和集會自由的權(quán)利之間的關(guān)系如何。(40)Lovell v.City of Griffin, 303 U.S.444, 58 S.Ct.666, 82 L.Ed.949; Hague v.CIO, 307 U.S.147, 60 S.Ct.146, 84 L.Ed.155; Thornhill v.State of Alabama, 310 U.S.88, 60 S.Ct.736, 84 L.Ed.1093; Cantwell v.State of Connecticut, 310 U.S.296, 60 S.Ct.900, 84 L.Ed.1213; Cox v.State of New Hampshire, 312 U.S.569, 61 S.Ct. 762, 85 L.Ed.1049; Largent v.State of Texas, 318 U.S.418, 63 S.Ct. 667, 87 L.Ed.873; Saia v.People of State of New York, 334 U.S.558, 68 S.Ct.1148, 92 L.Ed.1574; Kovacs v.Cooper, 336 U.S.77, 69 S.Ct.448, 93 L.Ed.513; Niemotko v.State of Maryland, 340 U.S.268, 71 S.Ct.325, 328, 95 L.Ed.267, 280; Kunz v.People of State of New York, 340 U.S.290, 71 S.Ct.312, 95 L.Ed.280; Poulos v. State of New Hampshire, 345 U.S. 395, 73 S.Ct.760, 97 L.Ed.1105.
這些案件的判決顯示出一些確定而清晰的原則。雖然言論自由和集會自由是民主社會的基礎(chǔ),但它并不意味著表達觀點或信仰的人可以集結(jié)人群在任何公共場所、任何時間向公眾表達。對自由的憲法性保護暗含著維持有序的社會秩序的要求。沒有這種秩序,自由本身將會在過度的無政府狀態(tài)中消亡。管理街上的游行,是政府具有保護這種必要的秩序的職責的鮮明例證。對這兩種權(quán)利間關(guān)系的限制,是為了促進所有人的公共利益而設(shè)定的,這種限制不容被歧視性地濫用,也不能因行使某些民權(quán)而遭到漠視,盡管這些民權(quán)在其他情況下可能會受到保護。任何人無視紅燈的行為是不可能被認為是正當?shù)?,因為這就是對社會的一種抗議。同樣地,任何人不得以行使言論自由和集會自由為名無視交通規(guī)則在時代廣場中央舉行街頭集會。政府當局有義務(wù)與責任保證街道的暢通與適于通行。示威者沒有權(quán)利在街道、公共或私人的建筑物入口處設(shè)置警戒線以阻攔那些不聽他們倡議的人通行。(41)Lovell v.City of Griffin, supra, 303 U.S., at 451, 58 S.Ct., at 668; Cox v.State of New Hampshire, supra, 312 U.S., at 765; Schneider v.State of New Jersey, supra, 308 U.S., at 160-161, 60 S.Ct., at 150; Cantwell v.State of Connecticut, supra, 310 U.S., at 306-307, 60 S.Ct., at 904-905; Giboney v.Empire Storage & Ice Co., 336 U.S.490, 69 S.Ct. 684, 93 L.Ed.834; Poulos v.State of New Hampshire, supra, 345 U.S., at 405-408, 73 S.Ct., at 766-768; see also, Edwards v.South Carolina, supra, 372 U.S., at 236, 83 S.Ct. at 683.
上訴人主張,通過在街道或公路上巡回、游行或設(shè)置警戒線的方式行使第一和第十四修正案的自由權(quán)應(yīng)該與純粹的口頭表達思想的行為獲得同等的保護,我們對此表示強烈反對。(42)對此問題,可參見第49號案件第480頁的討論和案例。我們在此再次重申本院在“吉博尼訴帝國儲冰公司案”(43)Giboney v.Empire Storage & Ice Co., supra, 336 U.S., at 502, 69 S.Ct., at 691.中的立場,那就是“認定一些部分的由語言方式(不管是說、寫還是印刷)進行的行為不合法從來不構(gòu)成對言論自由或出版自由的剝奪”,換句話說,行為中有部分言論的因素并不能使該行為全部納入言論或出版自由的保護范圍之內(nèi)。
本案中,關(guān)于“禁止在任何街道或公共設(shè)施進行集會與游行”(44)有觀點認為,州政府或市政當局可以為了保障市民的休閑活動,對街道和其他公共設(shè)施進行徹底的管制。Kovacs v.Cooper, supra, 336 U.S.at 98, 69 S.Ct., at 459(opinion of Mr.Justice Jackson); Kunz v.People of State of New York, supra, 340 U.S., at 298, 71 S.Ct. at 317(opinion of Mr.Justice Jackson, dissenting);但是,相反地,也有觀點認為必須預(yù)留一些戶外的場地以備集會使用。Hague v.CIO, supra, 307 U.S., at 515-516, 59 S.Ct., at 963-964(opinion of Mr.Justice Roberts); Kunz v.People of State of New York, supra, 340 U.S., at 293, 71 S.Ct. at 314; Niemotko v.State of Maryland, supra, 340 U.S., at 283, 71 S.Ct., at 333(opinion of Mr.Justice Frankfurter, concurring).