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祖青

(江西農(nóng)業(yè)大學(xué) 人文學(xué)院，江西 南昌 330045)

所謂茅山宗小說是指茅山道士為自神其教或弘揚(yáng)茅山宗義旨而創(chuàng)作的小說，具有明顯宣道傳教意味，可視為“輔教之書”，屬道教小說范疇。統(tǒng)計(jì)得宋前茅山宗小說16種，其中傳記體小說7種，地理博物體小說3種，雜記體小說6種。

茅山宗入道前多為儒士，受儒家文化熏染較深。他們對釋教持溫和開放的態(tài)度，經(jīng)常吸納釋家來充實(shí)自己。小說作為茅山高道宣道布教的重要載體，自然隱含著儒、道、釋等各種文化意蘊(yùn)。道教徒為了吸引信徒，也往往主動適應(yīng)世俗的需要，積極地與世俗社會相結(jié)合，因而小說中又往往呈現(xiàn)出某些世俗化的傾向。

一、儒、釋文化理念

茅山宗小說主要以道為主，不過，儒、釋文化理念對其浸潤與滲透也不容小覷。主要體現(xiàn)在主旨、題材、人物塑造和情節(jié)安排方面。

(一)以釋教因果報(bào)應(yīng)為主旨

在主旨上，如杜光庭《道教靈驗(yàn)記》，其中很多故事都以釋教因果報(bào)應(yīng)為主旨，試看卷二《益州龍興觀取土驗(yàn)》：

成都龍興觀即后周至真觀也?；窂V袤，四面通街，唯大殿講堂、玉華宮碑碣皆在。有王峰者事穎川王，于小蠻坊創(chuàng)置私第，以基地卑濕，乃使力役者斵觀門土墻及廣掘觀地，取土數(shù)千車，筑基址。土木未畢，已數(shù)口凋亡。一旦自衙歸宅，于其門外，見二黃衣人曰：“為觀中取土事，要有對勘?！睉?yīng)答之間，下馬而卒。其觀內(nèi)有鐘臺曰靈響臺，有門樓宏壯，制度精巧，節(jié)度使吳行魯奏移門棲于天王寺，拆其鐘樓，遺蹤勝賞，并為毀蕩矣。頃年，駕在蜀，明道大師尹嗣玄云：“行魯之吏，因疾入冥，數(shù)日復(fù)活，言見行魯為鬼吏所驅(qū)，般運(yùn)龍興材木，鐵鎖系械，晝夜不休，木才積垛，又卻飛去，如是槤運(yùn)，不知何年當(dāng)?shù)孟⒍?。欲求子孫為立觀門，贖其罪，子孫貧窘，固不及耳。”[1](P807)

王峰創(chuàng)置私第，派遣勞役破壞道觀門墻、廣掘觀地以至于“土木未畢，已數(shù)口凋亡”，本人也“下馬而卒”。節(jié)度使吳行魯生前移門樓、拆鐘樓，破壞道教設(shè)施，結(jié)果在冥界搬運(yùn)木材，鐵索系械，晝夜不休。很明顯，這則故事主旨是生前為惡而遭報(bào)應(yīng)。卷十四《劉圖佩箓靈驗(yàn)》中的劉圖之父也是如此，生前為獄吏時，“殺人不問其罪，枉害良善”，死后才入十一重地獄，被三百男子輪流鞭打。還有大量的報(bào)應(yīng)故事是先人為惡后人遭報(bào)，比如《徐翥為父修黃箓齋驗(yàn)》中的徐翥“有子三人，其二癃?dú)垼≌唔?xiàng)有肉枷”[2](P761)，之所以如此，原來是徐翥之父“酷于刑法，暴于捶楚，為官不恤牢獄，不矜囚徒，意生法外，殘毒害物，遂使子孫受其報(bào)爾”。《杭州余杭上清觀道流隱期常住驗(yàn)》中的上清觀主持道流，每減克隱欺，以私于己，所生兒女五六輩皆形骸不具，“瘖聾瞽躄”[2](P768)。《城南文銖臺驗(yàn)》中的文銖“彈射飛鳥、捕格野獸以為戲樂”[3](P803)以至于“人形而獸頭”，犯了釋教“五戒十善”第一條不殺生之戒，亦會遭報(bào)。這是現(xiàn)實(shí)性很強(qiáng)的報(bào)應(yīng)故事，告誡世人要愛護(hù)動物，不能隨意斬殺。有意思的還有遭報(bào)變?yōu)閯游锏?，如《崔圖修黃箓齋救母生天驗(yàn)》(《云笈七簽》卷一二○)中的崔圖母偷三十千錢與小女作嫁資，結(jié)果給兒子做馬騎了八年等等，涉及不同類型的因果報(bào)應(yīng)故事，猶如一部明因果、示報(bào)應(yīng)之故事集。報(bào)應(yīng)之說雖以佛教為著，但儒、道二家也有，誠如作者所言：“罪福報(bào)應(yīng)，猶響答影隨，不差毫末。豈獨(dú)李、釋言其事哉！抑儒術(shù)書之，固亦久矣?！盵3](P801)

