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冠群
[關鍵詞]御殿聽政,宮城殿宇,流程,運作
[中圖分類號]K24[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0457-6241(2019)02-0044-08
帝制時期,以皇帝、宰執(zhí)為中心的中樞政治運作無疑處于國家政治的核心和首腦地位。對國家中樞政務的研究,需要考察中樞決策層裁決政務的具體活動、方式和地點。如國內外學者所論,宋代是君主獨裁制度的確立時期,所謂的“君主獨裁”并不是指君主個人的完全獨斷和恣意而為。從官僚制度上言,是指把盡量多的機構置于君主的直接指揮之下,所有的國家組織只由君主一人來統(tǒng)轄,是一種以高度發(fā)達的中央集權官僚體制為基礎的政治制度。①而御殿聽政就是君主最重要的政務處理活動之一,因而也成為考察君臣關系、中樞政治運作與權力格局變化的較佳視角。近年來,學者對北宋時期的君主聽政制度已有不少研究,但對于南宋時期尚關注較少。②本文將關注南宋前期君主御殿聽政制度的重建以及運作,并對其引發(fā)的政治輿論略作闡述,以深化對南宋前期中樞政治史的研究。
宋代皇帝參與朝政的最基本方式是臨朝聽政或者說御殿聽政。在常朝之日,皇帝親臨殿廷,與宰輔大臣當面商議朝政。宋代文獻中通常稱為“朝會”“常朝”“視朝”“視事”等。這些詞匯的內涵略有差異?!俺瘯钡膬群顝V泛,包含皇帝御殿之時的一系列禮儀制度和聽政活動兩部分內容。就禮儀而言,既包括重大朝會典禮,也包括君臣相見時的各種具體禮節(jié)。聽政主要指皇帝親自主持的御前會議,它并不一定固定在某一座殿宇,但對中樞決策具有實質意義。本文所說的御殿聽政、視朝主要是指后者。
南宋皇帝御殿聽政制度的重建分兩個階段實現(xiàn)。第一步是皇帝每日聽政流程的重建;第二步則是對皇帝聽政的地點、范圍、層次等進一步地規(guī)范化、制度化。這又與臨安宮廷殿宇的修建過程密切相連。以下分述之。
南宋前期皇帝每日聽政的流程基本參照了北宋時的“前殿早朝-后殿再坐-午后或夜間經(jīng)筵”,并隨南宋政權的建立和穩(wěn)固完善起來。南宋立國之初,戰(zhàn)事緊張,行宮居所不定,視朝流程并不完備。例如高宗在揚州時期,“每退朝,即御殿旁一小閣,垂簾獨坐,前設一素木桌子,上置筆硯,蓋閱四方章奏于此。閣內惟二小珰侍側,凡巨珰若內夫人奏事,上悉出閣外視之”。①建炎三年(1129年)九月初一,恰逢日食,“所蝕僅四分,未幾復退。故事,日食不視朝”。呂頤浩請求改在晚朝進呈公事。②可見,建炎三年時即恢復每日早朝制度,宰執(zhí)大臣早朝進呈公事,皇帝與大臣當面商議政事,裁決政務。遇到日食不視朝當然也是北宋以來的慣例。
早朝后,皇帝會退至內廷進早膳,再轉入內殿引薦臣僚、親錄系囚或者批閱奏章,是為“后殿雜公事”。例如:“詔郎官以上所薦士,不候審察,并令入對,日于進膳后即后殿引三班。”③即是高宗親自考察臣僚推薦之人。孝宗有時會親錄系囚,所謂“后殿臨軒決遣罪人”。④而在下午或者晚間,如北宋皇帝一樣,南宋諸帝也會參與經(jīng)筵,閱讀奏章書籍或者晚間再次召見臣僚商議政事。紹興三年(1133年)六月,高宗因眼疾而不視朝。他對趙鼎說:“前夜已覺目痛,偶探報叢集,又新令范沖校陸贄奏議有兩卷未曾看過,三更方看徹,比曉,目遂腫痛不能出?!雹菘芍?,宋高宗主要在晚間閱讀書籍,偶爾趕上探報涌集,不得不晚上集中處理各地奏報。
據(jù)高宗自言,他每日的理政流程是這樣的:“早朝退,省閱臣僚上殿章疏,食后,讀《春秋》《史記》。晚食后,閱內外章奏。夜,讀《尚書》,率以二鼓?!雹夼喅剂耪伦嗯c閱覽書籍成為他在早朝后及晚間的主要工作。孝宗及之后的皇帝都繼承了這一理政流程。總之,南宋皇帝理政流程基本繼承自北宋諸帝,因而在高宗朝初期即確立完成,而御殿制度的建立則緩慢得多。