整體可參見Poulos v.State of New Hampshire, supra.345 U.S., at 403, 73 S.Ct., at 765; Niemotko v.State of Maryland, supra, 340 U.S., at 272-273, 71 S.Ct., at 327-328.的規(guī)定若一貫、無差別地進行適用是否合憲的問題,我們將存而不論。盡管這一制定法從表面上看禁止任何在街道上進行游行和集會的行為,(45)當然,關(guān)于勞資爭議的工會活動不屬于言論表達的范疇。此法的表述也表明,該制定法對交通進行管制的范圍遠遠超出了表達活動這一事項。但巴吞魯日當局尚未實際適用與執(zhí)行這一要求。作為該州證人的市政官員明確指出 :“(盡管有這一規(guī)定)實際上即使集會游行可能造成阻礙交通的不良影響,但只要它們事先獲得批準,那么還是可以進行?!痹谕ド系目陬^辯論環(huán)節(jié)中,該州的顧問也證實了這一點,他說,“‘官員許可的’集會和游行是可以進行的”。但是,這一制定法本身沒有給官員決定什么樣的集會游行是允許的、什么樣的集會游行是不允許的提供標準。我們也未發(fā)現(xiàn)有任何行政法規(guī)或規(guī)章針對此問題作出細化規(guī)定。(46)盡管本案雙方當事人都沒有引用,但是研究發(fā)現(xiàn),巴吞魯日實際上有一項地方性規(guī)章[Baton Rouge City Code, Tit, 11, §210 (1957)]全面禁止“沒有獲得警察局長簽署的許可而在任何街道上進行游行的活動”。在“費爾德訴南卡羅萊納州案”(Fields v.South Carolina, supra.)中也出現(xiàn)了類似的行政規(guī)章。但是,費爾德案同本案一樣,沒有涉及該行政規(guī)章,這不僅是因為當事人沒有被指控違反該行政規(guī)章,更是因為處理案件的所有法院都沒有引用這一行政規(guī)章。不論是路易斯安那州一審法院還是路易斯安那州最高法院,都沒有用這一行政規(guī)章支持對上訴人的指控。進一步說,由于這一行政規(guī)章本身明顯沒有給警察局長決定是否批準集會游行設(shè)置標準,如若當事人被控違反這一規(guī)章,會出現(xiàn)很多明顯的憲法問題。關(guān)于其原因,可參見上文的討論。另可參見Lovell v.City of Griffin, supra, 303 U.S., at 452-453, 58 S.Ct., at 669; Hague v.CIO, supra, 307 U.S., at 518, 59 S.Ct., at 965; Saia v.People of State of New York, supra, 334 U.S., at 559-560, 68 S.Ct., at 1149-1150.從以上的證據(jù)我們可以看出,巴吞魯日當局對是否批準街頭的集會與游行擁有完全不受限制的裁量權(quán)。
正如該制定法表明的,現(xiàn)在的情況就是只有當?shù)氐墓賳T用他不受約束的裁量權(quán)認定某一游行示威是和平的,該活動才可以進行。在這一制定法之下,政府當局實施的對言論自由的普遍性約束,其實際效力并不亞于制定法明確許可執(zhí)法者可以對法律進行選擇性實施。本院的眾多案例明確指出,州政府或市政當局不能“要求所有想要表達觀點的人首先報請警察當局審查和批準,由警察來裁量何種表達是允許的,何種表達則不能”。(47)Schneider v.State of New Jersey, supra,308 U.S., at 164, 60 S.Ct., at 152; Lovell v.City of Griffin, supra; Hague v.C.I.O, supra; Largent v. State of Texas, supra; Saia v.People of State of New York, supra; Niemotko v.State of Maryland, supra; Kunz v.People of State of New York, supra.
本院認為,此種寬泛的自由裁量權(quán)的授予,賦予了政府官員決定是否批準表達行為的權(quán)力。這實際上形成了一種對思想進行壓制的手段,并允許政府官員擔任審查員的角色。(48)Saia v.People of State of New York, supra, 334 U.S., at 562, 68 S.Ct. at 1150.如果只有獲得政府官員事先批準,集會游行才可進行的話,這種手段將會持續(xù)地使個人或群體的權(quán)利受到不能得到法律的平等保護的威脅。(49)Niemotko v.State of Maryland, supra, 340 U.S., at 272, 284, 71 S.Ct., at327, 333; cf.Yick Wo v.Hopkins, 118 U.S. 356, 6 S.Ct. 1064, 30 L.Ed.220.顯然,讓政府官員去決定是否允許某種觀點的表達是違憲的;讓政府官員在個人或群體之間適用制定法授予的廣泛裁量權(quán)進行許可,或像本案中對適用范圍極廣的禁止性法令選擇性地予以實施,導(dǎo)致不公正的差別對待,也是違憲的。
當然,根據(jù)適當?shù)姆煞ㄒ?guī),授予行政執(zhí)法者對為進行公共集會而使用街道的時間、地點、持續(xù)時長或方式等事項以有限的裁量權(quán)進行控制,是無可爭議的。但前提必須是,這種有限的裁量權(quán)必須從不當或多余的考量和不公平的歧視中脫離出來,以一種“系統(tǒng)化的、持續(xù)性的和公正的態(tài)度考慮公眾使用公路的便利性問題”。(50)Cox v.State of New Hampshire, supra, 312 U.S., at 576, 61 S.Ct., at 766.; Poulos v.State of New Hampshire, supra.
但是明確的是,巴吞魯日在制定法中允許政府官員使用不受限制的裁量權(quán)去管理和平的集會游行對街道的使用,是對上訴人的言論自由和集會自由毫無理由的剝奪,而這兩種自由受到第一修正案的保障,并因第十四修正案將保護義務(wù)擴展到州而同時受到第十四修正案的保障。因此,對上訴人違反此規(guī)定而判其有罪的判決必須被撤銷。
基于以上理由,路易斯安那州最高法院的判決被撤銷。
判決撤銷原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