(二)積極吸收儒家道德修行觀念

在題材上，茅山宗不僅積極吸收儒家忠、孝、仁、義、善等道德修行觀念入自己的體系之中為我所用，成為必須遵守的修行原則，而且還將之作為小說創(chuàng)作的重要題材。如《錄異記》卷三單列“忠”、“孝”題材故事。其中“忠”下記載巧工劉萬余、樂工鄧慢兒及角抵者摘星胡弟米生事跡即是以忠為題材之典型：

僖宗幸蜀，黃巢陷長安。南北臣僚奔問者相繼無何，執(zhí)金吾張直方與宰臣劉鄴、于悰諸朝士等潛議奔行，朝為群盜所覺，誅戮者至多。自是阨束，內(nèi)外阻絕，京師積糧尚多。巧工劉萬余、樂工鄧慢兒、角抵者摘星胡弟米生者竊相謂曰：“大寇所向無敵，京城糧貯甚多，雖諸道不賓，外物不入，而支持之力，數(shù)年未盡。吾黨受國恩，深志效忠，赤而飛竄無門，皆為逆黨所使，吾將貢策，請竭其糧，外貨不至，內(nèi)食既盡，不一二年，可自敗亡矣。”萬余，黃巢憐其巧性，常侍直左右。因從容言曰：“長安苑囿城隍，不啻百里，若外兵來逼，須有御備，不爾固守為難。請自望仙門以北，周玄武、白虎諸門，博筑城池，置樓櫓卻敵，為御捍之備，有持久之安也。”黃巢喜且賞其忠節(jié)，即曰：“使兩街選召丁夫各十萬人筑城，人支米二升，錢四十文日計(jì)?！弊笥臆娭姿那X八千貫。歲余，功不輟而城未周，以至于出太倉谷以支夫食，然后剝榆皮而充御廚，城竟不就。萬余懼賊覺其機(jī)，出投河陽，經(jīng)年病卒。鄧慢兒善彈琵琶，樂府推其首冠。黃巢頗狎之，因灸其右手，托以風(fēng)廢，終不為彈。禮之甚厚，而未嘗為執(zhí)器奏曲。每三五日一召入禁中，輟與之金帛。一旦，謂其友曰：“吾聞忠節(jié)之士，有死而已，吾頻為大寇所逼，終不能為之屈節(jié)奏曲。今日見召，吾當(dāng)就死，不復(fù)歸矣?！迸c妻女一兒訣別，使者促之，遂入見黃巢，黃巢欣然謂曰：“汝樂官推所藝第一，而久云風(fēng)廢，吾亦信待于汝，豈不致三兩聲琵琶乎？不全曲也?！甭齼涸唬骸澳吵錾響?yīng)役，朱紫之服皆唐天子所賜，固不忍負(fù)前朝之恩，以此樂樂于他人也。”巢大怒，命斬之，屠其家焉。摘星胡弟善射，發(fā)無不中，巢甚愛之，衣以錦服，出入常在馬前。渭橋?yàn)楣佘娝鶌Z，黃巢親領(lǐng)兵以御之，既至橋，命米生引滿以射，凡發(fā)十?dāng)?shù)箭，箭皆及遠(yuǎn)而不中，黃巢詰之，箭皆及遠(yuǎn)而不中物何也？對曰：“圣唐兵士，非親即故，故不中爾?！背才?，亦殺之。[3](P864-865)

三人被賦予了儒家倫理的意義，體現(xiàn)了茅山宗對儒家思想的吸收和弘闡。

宣揚(yáng)孝道的題材，如《墉城集仙錄》(卷六)中的蠶女，其父被鄰部所掠，她的母親誓言“有能得父還者，以此女嫁之”。當(dāng)馬救回父親時，其父不讓蠶女配馬，還將之射殺，并在庭中曝曬其皮。“女行過側(cè)，馬皮蹶然而起，卷女飛去”，后來蠶女乘彩云駕此馬自天而降告訴父母：“太上以我孝能致身，心不忘義，授以九宮仙嬪之任，長生矣，無復(fù)憶念也?！庇秩纭短綇V記》卷四引《仙傳拾遺·陽翁伯》也是如此：

陽翁伯者，盧龍人也，事親以孝，葬父母于無終山，山高八十里，其上無水。翁伯廬于墓側(cè)，晝夜號慟，神明感之，出泉于其墓側(cè)。因引水就官道，以濟(jì)行人。嘗有飲馬者，以白石一升與之，令翁伯種之，當(dāng)生美玉。果生白璧，長二尺者數(shù)雙。一日，忽有青童乘虛而至，引翁伯至海上仙山，謁群仙，曰：“此種玉陽翁伯也?！币幌扇嗽唬骸叭暌孕⒂谟H，神真所感，昔以玉種與之，汝果能種之。汝當(dāng)夫婦俱仙，今此宮即汝他日所居也。天帝將巡省于此，開禮玉十班，汝可致之。”言訖，使仙童與俱還。翁伯以禮玉十班，以授仙童。北平徐氏有女，翁伯欲求婚。徐氏謂媒者曰：“得白璧一雙可矣。”翁伯以白璧五雙，遂婿徐氏。數(shù)年，云龍下迎，夫婦俱升天。今謂其所居為玉田坊。翁伯仙去后，子孫立大石柱于田中，以紀(jì)其事。[4](P30)