在皇城內部層疊林立的宮殿中,每個宮殿承擔的政治功能都不大相同。君主臨朝之日通過駕臨不同的宮殿,既顯示出皇權的至高無上與赫赫威儀,又具備著分流不同的政治活動的實際功能。這就形成了復雜而有層次的御殿制度。大體上,臨安重要宮殿的名稱和功能有不少繼承自北宋都城開封的宮殿制度。北宋舊制,文德殿雖是“正衙”“前殿”,主要是舉行元日、冬至日等大朝會之所,禮儀功能遠大于議政功能。垂拱殿與紫宸殿雖是內殿,卻是北宋皇帝每日早朝的御殿聽政場所。中書、樞密院、開封府、審刑院等重要機構都在早朝時間面君奏事,涉及軍國大政的內容更多,關系國家中樞政務最為直接。所以宋人說的“視朝”很多情況下是指垂拱殿早朝。崇政殿、延和殿更深居禁中,帶有天子“私人空間”的色彩,也稱為“便殿”。前殿視朝完畢后,皇帝會再御延和或崇政兩座后殿,稱為“后殿再坐”。前殿視朝時沒有得到奏事機會的臣僚,可以利用“后殿再坐”之機面君奏事。這樣君臣奏對的等級、頻率、重要性通過宮殿的不斷變換而體現(xiàn)出來。⑦
南宋君主也試圖完整繼承這一祖宗制度,但受限于內外因素,卻重建緩慢。南宋的御殿制度之所以建立緩慢,一則與南宋立國以來的數(shù)十年時間一直處于戰(zhàn)火硝煙之中,不得安心從事宮殿建設有關。建炎之初,宋金戰(zhàn)事綿延不斷,皇帝與大臣漂泊不定。建康、杭州、紹興、明州都曾經(jīng)是皇帝駐蹕之地。建炎三年七月,高宗下詔升杭州為臨安府,準備從建康移至臨安。然而由于主戰(zhàn)派的壓力,不得不返回建康。直到紹興八年正月,宋高宗堅持回到臨安,正式以臨安為“行在所”,成為實際的國都。在此期間,臨安幾乎沒有從事過大規(guī)模的宮殿建設。最大的一次營建是在紹興元年十一月,高宗令守臣徐康國措置草創(chuàng),建造房屋一百余間,暫時保證了高宗駐蹕期間的朝政處理。此后再無建設。第二,南宋御殿制度的重建遲遲不能完成也與臨安宮城的先天不足有關。臨安的皇宮原是杭州的州治,西邊是鳳凰山,南邊靠近錢塘江,北邊和東邊都是城市街道。四方受限,不大可能向外拓展,因此宮殿建設進展緩慢。一直到紹興八年后,朝廷開始大規(guī)模營造宮城。宮城大約周回九里,建有四個門,南門麗正門,北門和寧門,東門東華門,西邊緊靠鳳凰山,直到紹興二十八年增筑了西華門。其中麗正門是正門,和寧門是后門,但由于城市廂坊和三省六部諸寺監(jiān)的衙署主要在皇城以北,和寧門成為臣僚出入宮城的主要通道,故宮城實際上是坐南朝北。這是與北宋開封皇城格局的最大不同。而皇宮內主要殿宇如崇政殿、垂拱殿的修建則是在紹興和議之后。紹興十二年十一月十二日,高宗詔命內侍王晉錫作崇政、垂拱二殿,“時言者請復朔日視朝之禮,而行宮止一殿,故改作焉”。①以射殿為基礎增加兩廊,并南廊殿門而修造了崇政殿,又新建了垂拱殿。在崇政殿基礎上,逢朔、望朝參時安置了幕帳門,稱之為文德殿、紫宸殿。次年,崇政殿修造完畢。宋高宗便在崇政殿的基礎上安置帳門做文德殿,舉行了文德殿視朝儀。
孝宗時期,先后修建了延和殿、改建射殿為選德殿。淳熙八年(1181年)八月十二日,孝宗下詔將垂拱殿之后的后殿擁舍改作延和殿。乾道初(一說淳熙初年),孝宗以射殿為基礎,取“選射觀德”之義,建選德殿。選德殿在禁垣東部,殿中有漆屏“書郡國守相名氏,群臣有圖方略來上,可采者輒棲之壁,以備觀覽。數(shù)延文武,講論治道,詢求民隱,至于中外奏報,若軍國之幾務,皆于此省決……雖大寒暑不廢”。②此外,還有皇帝燕閑休息之所,如復古殿、損齋、翠寒堂、澄碧殿等。③
至孝宗朝,臨安皇宮的主要殿宇如崇政殿、垂拱殿、延和殿、選德殿等建造完畢,君主的御殿視朝制度化、規(guī)范化也基本重建完成。需要指出的是,南宋君主的御殿制度并非是對北宋制度的完全繼承和照搬,而是在大體繼承舊制的基礎上,又做了一些調整。由于臨安的宮殿數(shù)量少,規(guī)模小,為了應付繁多的政務,朝廷采取了隨事更換殿名、一殿多用的方式,使得南宋的皇帝御殿制度呈現(xiàn)出與北宋不同的特點。
早在紹興三年,宋高宗率領群臣徘徊于臨安與建康之間,兩地的宮殿都是因陋就簡,權宜性質很強。作為行宮的杭州只有一個殿宇,尚無固定名稱,只是臨時更名,“日見群臣、省政事,則謂之后殿;食后引公事,則謂之內殿;雙日講讀于斯,則謂之講殿”。因此殿梁木朽壞,不得不修繕,“乃權御射殿,極卑陋,茆屋纔三楹,侍臣行列,巾裹觸棟宇”。④可見南宋初期君臣理政的簡陋條件。也表明,紹興初年的御殿制度尚無從談起。
