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畫如同為人處世,也講品格氣質(zhì)。品格有雅俗之分,氣質(zhì)有強弱之別。雅與俗,或許有時還存在爭執(zhí),畢竟“各花入各眼”,但強與弱則極易區(qū)分,一目了然。
《清平福來》齊白石
強者大氣,弱者小氣;強者雄健,弱者婉約;強者如泰山壓頂,弱者似小家碧玉。中國傳統(tǒng)文化歷來講“博大簡約”,正如“博大精深”“光明正大”“大象無形”,這在繪畫上叫“大手筆”,只有強者才有“大氣象”。
“大手筆”的核心是簡約精準,絲毫沒有矯揉造作之感。《易傳·系辭上》曰:“乾以易知,坤以簡能。易則易知,簡則易從。”《莊子·山木》曰:“既雕既琢,復(fù)歸于樸?!狈鸺叶U宗說:“不立文字,直指人心?!崩畎子性娫唬骸扒逅鲕饺兀烊蝗サ耧?。”以及古代先賢所說:“絢爛歸平淡,真放本精微?!币陨现T家之言,多少反映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較為推崇簡約樸拙的審美志趣。
按照一些學(xué)者的看法,能夠創(chuàng)作大氣象作品的畫家,才稱得上“大家”,創(chuàng)作小氣象作品的頂多只能算得上“名家”。繪畫中大與小的區(qū)分,不在于紙張尺幅,而在于內(nèi)在氣魄。大氣象的作品哪怕尺幅不大,照樣能爆發(fā)出極大的張力,其總體特點是渾厚、雄健、蒼茫、簡約,可謂直抒胸懷,信手拈來;小氣象的作品哪怕尺幅巨大,也同樣顯得小氣單薄,其總體特點是淺薄、柔弱、清秀、繁瑣,并且含有很多的制作成分。簡言之,大氣象的作品總讓人感覺豪放率意,痛快淋漓;小氣象的作品給人感覺矯揉造作,拖泥帶水。
此外,作畫不應(yīng)為形所限、為物所縛,下筆須“得意而忘形”。因為繪畫不光是對現(xiàn)實的再現(xiàn),更是對現(xiàn)實的創(chuàng)造,初級階段畫的是眼中之物,高級階段畫的應(yīng)是心中之物。蘇東坡認為:“論畫以形似,見與兒童鄰?!眳遣T說:“老缶畫氣不畫形?!标愖忧f強調(diào):“繪畫須通心靈,須得機趣。”李可染則提出:“不與照相機爭功。”
當然,這也不能簡單片面地理解為:凡是畫面簡單粗獷的作品就是好的,凡是畫面復(fù)雜細膩的作品就是差的。因為簡約并不等同于簡單,而是將創(chuàng)作對象的美感給予高度概括和提煉,其蘊含的信息量是極其豐富的,其豪放率意的前提是必須要有嚴謹?shù)姆ǘ群蜕詈駥W(xué)養(yǎng)的支撐。只有做到苦心經(jīng)營而不著痕跡,方能算得上上乘佳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