再如劉至孝“既冠之年，喪其父母，禮制雖畢而不易其服，不衣絲綿，愿終身麻衣而已”[3](P818)，后來得食仙桃。成都人楊初，事親以孝，行為親友所稱，“蜀王收成都(昭宗大順二年即891年)，重圍于城中，公私力困，其家亦以罄竭，納贍軍錢七百千，鬻產(chǎn)以充，才及其半，旦夕為官中追迫”[3](P885-886)。出于孝道，楊初“恐老母為憂，不敢令其母知”，于是羅公遠(yuǎn)化為村夫點(diǎn)鐵成金助其解決燃眉之急，故事亦見《道教靈驗(yàn)記》卷九《羅真人示現(xiàn)驗(yàn)》。不僅忠、孝，以仁、義、善等儒家理念為題材的故事也是俯拾皆是，此不一一列舉。

(三)吸收改造儒家主要人物孔子

在人物塑造方面，茅山宗甚至將儒家主要人物孔子加以吸收改造，成為道門的一份子，試看《太平廣記》卷一九引《神仙感遇傳·韓滉》：

唐宰相韓滉，廉問浙西，頗強(qiáng)悍自負(fù)，常有不軌之志。一旦有商客李順，泊船于京口堰下，夜深碇?jǐn)?，漂船不知所止。及明，泊一山下，風(fēng)波稍定，上岸尋求。微有鳥徑，行五六里，見一人烏巾，岸幘古服，與常有異，相引登山，詣一宮闕，臺閣華麗，迨非人間。入門數(shù)重，庭除甚廣，望殿遙拜。有人自簾中出，語之曰：“欲寓金陵韓公一書，無訝相勞也?！眲t出書一函，拜而受之。贊者引出門，送至舟所，因問贊者曰：“此為何處也？恐韓公詰問，又是何人致書？”答曰：“此東海廣桑山也，是魯國宣父仲尼，得道為真官，理于此山。韓公即仲由也，性強(qiáng)自恃，夫子恐其掇刑網(wǎng)，致書以諭之?！毖杂檮e去。李順卻還舟中，有一使者戒舟中人曰：“安坐，勿驚懼，不得顧船外，逡巡則達(dá)舊所。若違此戒，必致傾覆。”舟中人皆如其言，不敢顧視，舟行如飛。頃之，復(fù)在京口堰下，不知所行幾千萬里也。既而詣衙，投所得之書。韓公發(fā)函視之，古文九字，皆科斗之書，了不可識。詰問其由，深以為異，拘縶李順，以為妖妄，欲加嚴(yán)刑，復(fù)博訪能篆籀之人數(shù)輩，皆不能辨。有一客疣(疑為“龐”)眉古服，自詣賓位，言善識古文。韓公見，以書示之。客捧書于頂，再拜賀曰：“此孔宣父之書，乃夏禹科斗文也，文曰：‘告韓滉，謹(jǐn)臣節(jié)，勿妄動。’”公異禮加敬，客出門，不知所止。韓慘然默坐，良久了然，自憶廣桑之事，以為非遠(yuǎn)，厚禮遣謝李順。自是恭黜謙謹(jǐn)，克保終始焉。[4](P132-133)

商客李順隨船被風(fēng)吹到東海廣桑山，見到了“得道為真官”的魯國宣父仲尼。有“贊者”托他致書為仲由所化的宰相韓滉，因其“性強(qiáng)自恃，夫子恐其掇刑網(wǎng)”，故致書諭之：“謹(jǐn)臣節(jié)，勿妄動?！边@個故事里，儒家創(chuàng)始人孔子成仙了，主理東海廣桑山。事實(shí)上，茅山神譜《洞玄靈寶真靈位業(yè)圖》在第三中位左位已列有“太極上真公孔丘”。弟子仲由投胎為“強(qiáng)悍自負(fù)，常有不軌之志”的韓滉。

《神仙感遇傳》卷三《御史姚生》(亦見《太平廣記》卷六五引《神仙感遇傳》，作《姚氏三子》)里的孔子則被仙人喚來教書：

夫人乃敕地上主者，令召孔宣父，須臾宣父具冠劍而至，夫人端立微勞問之，謂曰：“吾三婿欲學(xué)，君其導(dǎo)之。”宣父及命三子，指六籍篇目以示之，莫不了然解悟，大義悉通，咸若素習(xí)。既而，宣父謝去。[3](P892)