自紹興十二年之后,伴隨著臨安重要宮廷殿宇的陸續(xù)修建,御殿制度也開始規(guī)范化,但是限于宮殿的規(guī)模和數(shù)量,“隨事更名”的方法一直沿用下來。《宋史·地理志》稱:“垂拱、大慶、文德、紫宸、祥曦、集英六殿,隨事易名,實一殿。重華、慈福、壽慈、壽康四宮,重壽、寧福二殿,隨時異額,實德壽一宮。延和、崇政、復古、選德四殿,本射殿也?!雹荽颂幱涊d顯然有誤,垂拱殿是單獨的宮殿,不可與大慶殿、文德殿混為一談。不過大慶、文德、紫宸、祥曦、集英與崇政殿什么關系呢?各殿宇的政治功能有何區(qū)別呢?《咸淳臨安志》記載:
文德殿 正衙 六參官起居 百官聽宣布 紹興十二年建
其余紫宸殿(上壽)、大慶殿(朝賀)、明堂殿(宗祀)、集英殿(策士),以上四殿皆即文德殿,隨時揭名。
垂拱殿 常朝 四參官起居,紹興十二年建。⑥
《夢粱錄》等記載:
正衙即大慶殿,遇明堂大禮,正朔大朝會俱御之。如六參起居,百官聽麻,改殿牌為文德殿,圣節(jié)上壽,改名紫宸,進士唱名,易牌集英,明禋為明堂殿。次曰垂拱殿,常朝四參起居之地。⑦
以上兩書雖然沒有提及崇政殿,但據(jù)《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可知,崇政殿與垂拱殿均為紹興十二年建立。紹興十三年的大朝會就是在崇政殿基礎上增加帳門,換牌為文德殿舉行的。顯然,這里“隨時揭名”的大慶、文德、紫宸、集英殿,其實就是崇政殿。至于祥曦殿與崇政殿,位置接近,功能不同。有時候皇帝也會在祥曦殿接受執(zhí)政大臣奏事。如樓鑰記載“二月庚辰朔,祥曦殿奏事”。⑧乾道八年(1172年)五月十五日,“宰執(zhí)奏事于祥曦殿”。①
歸納言,南宋時期,因為崇政殿可以“隨時揭名”而改稱大慶殿、文德殿、紫宸殿、集英殿等,故崇政殿被南宋人稱為“正衙”。遇明堂大禮、正朔大朝會、六參起居、百官聽麻等朝會活動會在此舉行?;实燮饺赵绯钣顓s是垂拱殿。因此垂拱殿成為了“正殿”或“前殿”。南宋君主常朝御殿聽政多數(shù)是指御垂拱殿,其關系國家中樞政務決策最為直接。至于南宋君主“后殿再坐”的“后殿”,高宗朝和孝宗朝所指不同。在高宗朝,系和早朝共用一個殿宇。紹興十二年之后,前殿、后殿均指垂拱殿。如紹興十三年二月七日,高宗詔:“今后遇假日坐后殿,止就常御殿。如有移倚子公事,亦就常御殿引。遇射[引]射公事,射殿權作后殿坐引。”②可知,假日坐后殿和常朝所御殿系一個殿宇,遇到引射公事,則射殿權作后殿。淳熙年間,宋孝宗在垂拱殿之后修建了后殿,后命名為延和殿。故后殿再坐,多轉至延和殿舉行。如周必大《思陵錄》記載宋高宗喪禮期間,宋孝宗御后殿視朝,后殿即延和殿。延和殿有時也稱為“內殿”。其余的選德殿、祥曦殿也在不同時期承擔了君臣奏對的重要場域。這些都是南宋御殿制度不同于北宋之處。
至宋孝宗朝,君主的御殿聽政制度重建完成,但是制度規(guī)定與實際運作很多時候是不一致的,誠如鄧小南教授所指出:“相同的制度規(guī)定,不同場合下運作情形不一,實際功用不同……不能讓表淺武斷的‘具文二字掩蓋實質性的內容,而要透過制度運行的實態(tài)去深究當時政治局面的實態(tài)?!雹巯嗤闹贫纫?guī)定會因為人事、實施環(huán)境等因素而表現(xiàn)出不同的運作實態(tài)。以下以御殿聽政制度基本確立的孝宗朝為例,考察中樞日常政務的運作實態(tài)。
(一)孝宗御殿的頻率
