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樂天
從未見過如此湍急、狂野的水流。
沸騰的,是渾濁的江面;濺射的,是激蕩的水花;怒吼的,是涌起的洪波。金黃的洪流在巨石的擠壓下,奔向高處,像是一條金色蛟龍高高躍起,又猛地一頭扎下去。整個江面,由于一場狂暴的山雨,變得越發(fā)狂放,白沫如極速變幻的云霧,在急流上閃爍浮沉。仿佛千軍萬馬,從遠(yuǎn)山?jīng)_下,這水流便是那飛揚的塵土,滾滾而來,而耳畔的隆隆轟鳴,似是勇士們的咆哮與戰(zhàn)馬的嘶吼,氣勢磅礴地傳向遠(yuǎn)方。
朝著上流極目遠(yuǎn)眺,想在崇山峻嶺的背后尋找它的源頭,尋找它最初的平和。因這溯流而上的目光,我仿佛回到了從前。
記憶中的地理書上有一張圖片,那是一道在峽谷中穿行的急流——在照片中,根本看不出它的渾濁,只能看到翻涌的白沫,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出一種亮麗的白;青山掩映左右,顯得十分秀麗。圖片下面用不大的字備注著:虎跳峽。
地理老師兩臂撐在講臺上,手指略朝外,低頭看著講臺上的地理書,額前一抹劉海,卻沒能隱藏住他那略帶狡黠的微笑。
“虎——跳——峽”,他把頭一揚,那抹劉海隨之一振,“同學(xué)們想想,這名字說明了它的什么特點?”
無人回答。除了小部分同學(xué)在發(fā)呆,其他同學(xué)都對這個小小的問題束手無策?;⑻渴裁匆馑??大家面面相覷。自學(xué)習(xí)地理以來,還從沒遇到過這樣的問題。于是我們?nèi)济H坏乜聪蚶蠋?,而他也在看著我們。他似乎在尋找著什么。顯然,他并沒有找到。
“唉!這么簡單!虎跳峽,老虎跳了過去,說明了什么?峽谷兩岸窄?。≌f眀了什么?水流急呀!嗨——喲!”他長嘆一聲,接著做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到時候地理會考考個C算了,噢!”同學(xué)們都笑起來,教室里的氣氛一下松弛了??晌铱傆X得,在老師幽默的語氣背后,有一種莫名的惋惜和無奈。
也許是漲水的緣故,眼前的虎跳峽與課本圖片上的有所不同??v使有層層白沫,也無法掩蓋金沙江水野馬脫韁一般的狂暴。在震耳欲聾的水聲中,江水一刻不停地奔騰。再向前,中間的河床突然下陷,原本狂傲的水流猛地跌入一個狹小的坑洞。那兒的水密集地擠壓著、旋轉(zhuǎn)著,在一處處水底的巖石上沖撞著。突然,它們沖向了半空,波濤翻滾,有的甚至成了升騰的水柱,高達(dá)10余米。還有的四下飛濺,從半空墜落,要么摔入滾滾波濤之中,要么化成水霧,散入兩側(cè)的青山。再看那最邊上的水流,正兇猛地拍擊著岸邊的巨石,一個個巨浪騰空,而后浪又將前浪擊得支離破碎。這就是虎跳峽的態(tài)度,它一刻不停,將一場狂野之舞跳了千萬年。
不,那不是水,而是烈焰,是巖漿。它們在燃燒,在翻騰,在爆裂,在噴發(fā)!它們怒吼著,狂奔著,恣肆著,沖擊著,向目瞪口呆的人們展示著大自然的力量。而它們四周的一切,無論青山、大樹、人群,都顯得那般渺小……
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我想,地理學(xué)描述的那個萬花筒一般絢爛無比、蔚為壯觀的自然世界,永遠(yuǎn)不會是我們在地理課本以及練習(xí)冊中看到的那個樣子。我們所看到的,只是洞穴中外面世界的投影——一個每天都只是盯著眼前二維影子的人,又如何能夠想象外面那個真實而壯觀的世界?
“到時候地理會考考個C算了,噢!”耳畔又依稀傳來老師的嘆息……
(指導(dǎo)老師:張芝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