故事經(jīng)過：御史姚生罷官“居于蒲之左邑，有子一人，外甥二人，各一姓，年皆及壯，而頑駑不肖”，姚生怪他們?nèi)瞬粍?wù)學(xué)習(xí)，“怠游不悛”。遂于條山之南造茅為屋，使之“兼絕外事，得專藝學(xué)”，并按時去檢查他們的學(xué)習(xí)。及到山中，兩外甥從不看書，“但樸斵涂塈為務(wù)”。檢查的日子即將來臨，姚子替他們擔(dān)心，但二甥卻不以為然。有一天晚上，姚子正認(rèn)真看書，突然感覺身后有東西拉扯衣裾，開始不在意，如此四次之后，往后看，原來是一只小豬，于是“以壓書界方擊之”，小豬驚駭而走。第二天，有“蒼頭騎扣門”傳夫人話云：“昨夜嬰兒無知，誤入君衣裾，殊以為慚。然君擊之過傷，今則平矣，君勿為慮?！比巳匀缓ε隆：髞矸蛉瞬坏还肿?，還將三女許配給他們，并召孔子教他們學(xué)習(xí)。

另外，茅山宗小說中塑造的某些仙真還頗具釋教色彩，如《神仙感遇傳》中的尹真人，老君敕令他“登一蓮花寶臺，端寂而坐”[3](P884)，又命張道陵亦登此臺。釋教佛祖之蓮花臺被用來作為真人座臺，連老君出生之時，也是“能行九步，步生蓮花，以乘其足”[1](P165)?！兜澜天`驗(yàn)記》卷五中的太一救苦天尊“坐五色蓮花之座，垂足二小蓮花中，其下有五色獅子九頭，共捧其座，口吐火焰。繞天尊之身于火焰中，別有九色神光，周身及頂，光中鋒芒外射，如千萬鎗劍之形”，非常接近釋教佛祖。有的甚至將仙、佛混為一談，以致分不清到底是仙還是佛。本是上清仙人的黃觀?！敖袼缀魹辄S冠佛，蓋以不識天尊像，仍是相傳語訛，以黃觀福為黃冠佛也”[2](P730)?；麇邋莸廊说哪疚奶熳饾撊敕鸬铍[形殿柱，“其像于殿柱中自然而見，高三尺五寸。以來云冠霞衣，執(zhí)手爐寶香，右手炷香于煙上，冠中有鳥如鴛鴦形，足下方頭覆履，下蓮花，花后荷葉上有神龜之形。左肘后有云片連焰光，中有青龍之首，右肩之前有虎形，回顧于左。此外周身火焰如太一天尊，眉髯鬢發(fā)，細(xì)于圖畫。自外繞身，有云葉天花一十二處。頭光之上有大花如蓋，似蔭其身”[3](P814)，就是這樣的形象細(xì)繪，以至于道教以為是天尊，而釋教認(rèn)為必是維摩詰之像。最后還是玄宗裁斷“像柱之上，是天尊之冠，非維摩詰巾也”。

(四)情節(jié)安排具有釋教文化色彩

在情節(jié)安排上，也具有釋教文化色彩。比如地獄是釋教特色，“謂彼罪人為獄卒阿傍之所拘制，不得自在，故名地獄”[5](P229)。地獄之內(nèi)“刀林聳目，劍嶺參天，沸鑊騰波，炎爐起焰；鐵城晝掩，銅柱夜燃。如此之中，罪人遍滿。周慞困苦，悲號叫喚。牛頭惡眼，獄卒兇牙。長叉拄肋，肝心碓搗，猛火逼身，肌膚凈盡?；驈?fù)舂頭搗腳，煮魄烹魂，裂膽抽腸，屠身膾肉”[5](P227-228)，極為陰森恐怖。茅山宗小說除直接引用地獄觀念如“種罪天網(wǎng)上，受毒地獄下”[6](P104)、“善者升天堂，惡者入地獄”[3](P851)外，其中也不乏設(shè)置主人公游歷地獄情節(jié)。如《神仙感遇傳》卷五敘宦官楊大夫十八歲時為冥官所攝，無疾而終，既到陰冥，見“廨署官屬，與世無異”。《道教靈驗(yàn)記》中的道士張仁表夢為司命所攝得至地獄，“遙見黑城，上有煙焰，漸近視之，乃鐵城也。擁關(guān)衛(wèi)門、守陣抗敵皆獸頭人身蛇臂之士，或四口八目，或十臂九頭，齒若霜雪，牙如劍鋒”[3](P816)。同書卷十四《劉圖佩箓靈驗(yàn)》，劉圖因校定天下簿書，得以游歷地獄各層，先“入彌離一重之內(nèi)見三千余女人齊懸頭大樹上，足履百斤鐵核而拷之；次入二重之內(nèi)見有三千余男子足履百斤鐵核懸頭樹上而拷之；次入三重、四重乃至十重之內(nèi)，皆見受罪之人?；蛑俳镨F核，或懸頭樹上，或反縛兩手，或入鑊湯之中，或頭戴重石，或鐵叉叉身，或著火中，或更相鞭打，皆身體爛壞，苦毒無堪”[3](P851)，還在十一重之內(nèi)見到了死去的父親被“更相鞭打”，經(jīng)他請求后才免于鞭打之苦。故事最后介紹羅酆山“上下及中各有八獄，凡二十四獄。及太山下有五府地獄，諸山河海亦皆有之。獄中各有令丞掾吏、陰陽水火考官”[3](P851)。