據(jù)現(xiàn)存史料來看,孝宗御殿的頻率是很高的。除了旬假、日食、朝廷重臣、皇室親貴的去世而臨時輟朝及其他突發(fā)狀況外,孝宗基本上每日都會臨朝。淳熙七年三月,史浩、周必大等奏:“陛下日御前后殿,大率日旰方罷朝。只日又御講筵,過是恐勞圣躬。”這里“日御前后殿”是指兩個層次,就頻率而言,孝宗基本上能夠做到每日一朝;就御殿級別言,前殿視朝和后殿再坐都會堅持進行,不會有缺漏。那么,如果以月為單位,宋孝宗御殿的頻率究竟有多少呢?宋孝宗朝的日歷、實錄均未流傳下來,無法考證其常朝的頻率。但是周必大的《思陵錄》記載了淳熙十四年八月庚午朔至十六年二月壬戌間,孝宗君臣商議宋高宗的喪禮以及在此期間皇帝理政的過程。周必大先后擔任右丞相、左丞相,基本上全程參與了重大事件的處理,這是考察宋孝宗朝政治運作的絕佳史料。④在宋高宗去世后的前兩個月,孝宗哀慟不已,常朝聽政的時間難以保證。淳熙十四年十一月甲寅(初五),臣僚上表請求皇帝御正殿聽政,孝宗不允。直到臣僚第三次上表,孝宗于甲辰日(初七)下詔:“可自十八日內殿引輔臣及上殿班,俟過拊廟,勉從所請。”即自本月十八日開始在內殿引見輔臣和上殿班次,御正殿聽政須至高宗神位拊廟后方可。故我們選取宋孝宗接受臣僚奏請,開始御延和殿視事的十二月份來考察,以直觀反映宋孝宗每月常朝聽政的頻次?!端剂赇洝份d:
十二月戊辰朔(1),朝于延和,從駕過德壽宮哭臨奉慰如儀。
己巳(2),歇泊,不坐,入局。
庚午(3),延和奏事,
辛未(4),延和奏事。
壬申(5),從駕如月旦之儀。
癸酉(6),歇泊,不坐,入局。
甲戌(7),國忌行香。
乙亥(8),延和奏事,
丙子(9),微雨。延和奏事,呈接伴金國將來吊慰使副。
丁丑(10),旬休。
戊寅(11),朝于延和,從駕過宮。
己卯(12),不坐,入局。
庚辰(13),延和奏事,呈樁辦虜中吊祭使例物。
辛巳(14),延和奏事。
壬午(15),常參官延和起居訖,宰相升殿奏事。
癸未(16),歇泊,不坐。
甲申(17),延和奏事,呈給事中王信駁禮官看詳唐輅文字,乞將輅罷黜。
乙酉(18),延和奏事,呈鄭橋奏,乞詔大臣詳處正旦人使等事。
丙戌(19),臘假。國忌,行香畢,清華奏事。
丁亥(20),旬休。
戊子(21),朝于延和。
己丑(22),歇泊,不坐,入局。
庚寅(23),不坐,入局。
辛卯(24),延和奏事,呈禮官詳議到鄭僑奏札。
壬辰(25),雨,皇太后圣旨免過宮燒香。不坐,入局。
癸巳(26),早設素幄于垂拱殿之東偏。
甲午(27),節(jié)假。有旨許人使游天竺寺。
乙未(28),節(jié)假。
丙申(29),節(jié)假。①
在十二月的29天中,“朝于延和”“延和奏事”“常參官延和起居訖,宰相升殿奏事”均是指常朝奏事,也即皇帝在延和殿主持的御前會議,君臣當面商議朝政。通常宰執(zhí)會以進呈臣僚札子的方式,提出對某項政事的處理建議,皇帝與宰執(zhí)協(xié)商后做出裁決。本月宋孝宗御延和殿聽政天數(shù)為13次,似乎并不多。在癸巳(26日),宋孝宗在垂拱殿之東偏殿接見了金國賀正旦使者。丙戌日雖然是臘假,皇帝不坐延和殿,但是仍然有“清華奏事”。這樣共有15天,大約是每兩天御殿聽政一次。這顯然與臣僚所恭維孝宗的“日御前后殿”不符。實際上需要綜合考慮宋孝宗服喪以及十二月假日較多的特殊情況。十二月的“臘假”“節(jié)假”共有四天,旬休每月三天,共七天。按照慣例,皇帝在假日是不會御殿的,但不排除皇帝臨時在內殿召見臣僚奏事的情況。此外,還有六次“歇泊,不坐”?!安蛔?,即在高宗喪禮期間,宋孝宗須至德壽宮夜宿,便不再返回皇宮主持次日早朝、后殿再坐等朝議事宜??梢酝茰y,在正常而非恰逢喪禮期的朝會制度中,宋孝宗在德壽宮“歇泊,不坐”的幾日,應當會是御殿聽政的日子。這里我們暫時以十一月十八日至十二月十八日來做大致推測。
十一月
乙卯(18),上初御延和,白紗四腳、白衫、黑帶。進呈懿節(jié)皇后改謚憲節(jié)……
丙辰(19),五更雷聲起西北。早,上御延和,崇政東廡素已撤去。
丁巳(20),旬休。
戊午(21),延和奏事,
己未(22),上御延和。
庚申(23),延和奏事,
辛酉(24),延和奏事。
壬戌(25),延和奏事。
癸亥(26),太上七七,從駕過宮哭臨。
甲子(27),不坐,入局。
乙丑(28),延和奏事。
丙寅(29),延和奏事。
丁卯(30),旬休。②
(以下接十二月初一日至十八日)
