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崴崴
若問世上有什么事物,人們愛它,可以不分性別、不分年齡、不分階層,雖百折而不損,一見忘情,剎那間的喜悅皆發(fā)乎天真,那一定是植物了;若問世上有什么事物,它之待人,亦不分性別、不分年齡、不分階層,賦予同等的青蔥潤目、芳香沁鼻,那也必定是植物了。當(dāng)我拿到蘇西這本《花見花離》,細(xì)細(xì)展讀,忍不住就想起三個字:不辜負(fù)?;ú回?fù)人,人亦不負(fù)花。
她書寫了于閩地所見的60多種花草樹木,它們穿過漫漶的時間、流離的地理、起伏的生涯,此時相見、彼時離散,花開是見、花落是離。而見與離,本就是循環(huán),是輪回,有見即有離,有離亦將有見,猶如一首回旋曲,一闋回文詞。
阿方斯·卡爾曾說過,愛花有三種方式:一種是生物學(xué)家式的,他們制作花的標(biāo)本以茲研究;一種是收藏家式的,他們只關(guān)心稀有品種以示炫耀;一種是普通人的,他們愛花只因?yàn)樗腔ǎ敲篮头曳???催^了這本書,你會知道,普通人式的愛好也分兩種:一種是無謂的,見時固然雀躍,不見時也不特為想念;一種是關(guān)情的,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在這本書里,草木不惟是草木,不惟是“拋書人對一枝秋”案頭清供時的恬靜賞玩,更是生命里成長與悲歡的見證,是陪伴與撫慰、寄托與領(lǐng)悟,這才是所謂“與草木同喜”之喜也。當(dāng)我看到她寫幼年時興沖沖播下牽?;ǖ姆N子等待開花,我也想起我的童年,在平房前的竹籬笆下如何埋下牽?;ㄗ?,如何急不可待每天撬開泥土看它們有沒有發(fā)芽,如何在花開時輕觸柔嫩的花瓣如同撫觸嬰孩的皮膚,那感覺穿越幾十年的時間如何至今仍依稀停留在指尖,同樣的記憶帶給我別樣的歡欣,而世世代代直至將來都有這樣的孩子做這樣的事吧,如王小波所言“這種感覺,古今無不同”。而當(dāng)看到“木香”那一章,我是心驚的,她在荒郊野外遭遇滿山盛開的白花木香,這寂寞的澎湃令她駐足不前,目瞪口呆;我亦想起某年某日,在一場臺風(fēng)里,我在廈門的山中看著整座峰谷的相思樹一起撼動它們的枝椏,向著天空與大海奮力揮舞,那激越與呼嘯帶給我巨大的共鳴與震顫,也令我裹足流連,舍不得離開。這無人得見的洶涌與狼藉是海難式的,而沉船后靜靜的海面、靜靜的記得,相信我,朋友,“古今無不同”。
其實(shí)人間何幸有草木,自詩經(jīng)的年代,浩瀚的草木牽引著浩瀚的悲喜,留下浩瀚的詩句,科學(xué)不能解釋為何人能與之共情,正如與流云皓月、迷空瀚海,人的情感有多少細(xì)密,草木就有多少繁復(fù);人的思緒有多少幽微,草木就有多少姿容??茖W(xué)尚不能解釋為何人會寄情于斯、移情于斯,而草木又為何亦似當(dāng)?shù)闷鹚羞@些托付,君不見那些上百年的花木,其身姿儀態(tài)都似在隱隱吐露所經(jīng)歷的戰(zhàn)火、年代與愛恨嗎?我愛這本書里的花解人語,人亦解花語,兩不相負(fù)。
60多種花,60多篇文,從2011年到現(xiàn)在,仍在書寫;那語句貌似是散淡的,其實(shí)是密集的——密集地在時光里穿梭,古今中外;密集地在情緒里穿梭,哀樂悲歡;密集地在地理中穿梭,天南地北;密集地在生活里穿梭,柴米煙火……這種密集讓你驚訝人與植物之親密竟能豐盛至此,這種密集也常常讓我一篇終了需要闔上書頁,體味一下心中輕輕泛起的波紋。
《心·鏡》
此書記錄了索以從2010年至今8年間的旅行經(jīng)歷、見聞和感想,其足跡遍布眾多不為世人所知的秘境。他用樸實(shí)、風(fēng)趣的文字和令人震撼的照片向眾人展示,在那片原始的世界里,真實(shí)質(zhì)樸善良的人性和至美的風(fēng)景。
有了山水和生活,就有了想象,有了更高層次的精神寄托。神山圣湖下的家園,生活的幸與不幸,都在俯仰之間化為云煙。在忙碌中找不到自己,就讓隨風(fēng)而展的經(jīng)幡,祈福的瑪尼經(jīng)石,寄托我們從未停止尋找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