另外，小說還設(shè)置有趣的在佛寺中成仙的情節(jié)。如《太平廣記》卷四七引《仙傳拾遺》載京兆杜陵人韋善俊為償少債，牽犬入山，至兄為長老之寺，眾僧因其兄之關(guān)系，待他甚厚。但每次升堂齋食，韋分食與犬，眾僧反感，告之其兄。結(jié)果被責(zé)遭笞，“遣出寺”。韋善俊稱宿債已還，此去將不復(fù)還，但求寺中一浴，然后離去。浴后犬于寺中殿前化為龍，韋乘龍升天。甚至還有僧人棄佛從道情節(jié)，如《神仙感遇傳》卷五寫越僧懷一咸通中凌晨上殿燃香，忽然出現(xiàn)一道士邀其游歷奇境。在游歷的過程中，越僧有些饑餓，道士給他吃仙桃，“食訖復(fù)行，或凌波不濡，或騰虛不礙，或矯身云末，或振袂空中，或抑視日月，下窺星漢，如是復(fù)歸還人間”。自此不食，然后棄佛入道。同樣，在《陳惠虛》中，天臺國清寺僧陳惠虛，曾與同侶游山，誤入“金庭不死之鄉(xiāng)”[4](P306)。在張老的指點(diǎn)下，“惠虛自此慕道，好丹石，雖衣弊履穿，不以為陋。聞有爐火方術(shù)之士，不遠(yuǎn)而詣之”。晚居終南山捧日寺，一天張老化為老叟負(fù)藥囊入寺賣大還丹，眾僧笑說惠虛好丹，可賣給他。惠虛知是靈藥，于是買下，吞服后病痊飛升而去。由此可見，茅山宗小說呈現(xiàn)給讀者如上有趣的情節(jié)，充分反映了其間滲透的釋教文化理念，同時也體現(xiàn)了釋道融合之趨勢。

二、世俗化傾向

宋前茅山宗小說之世俗化傾向主要表現(xiàn)在兩個方面。

(一)首先是神仙的世俗化

關(guān)于世俗化，美國社會學(xué)家彼得·貝格爾曾有個簡單的定義：“所謂世俗化意指這樣一種過程，通過這種過程，社會和文化的一部分?jǐn)[脫了宗教制度和宗教象征的控制?！盵7](P128)很明顯，世俗化過程會導(dǎo)致宗教神圣性色彩逐漸減弱，進(jìn)而表現(xiàn)出世俗人間的特征。從社會角度而言，神仙的世俗化，能使人更親切，可信，為人接受，也更接近現(xiàn)實(shí)，可學(xué)。因此，在茅山宗小說中，神仙多與普通人一樣，人性十足而神性淡薄，人之特征突出明顯。比如說他們的面貌已與普通人無異，有的“布裘紗帽，藜杖草履”[2](P700)；有的就是一個村夫，“黃赤而短發(fā)”[3](P881)；還有的“在嘉州市門屠肉為事，中年而肥”[3](P903)。他們大多身份低微卑賤，基本屬于草根階層，如所居鄰里闕水，“常擔(dān)水以供數(shù)家久矣”的賣水老叟[3](P883)；寶歷中，“往往于白波南草市販燒撲石灰”的廬山人[3](P891)；“自布衣執(zhí)役，勤瘁晝夕，恭謹(jǐn)迨三十年”的李公佐仆夫[3](P894)；“常負(fù)擔(dān)賣油于側(cè)近坊內(nèi)親居觀東偏門內(nèi)數(shù)年”的東明油客[3](P898)；自稱宿債吳淡醋并引其入西山莊中避雨并還錢的刈麥老父[3](P901)；王水部家“除廁”后“攜穢路側(cè)，密近廳所”的裴老[2](P700)等等。

他們還具有普通人的性格，《墉城集仙錄》卷二中的上元夫人多次言及漢武帝“穢質(zhì)”、“非仙才”，不過夫人還是預(yù)先告之《五岳真形圖》篇目，因?yàn)椤皯懫溆行摹?。同書卷四太真夫人“見骨相有異而憫之”。陳休?fù)曾經(jīng)在巴南太守筵席中，為酒妓所侮，休復(fù)“笑視其面，須臾妓者髯長數(shù)尺，泣訴于守，為祈謝，休復(fù)咒酒一杯，使飲之，良久如舊”[8](P320)?！渡裣筛杏鰝鳌肪硪蝗~遷韶見雷公為柎枝所夾，“取石楔開枝間，(雷公)然后得去”，雷公介紹其兄弟五人云：“我兄弟五人，要雷聲，喚雷大雷二，必即相應(yīng)。然雷五性剛躁，無危急之事，不可喚之。”這里的“憫”、“笑”、“躁”等均為凡人性情，所謂“神仙亦人”[9](P699)。