可知,在宋孝宗赴德壽宮哭臨的日子,通常不會舉行常朝事宜。而在其他時日,皇帝一般會御延和殿理政。以此來推測,在正常月份,宋孝宗每月御殿聽政天數(shù)大概在22~25天,不會超過27天。這一頻次在兩宋諸帝中都應當是很高的。這或許是此后的臣僚屢屢頌揚宋孝宗的部分原因吧。
宋孝宗的勤于臨朝聽政,不敢荒怠,并非一時心血來潮,而是持之以恒的。宋孝宗在位27年間,幾乎未見其長期輟朝的記載。最長的一次大概是在乾道五年的五六月間。五月己巳,孝宗“以射弩弦斷傷目,不視朝”,直到六月戊戌,“始視朝”。③這里的“不視朝”是指不舉行御殿的儀制及在前殿聽政,孝宗仍然可能在后殿或者內殿接受宰輔議事。如淳熙十四年十月,宋高宗病重期間,宋孝宗不視朝,即命“宰執(zhí)奏事內殿”。
(二)孝宗聽政的時間
具體到宋孝宗每一日聽政的時間,也往往比較長。北宋真宗以后的皇帝結束后殿議事的時間大概是每日午時(中午十二點)或未時(下午一點)。而宋孝宗則“日御前后殿,大率日旰方罷朝”,據(jù)此,宋孝宗結束后殿視事時已經(jīng)接近日暮時分了。這可能有點夸張。但是宋孝宗每日臨朝時間之長確實是超越南宋諸帝的。①孝宗之所以每日聽政時間之長,可能包括了在每日前后殿坐朝聽政之外,在下午再次排列班次,引見臣僚的奏對活動。隆興二年(1164年)冬十月乙亥,孝宗詔:“朕每聽朝議政,頃刻之際,意有未盡。自今執(zhí)政大臣或有奏陳,宜于申未間入對便殿,庶可坐論,得盡所聞,期躋于治?!雹谏晡撮g大概是下午一點至五點,孝宗主動接受臣僚奏對和議事,奏對的地點在“便殿”或“內殿”,方式是“坐論”。內殿奏事之時,皇帝通常會給臣僚賜坐,這與早朝之上臣僚站立奏事有很大不同。在內殿的環(huán)境中,君臣之間不似朝殿之上那般地位懸隔,可以相對平等地商議政事,坐而論道。君臣奏對的時間更加充裕,方式靈活,氛圍輕松,不似前殿后殿那樣的嚴肅正式,議政效果也更為充分。因為臨安宮城的殿宇有限,很多時候內殿召見就是在選德殿進行。③選德殿位于宮城的東北部,深居內廷。但因三省樞密院等主要中央機構均位于皇城北面,臣僚可以經(jīng)由東華門進入,反而較位于皇城南面的垂拱殿、崇政殿更為便利。選德殿議事增加了皇帝與臣僚的溝通途徑,對皇帝而言,可以獲得更多的信息。對臣僚,則可更為充分的展現(xiàn)其對政治的見解,進而影響皇帝的決策。
與北宋時期皇帝每日的理政流程不同,自宋高宗開始,增加了晚朝,這一君臣議政新形式。一般而言,除非遇到緊急狀況,皇帝在晚間一般會采取閱讀書籍、批閱奏章、參與經(jīng)筵講讀等活動,不再有專門的君臣奏對議事。南宋朝廷建立之初,國家形勢危急,戰(zhàn)事緊張,日常的常朝制度無法應付復雜多變的局勢,君臣議政制度隨之做出調整。晚間的議政有時候也會被充分利用起來,于是建炎之初便出現(xiàn)“晚朝”的說法。宋孝宗時期是晚朝最為頻繁的時期。廣義而言,晚朝應當屬于內殿引見的范圍,不僅僅是因為引見地點相同(如大多仍是選德殿),有時候引見對象都大體一致。狹義而言,晚朝是與早朝相對的君臣奏對形式,參與的臣僚主要是三省樞密院的長貳官等核心官僚。
宋孝宗的晚朝大概始于乾道元年。五月辛亥,孝宗曉諭丞相錢端禮等:“早朝與卿等每不從容,今后晚間少暇時,當召卿等款曲論治道。”端禮等退朝后,孝宗又派遣宦官傳旨:“每遇晚,召公于東華門入,詣選德殿奏事?!雹茏源酥?,晚間召對宰執(zhí)大臣的頻率很高。錢端禮、周必大、虞允文、洪邁等人均被召見過。乾道元年七月癸丑,孝宗晚御選德殿。“御坐后有金漆大屏,分畫諸道,各列監(jiān)司、郡守為兩行,以黃簽標識居官省職位、姓名?!毙⒆谥甘竞檫m等說:“朕新作此屏,其皆是華夷圖,甚便觀覽。卿等于都堂,亦可依此?!雹荨督ㄑ滓詠沓半s記》也記載:(乾道七年四月)“晚朝,孝宗御選德殿,始以立皇太子御札宣示大臣……”⑥可見,晚朝之時主要參與者仍然是二府宰執(zhí),君臣商議的政事也較為廣泛,可以是事關皇位傳承的大事,也可以是皇帝理政心得的交流。多年之后,理宗朝的吳泳對孝宗君臣的做法感慨不已:
