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傳彬
不久前,在德國西部的小山村麥歇爾尼?!べ嚿嵯5哪沟乩?,舉行了一場不同尋常的葬禮。不少中國人從四面八方來到這個偏遠的山村,參加這個葬禮。這是為??怂埂ぐv克斯舉行的葬禮。
阿歷克斯不是名人,他就是個普通人,是一個有20余年癌癥病史的患者。他看起來一點都不起眼,矮小、瘦弱、簡樸。
然而,盡管他已離開人間,但他的身影依然閃現(xiàn)在人們眼前:一雙清澈的眼睛,溢滿和善;一張清癯的臉頰,布滿笑紋;一聲和緩的語氣,低沉悅耳……生活在德國的華人們忘不了他的音容笑貌、一舉一動。
耿明噙著淚花囁嚅道:“一個月前來探視他,他還好好的,如今,他卻突然走了?,F(xiàn)在想來,他送我出門時,把我們餐館的鑰匙還給我,說了一句‘我以后可能幫不了你了,這是個不好的預兆?!焙楹_@個大男人也哭成了淚人,據(jù)說這些天他已經(jīng)為阿歷克斯哭了幾回。洪海悲愴地說:“一個月前他來我的餐館還好好的,他是來報喜的,他太太患的乳腺癌基本痊愈,我們還有說有笑的!”陳嘉敏不無惋惜地敘述:“他走了,走得太匆匆,我總覺得欠他太多太多……”是啊,阿歷克斯走了,卻留給人們太多的回憶、無限的傷感。
阿歷克斯引起我的好奇——歸國的朋友們贊譽他是“德國的‘雷鋒”。
十幾年前,陶富珍在辦理入德國籍的審批程序時,官方遲遲沒有回復。當她前去詢問時,一位官員沒好氣地說“不知道”。阿歷克斯知道后,替陶富珍出面與官方聯(lián)系,德國人與德國人交涉總不一樣,回答是“一周內(nèi)批文可以收到”。許多初到德國的中國人,難免有不少問題要與官方交涉,語言、程序不熟悉使這些陌生客犯難。只要找到阿歷克斯,他就會成為你的“及時雨”。近20年來,他不知道幫助了多少中國人。
我的嫂子陳敏感慨地說:“阿歷克斯幫了我們不少忙,特別是我們幾年前搬家,多虧了阿歷克斯,如果請德國公司服務,動輒就是一張昂貴的賬單。我們購置的是上世紀50年代的老屋,自然有不少砸墻改裝的重活兒,他總是沖在前。”嫂子早年對哥說,阿歷克斯身體有病,只能讓他指導,要哥帶著一幫朋友動手出力。而事實上,那些重活全是阿歷克斯干的,他反而寬慰我哥和嫂子,他不是病人,“已經(jīng)痊愈了”。他見不得我哥蠻干,說:“干這活,要使巧勁出巧力。”
一個月前,阿歷克斯病了,耿明去探望他,談話中提到她的丈夫想學焊接技術(shù)。阿歷克斯一骨碌從床上起來,要帶他們?nèi)ニ墓ぷ鏖g。耿明和丈夫竭力勸阻,說等他病好了再說,他就是不依。在工作間,阿歷克斯耐心仔細地講述了焊接技術(shù)的要領,并手把手地指導耿明的丈夫進行操作。不曾想,這竟然成了阿歷克斯與他們的最后告別。
陳躍玲道:“當你有困難時,只要一個電話就可以把阿歷克斯叫來。他的特點就是,在你有困難時他會出現(xiàn),當你成功后他就隱去?!?h3>三
十幾年前,到德國的許多華人還是這片異域的新移民,如今,一個個安居樂業(yè),事業(yè)有成,這里面凝聚著阿歷克斯的熱情、援手、心血……
阿歷克斯為自己留下了什么呢?大多數(shù)受過他幫助的中國人都沒有去過他的家,只知道他有一位賢惠的妻子,有一對事業(yè)不錯的兒女;知道他曾經(jīng)是德國政府公務員,由于患有癌癥在家休養(yǎng);知道他有一顆像雷鋒一樣的善心,是招之即來的“及時雨”。當他離開人世、大家相約在他家集中,然后去墓地與他告別時,很多人都感到驚詫,有的還掉淚了——這么能干的人,幫助了多少人,自己的家卻依然破舊凌亂,像一個作坊。他留下的遺囑依然在替他人著想:“請各位致哀者不要送花,不要送花圈,請將這些錢省下來,捐給法蘭克福癌癥兒童基金會。”
阿歷克斯就是這樣把愛帶給別人,把美好和溫馨捎給別人,他甘愿用他的軀體、智慧和熱情,為這些移民搭建起階梯和橋梁,幫助他們步入新的生活。李先生哽咽地告訴我:“阿歷克斯是個活脫脫的‘雷鋒。”這話道出了不少在德華人的共同心聲。而無數(shù)次面對大家的感激之情,阿歷克斯總是自豪地說:“我是德國的‘雷鋒?!?/p>
(王煒薦自七一客戶端/《做人與處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