與普通人一樣，他們也會犯錯、有過，并因此而受罰被貶。仙女愕綠華“毒殺乳婦。玄州以先罪未滅，故今謫降于臭濁，以償其過”[6](P2)。本為太極紫微左仙卿的葉法善“以校錄不勤，謫于人世”[4](P170)。陽平洞中仙人“因有小過，謫于人間”[4](P235)。太真夫人的兒子本為“三天太上府都官司直，主總糺天曹之違，比地上之卿佐”，因?yàn)椤澳晟俸梦儆我?，虛廢事任，有司奏劾以不親局察，降主東岳，退真王之編，司鬼神之師，五百年一代其職”，所以夫人經(jīng)常去探視兒子并“勵其使修守政事以補(bǔ)其過”[1](P183)。仙女杜蘭香“有過謫于人間”[1](P194)。上清仙人黃觀福也是“有小過謫在人間，年限既畢，復(fù)歸上天”[2](P730)。權(quán)同休友人中的村夫傭雇因年少有失也被“謫為傭賤，合役于秀才，自有限日”[3](P891)。

他們還有著與凡夫俗子一樣的酒色欲望。在《神仙感遇傳》卷三中，王子芝遇到的“樵者”嗜好杯中之物，曾賣柴在宮門，王高價“市其薪”，樵者得金“徑趨酒肆，盡飲酒以歸”。他日又來，對子芝說：“是酒佳即佳矣，然殊不及解縣石氏之醖也，余適自彼來，恨向者無侶，不果盡于斟酌。”樵者覺得“解縣石氏之醞”非常好，遺憾未遇知己，不能盡興，于是施法敕小豎挈二杯第往石家取酒，取來之后，與子芝共飲。同卷中的曹橋潘尊師遇到神仙變成的少年“求托師院后竹徑中茅齋內(nèi)，寄止兩月，以避厄難”，不慮食饌，“只請酒二斗可支六十日”，幾乎是以酒當(dāng)食。有意思的是，他們還要世人不要以此為短，只是同于塵俗、不求特異而已，“勿以其嗜酒昏醉為短，真和光混俗爾”[4](P276)。同時，神仙也忍耐不住仙界的寂寞，于塵世尋求愛情?！墩嬲a》中的愕綠華與羊權(quán)、九華真妃與楊羲、右英夫人與許謐三段仙凡戀不必說，生動曲折，與普通男女戀愛并無二致，因論者多有言及，不復(fù)詳述[10](P79-103)。《仙傳拾遺》中的萬寶常妙達(dá)鍾律，遍工八音，舍棄“九天之高逸，念下土之塵愛，淪沒于茲”[4](P101)。同書中的許老翁，本是上元夫人衣庫之官，俗情未盡，于是化為裴兵曹娶益州士曹柳妻李氏為妻[4](P197-200)?！渡裣筛杏鰝鳌堟€妻》中的女仙更是大膽表白：“君非常人，愿有所托，能終身，即所愿也?！敝皇菑堟€勤于《墳》、《典》，意漸疏薄，時或忿恚，女仙才乘魚升天而去[8](P399-400)。同樣，《神仙感遇傳·任生》中的女仙屢次被凡男任生拒絕結(jié)為秦晉之好的請求后毅然飛升而去：

任生者，隱居嵩山讀書，志性專靜。常夜聞異香，忽于簾外有謂生曰：“某以冥數(shù)，合與君偶，故來耳?！鄙馄洚愇?，堅(jiān)拒不納，其女子開簾而入。年可二十余，凝態(tài)艷質(zhì)，世莫之見。有雙鬟青衣，左右翼侍。夜?jié)u久，顧謂侍者曰：“郎君書籍中取一幅紙，兼筆硯來?！蹦俗髻浽娨皇?，曰：“我名籍上清，謫居游五岳。以君無俗累，來勸神仙學(xué)?！庇衷唬骸澳澈笕债?dāng)來。”言畢而去。書生覽詩，見筆札秀麗，尤疑其妖異。三日果來，生志彌堅(jiān)。女子曰：“妾非山精木魅，名列上清，數(shù)運(yùn)冥合，暫謫人間，自求匹偶。以君閑澹，愿侍巾箱。不止于延福消禍，亦冀貴而且壽。今反自執(zhí)迷，亦薄命所致?！庇仲浺黄唬骸案鸷橐嘤袐D，王母亦有夫。神仙盡靈匹，君子意何如?！睍粚?，面墻而已。女子重贈一篇曰：“阮郎迷不悟，何要申情素。明日海山春，彩舟卻歸去?！编祰@良久，出門東行數(shù)十步，閃閃漸上空中，去地百余丈，猶隱隱見于云間。以三篇示于人，皆知其神仙矣。痛生之不遇也。[2](P699)