故召于選德,見于祥曦,引于水殿,燕于觀堂,從容坐席之間,略同賓友,上下射飲之樂,過于絲竹,非但曰禮樂相示而已。凡軍國大政,古今理亂,有事當商確者,不妨直奏;有疑當關決者,隨即徹聞。異時老檜獨相,執(zhí)政皆其所引,更不措辭。而淳熙間樞使周必大、同知施師點各陳己見,互相可否,則猶能于榻前論辨也。當朝宰執(zhí)同班奏事,更無密奏,而樞臣黃洽見其有未協(xié)眾心,則退而疏是非,是尚能與宰相異同也。如某事未施行,則以不肯任事責魏杞;如某除未公當,則以徇情廢法責允文。至謂“朕有缺失,卿等亦不可不極言”。君臣之間,更相儆戒如此,則事何由不辦,治何由不立哉?⑦
由此可知,晚朝的地點不固定,多數(shù)仍然集中于內殿如選德殿、祥曦殿等。主要參與人員仍然是二府宰執(zhí),而且是同班奏事。這樣便于二府之間的信息交流、政務溝通,發(fā)揮宰執(zhí)大臣的集體智慧。對皇帝而言,也能夠防范壅蔽,防范出現(xiàn)秦檜式的宰相一人專斷而執(zhí)政官無所適從的局面。
(三)孝宗對朝政的主動參與度
不僅是臨朝聽政的時間長、頻率高、增加了內殿引見和晚朝的君臣奏對制度,宋孝宗對朝政的主動參與程度也是非常高。他常常主動提出議題命臣僚討論。有時候還主動提醒臣僚奏事。乾道元年十月乙酉,丞相洪適等奏言:“連日祠事,恐圣躬少勞,又蒙宣召,不知有何處分?”孝宗說:“亦別無事,只為卿等兩日不曾奏事,明日又是旬假,恐事有積壓。”洪適恭維道:“陛下勤政如此。”①有時候孝宗會直接頒布手札、御筆給臣僚,令其對某項政務提出解決方案。乾道六年五月戊寅,孝宗忽然以手札諭丞相陳俊卿曰:“朕痛念祖宗陵寢淪于北地者四十余年,今欲遣使往請,卿意以為如何?”俊卿回奏表示“欲俟一二年間,彼之疑心稍息,吾之事力稍充,乃可遣使”,并辭去相位。②周必大也多次收到皇帝的手札或御筆?!斗钤t錄》記載宋孝宗于淳熙九年三月十二日曾御筆詢問周必大:
近見張氏論孟傳,不知是誰作,論議如何?
回奏:此是張九成撰,議論明白,而以洛中程氏為主,九成仕至禮部侍郎,秦檜以其是趙鼎上客,久貶南安軍。檜死后,嘗起知溫州,失明,奉祀,卒。③
淳熙十一年四月三日,孝宗再次下御筆道:“兩月前,聞金主廵幸,欲移義勝軍赴襄陽府駐扎,唐鄧一帶用騎之地,兼郭果能駕駐之鏑山險非所長也,今聞遺火屋宇幾盡,適當此時,恐或天啟之乎。卿可因此擬指揮來?!雹芫贾g也會因為個別政事而往來反復數(shù)次之多。若與后代的皇帝相比,宋孝宗這種主動參與朝政,躬親庶務的理政風格更顯得難能可貴。宋寧宗以“臨朝淵默”“法天不言”而著稱,臣僚常常建議他學習宋孝宗。劉爚曾經(jīng)借經(jīng)筵講讀之際建言宋寧宗:“陛下臨朝,淵默無言,必謂大臣進呈不待咨度,群臣獻言當經(jīng)中書。然講讀之際,則又不同,當款接以求多聞,問辯以求當理。今經(jīng)筵所見,無異臨朝,講讀進退,姑備故事。雖圣性自得,默而識之,然臣愿益廣圣心,少加咨訪。孝宗每對群臣,多所訪問,講讀之臣,多得圣語。間因內宿,賜以面對,此陛下家法也。”⑤這也反證出宋孝宗參與朝政的主動程度之深。
南宋時期中樞政治運作的實態(tài),是通過日復一日的君主臨朝聽政而表現(xiàn)出來的?;实勐犝念l率、聽政時間、對大小政務介入的程度,引對班次的多少,都反映著皇帝對政務處理的勤勉與否,也是國家中樞政治的運作是否流暢通達的標志。宋孝宗胸懷大志、意志堅定、精力充沛,其御殿聽政頻率之高,時間之長,內引臣僚班次之多,對晚朝的充分利用,在兩宋諸帝中都是非常突出的,大約與宋神宗勤勉庶務的經(jīng)歷不相上下。正是因為對常朝制度的有效運作,宋孝宗常常被士大夫認為是君主獨斷、親攬權綱、躬親庶務、防范壅蔽的模范君主。但是這只是孝宗朝政治的一個面向,實際上當時及后世的不少士大夫對宋孝宗有著諸多批評。例如:“孝皇獨運萬幾,頗以近習察大臣”,⑥“隆興至淳熙,萬幾獨運而大臣充位”,⑦“孝宗懲紹興權臣之弊,躬攬朝綱,不以責任臣下”。⑧“孝宗臨御久,事皆上決,執(zhí)政惟奉旨而行,群下多恐懼顧望?!雹釀⒐庾嬖谇牢迥甑膶Σ咧姓f:“凡今宰相之事,不過奉行文書條理而已矣,一政事無不從中治也,一聽斷無不從己出也。”⑩趙如愚也說道:“近者道路所聞一二有司裁節(jié)之事,或言亦取決于九重”,他建議孝宗:“覽荀卿好要之說,鑒《虞書》叢脞之戒,凡事之所當為者,皆責成于群有司,而又備耳目之官,重封駁之任,俾謹修其職而告于上,陛下于是公聽并觀,操賞罰之大柄以臨之,顧何求而不得哉!”?輥?輯?訛朱熹對宋孝宗更是不滿,他一針見血地指出:“宰相、臺省、師傅、賓友、諫諍之臣皆失其職,而陛下所與親密、所與謀議者,不過一二近習之臣也?!焙蠊谟凇笆贡菹轮柫铟碲觳粡统鲇诔⒍鲇诖艘欢酥T,名為陛下之獨斷,而實此一二人者陰執(zhí)其柄”。①