謫居人間、泛游五岳的“三素元君仙官”某夜化為女子夜降于嵩山，欲與隱居于此讀書的任生結(jié)為“匹偶”。任生“意其異物，堅(jiān)拒不納”。女子無奈開簾而入，并三次贈詩表達(dá)情愫，均被任生拒絕，失望之極，最后離開。幾個月后，任生染疾，危在旦夕，因女仙念及舊情，才得“更與三年”壽命。更有甚者，得到了仙界的許可才降人間締結(jié)情緣。例如太陰夫人是“奉上帝命，遣人間自求匹偶”[2](P702)。因?yàn)楸R杞有“仙相”，于是派麻婆來“傳意旨”，為其安排婚姻。至此可知，茅山宗小說中的神仙不再心如止水，清心寡欲。凡人的特征、情感無不在他們身上得以體現(xiàn)，折射出凡夫俗子的身影。實(shí)際上，這樣的神仙也更易為普通人所接受，從而使人更加堅(jiān)信神仙實(shí)有、神仙可學(xué)。

(二)其次是仙界的人間化

古神話傳說中的仙界不是處于凡人難以到達(dá)的異域海外就是被安排在高聳入云無法攀登的危峰高山上。如昆侖山位于“西海之南，流沙之濱，赤水之后，黑水之前”[11](P407)，“昆侖之虛，方八百里，高萬仞。上有木禾，長五尋，大五圍。面有九井，以玉為檻。面有九門，門有開明獸守之，百神之所在。在八隅之巖，赤水之際，非仁羿莫能上岡之巖”[11](P294)。對于身無羽翼的凡人來說，攀登昆侖山幾乎不可能。這種不具備可行性的仙界理想與宗教宣傳家們以此希望吸引信徒、擴(kuò)大教門影響的初衷是不相符的。有鑒于此，茅山宗小說中的仙界要現(xiàn)實(shí)得多，基本上就是人間實(shí)際存在的山林或洞穴。例如《真誥》中塑造的仙界，世人易于達(dá)到。無論是茅山、南岳、九嶷，抑或是華山、武當(dāng)山、句曲等大多是現(xiàn)實(shí)存在且世人易于到達(dá)的名山幽林。作者以之為理想的仙界，只有具備仙緣，隨時可入仙界。又如《神仙感遇傳》載汝州有紫邏山，“即神仙靈境也”[3](P905)。卷五中的僧契虛游歷稚川仙府幾乎就是在人間折騰：

于是與之(捀子)俱至藍(lán)田上理行，具登玉山，涉危險，踰巖巘八十余里至一洞穴，水自洞側(cè)而出。捀子與契虛運(yùn)石填水，三日而水絕，俱至洞中，昏晦不可辨。遙見一門在十?dāng)?shù)里外，望門而去，既出洞外，風(fēng)日恬煦，山水清麗。凡行百余里，登一高山，攢峰回拔，石徑危峻，契虛?；蟛桓仪叭ィ瑨缸釉唬骸跋啥冀?，無自退也?！鼻嫫涫侄恰＜戎辽巾?，緬然平坦，下視山峰川原杳不可辨。又行百余里，入一洞中。又?jǐn)?shù)十里，及出洞。見積水無窮，中有石徑，才橫尺余，長且百里。捀子引之，躡石而去，頗加悚慄，不敢顧視。即至一山下，有巨木，煙景繁茂，高數(shù)十尋，捀子登木長嘯。久之，風(fēng)生林杪，俄有巨索自山頂懸竹橐而下。捀子與契虛入竹橐中，閉目危坐，勢如騰飛。舉巨絙引之，即及山頂。有城邑宮闕璣玉交映，在云物之外。[3](P907)

僧契虛受人點(diǎn)化，得隨捀子游歷仙都。游歷之路其實(shí)很簡單：從藍(lán)田出發(fā)，登玉山，至一洞穴。登一高山，又入一洞中。至一山下，及山頂，即稚川。跋山涉水，頗多艱辛，不過憑著雙腳即可到達(dá)，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遙不可及。尤其是“俄有巨索自山頂懸竹橐而下。捀子與契虛入竹橐中，閉目危坐，勢如騰飛。舉巨絙引之，即及山頂”，極為有趣，與其說是游歷仙界，還不如說是凡間歷險。再如《太平廣記》卷三七引《仙傳拾遺》中的陽平謫仙還將洞府大小(仙界)與人間城闕作了比較：