顯然,眾多臣僚都對宋孝宗過于躬親庶務、不任大臣、親攬權柄的做法非常不滿。在士大夫看來,在國家政治相對平穩(wěn)、各項事務大體有章可循的情況下,皇帝過多地介入庶務其實是舍本逐末之舉。李椿認為:“陛下親攬權綱,圣主之事也。謂如近日陛下逐臺諫,罷執(zhí)政,可以銷朋黨,破奸邪,正紀綱,保善類,群臣莫不厭服陛下之英斷。所謂親攬權綱,如是而已可也。若會計州縣之收支,譏察小臣之微罪,臣愿陛下不必經(jīng)圣慮也。提綱振領,舉其大者則小者莫不舉也。”②呂祖謙言:“今陛下于聲色、于游畋,澹然無一毫之欲,惟其有意于獨運萬機。故瑣微繁細,悉經(jīng)省覽,酬酢區(qū)畫,日不暇給,而天下大計,或有所遺,治效不進。”③
王十朋認為:“人主之職莫大于論相……論相得人,則可以相與大有為?!雹苡菰饰囊舱f:“論相系之人主,而擇相當以天下。故宰相者,天下之選也。選不以天下而用于一人之私意,所相非所任,所任非所相,而天下之心必有所不服矣。”⑤黃洽指出:“人主之命相,任則勿疑。宰相重則朝廷尊,朝廷尊則廟社安。宰相掄才任職,當盡公心。君子進則庶職舉,庶職舉則天下治?!雹?/p>
總之,士大夫多認為君主的主要職責在于選擇、任命宰相,而不是親自下行宰相百官庶務?;实坌枰稳瞬灰?,“擇之于未用之前,信之于既用之后。使之議論天下之事,陛下虛心而察納之;使之負荷天下之責,陛下端己而責成之”。⑦呂祖謙也建議孝宗“虛心屈己,以來天下之善,居尊執(zhí)要,以總萬事之成,勿以圖任或誤而謂人多可疑,勿以聰明獨高而謂智足遍察,勿詳于小而遺遠大之計,勿忽于近而忘壅蔽之萌”。這樣,臣下勞碌而君主委任責成、端拱無為才是國家的求治之道。這一士大夫理想中的君相權力分界與現(xiàn)實中的皇帝夙興夜寐、憂勤政務的君權行使方式難免有所沖突,引起了士大夫長期的討論。而這種經(jīng)久不息的士大夫輿論對此后的中樞權力形態(tài)也產(chǎn)生了影響。
正是鑒于宋孝宗過于獨斷、不任大臣、躬親庶務的做法,當時的士大夫特別強調了委任責成的權力形態(tài)的重要性。在宋寧宗即位之初,曾經(jīng)擔任嘉王府翊善長達五年多的黃裳,重病之時還叮囑寧宗道:“委任大臣,政出中書,萬事坐理,此正得人君好要之道?!動门_諫,每有彈劾,無不聽從。善惡區(qū)分,綱紀振立,此正得祖宗設官之意。”并指出“此二事者,朝政之大者也”。⑧希望宋寧宗能夠終身堅持。朱熹也指出:“今者陛下即位未能旬月,而進退宰執(zhí),移易臺諫,甚者方驟進而忽退之,皆出于陛下之獨斷,而大臣不與謀,給舍不及議?!吮撞桓?,臣恐名為獨斷而主威不免于下移?!敝祆溥€指出這是“自隆興以來,已有此失”。⑨正是由于黃裳、朱熹這樣的士大夫的建言,寧宗大體上接受了士大夫的訓誡教導,加之宋寧宗個人的理政能力較弱,皇帝親攬權綱的理政方式在寧宗朝不再出現(xiàn)。
① 這一觀點已算得成為國內學界的共識。國外學者中,日本學者論述最為集中。日本學者宮崎市定繼承發(fā)展內藤湖南的觀點,影響很大。詳見宮崎市定《東洋的近世》,中文譯本見劉俊文主編:《日本學者研究中國史論著選譯》(第一卷),黃約瑟譯,北京:中華書局,1992年,第191頁。