二十四化，各有一大洞，或方千里、五百里、三百里。其中皆有日月飛精，謂之伏晨之根，下照洞中，與世間無異。其中皆有仙王仙官、卿相輔佐，如世之職司。有得道之人，及積功遷神返生之士，皆居其中，以為民庶。每年三元大節(jié)，諸天各有上真，下游洞天，以觀其所為善惡。人世生死興廢，水旱風(fēng)雨，預(yù)關(guān)于洞中焉。龍神祠廟，血食之司，皆為洞府所統(tǒng)。二十四化之外，青城、峨嵋、益登、慈母、繁陽、嶓冢，皆亦有洞，不在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之?dāng)?shù)。洞中仙曹，如人間郡縣聚落耳。[4](P235)

很明顯，這樣的仙界與現(xiàn)實(shí)人間別無二致，似乎人人皆可到達(dá)，對于信徒來說具有極大的誘惑力。

茅山宗小說不僅將仙界設(shè)置在凡人能及的名山或洞穴，而且還仿照人間政治統(tǒng)治模式來構(gòu)建自己的統(tǒng)治秩序與等級制度。如《周氏冥通記》載定錄君對于陶弘景被召仙界延期時說過：“事雖關(guān)我，亦由上府，繼東華，隸司命，未敢為定。”[12](P163)雖說與我有關(guān)，但是決定權(quán)還是在上級手里，不能擅自做主。知仙界有著近似人間森嚴(yán)的等級秩序，不能隨心所欲。其中還有仙真將仙界職位比擬人間公卿，“故令君悉知姓位，此中諸位任，如何世上侍中公卿邪”[12](P90)。又《太平廣記》卷二四引《仙傳拾遺·張殖》載：“峨眉山中，神仙萬余人，自皇人統(tǒng)領(lǐng)，置宮府，分曹屬，以度于人?！盵4](P162)《墉城集仙錄·王奉仙》亦載：“天上之人，男子則云冠羽服，或丱髻青襟，女子則金翹翠寶，或三鬟雙角。手執(zhí)玉笏，項(xiàng)負(fù)圓光，飛行乘空，變化莫測。亦有龍麟鸞鶴之騎，羽幢虹節(jié)之仗，如人間帝王耳。”[2](P731)幾乎就是人間宮廷世界的縮影。正如英國著名學(xué)者李約瑟所言：“中國社會生活的形態(tài)，實(shí)在促成了道教天上人間龐大的官僚制度，也正反映了現(xiàn)世社會的政府組織。”[13](P181)

不過，稍有不同的是，茅山宗小說中的仙界一改人間社會男尊女卑之陋，強(qiáng)調(diào)男女平等，不能不說是一大進(jìn)步?！?墉城集仙錄>序》云：“又一陰一陽，道之妙用，裁成品物，孕育群形，生生不停，新新相續(xù)。是以天覆地載，清濁同其功；日照月臨，晝夜齊其用。假彼二象，成我三才。故木公主于震方，金母尊于兌澤，男真女仙之位，所治昭然?！凶拥玫?，位極于真君；女子得道，位極于元君?！彼允ツ冈弧爸磷鹬链?，統(tǒng)制天地……三界眾仙皆仰隸焉”[1](P167)；金母元君(西王母)“天上、天下、三界、十方女子之登仙得道者咸所隸焉”[1](P168)；上元夫人“位總統(tǒng)真籍，亞于龜臺金母”[1](P172)。于此同時，人間官場的黑暗腐敗在仙界中亦有或多或少的體現(xiàn)。比如《神仙感遇傳·盧杞》(《云笈七簽》卷一一三上)中的太陰夫人，當(dāng)上帝使者向盧杞宣告“欲住水晶宮，如何”的帝命時，盧無言以對。而站在一旁的夫人希望他快點(diǎn)應(yīng)命住水晶宮，又無言語。夫人恐懼，于是馳入室“取鮫綃五疋，以賂使者，欲其稽緩”，為了盧杞有足夠時間考慮，太陰夫人學(xué)著人間官場賄賂使者。最終盧未選擇住在水晶宮，而是愿為人間宰相。除了賄賂，仙界也講人情關(guān)系。如《錄異記》卷四的表丈人，離開人世十五年，近作“敷水橋神”，厭倦了“送迎而窘于衣食，窮困之狀，迨不可濟(jì)”，想成為“南山觜神，即粗免饑窮，此后遷轉(zhuǎn)，得居天秩，去離幽苦”。知侄兒崔生與天官侍御相善，又同為宗姓之家，所以希望依靠侄兒的關(guān)系代為推薦。由于侍御幫忙推薦，最終獲得了岳神同意：“即命出牒補(bǔ)署，俄爾受牒入謝，迎官將吏一二百人，侍從甚整，生因出門相賀，觜神沾灑相感曰：‘非吾侄之力，不可得此位也?！盵3](P867)表丈人如愿以償成為“南山觜神”。從以上諸方面來看，茅山宗小說中的仙界更具有現(xiàn)實(shí)性，已向人間社會無限接近，如此，大大地拉近了仙、凡之間的距離，易為世人接受并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