② 朱瑞熙先生最早關注了這一課題,在《中國政治制度通史·宋代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年)中,他將宋代君主視朝聽政分為前殿視朝聽政、內殿視朝聽政、后殿再坐、百官大起居等形式,但將禮儀性的活動和具有實質意義的御殿聽政雜糅,略顯凌亂。平田茂樹從政治空間的角度考察了御前會議在君臣交流中的位置(《宋代的政治空間:皇帝與臣僚交流方式的變化》,《歷史研究》2008年第3期)。而對此問題最有代表性的成果是周佳的專著《北宋中央日常政務運行研究》(北京:中華書局,2015年),其對北宋君主御殿聽政制度的形成、]變過程、皇帝聽政頻率等問題討論頗為詳細,對南宋相關研究的展開具有重要價值。詳見第一至三章。王化雨以選德殿為中心考察了南宋的宮廷建筑布局對君臣奏對產(chǎn)生的影響,其中涉及孝宗朝的君臣奏對,但只是側重于選德殿,未能完全展開論述(王化雨:《南宋宮廷的建筑布局與君臣奏對——以選德殿為中心》,《史林》2012年第4期)。
① 李心傳:《建炎以來朝野雜記》甲集卷1《高宗恭儉》,徐規(guī)點校,北京:中華書局,2000年,第31頁。
② 李心傳:《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28“建炎三年九月朔”條,胡坤點校,北京:中華書局,2013年,第647頁。
③ 《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20“建炎三年二月丙子”條,第474頁。
④ 佚名:《皇宋中興兩朝圣政》卷47,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7年,第1379頁。
⑤ 《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99“紹興三年六月丙戌”條,第1886頁。
⑥ 《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115“紹興七年十月丁酉”條,第2147頁。
⑦ 北宋都城開封各個殿宇的功能與君主御殿聽政的流程緊密相連。相關研究參見朱瑞熙《中國政治制度通史·宋代卷》,第99~106頁;[日]平田茂樹:《宋代的政治空間:皇帝與臣僚交流方式的變化》,《歷史研究》2008年第3期;周佳:《北宋前期日朝的形成與運行》,《中國史研究》2013年第2期,以及氏著《北宋中央日常政務運行研究》,第31~43頁。
① 《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147“紹興十二年十一月庚子”條,第2782頁。
② 王應麟:《玉?!肪?60,上海:上海書店,1987年影印本,第2952頁。
③ 詳見《宋史·地理志》《宋會要輯稿》《咸淳臨安志》等記載。
④ 《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68“紹興三年九月丙辰”條,第1325頁。
⑤ 脫脫:《宋史》卷85《地理志一》,北京:中華書局,1977年,第2105頁。
⑥ 潛說友:《咸淳臨安志》卷1《宮闕一》,《宋元方志叢刊》,北京:中華書局,1990年,第3358~3359頁。
⑦ 吳自牧:《夢粱錄》卷8《大內》,上海:古典文學出版社,1957年,第192頁。
⑧ 樓鑰:《樓鑰集》卷97《觀文殿學士錢公行狀》,顧大朋點校,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1685頁。
① 徐松輯:《宋會要輯稿》禮四五,劉琳、刁忠民等點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第1734頁。
② 《宋會要輯稿》儀制一,第2304頁。
③ 鄧小南主編:《過程·空間:宋代政治史再探研》,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7年,序言第5頁。
④ 按:特別需要指出的是,即使是如此完備的史料,也并非記載下皇帝每次常朝的所有議事經(jīng)過,周必大的記載主要圍繞著君臣共同商議處理宋高宗陵寢的修建以及謚號的選擇為中心。而且在宋高宗下葬永思陵之后,周必大記載的每個月常朝的次數(shù)就大大減少。但這并不能證明孝宗常朝次數(shù)大減,而只是周必大選取了與喪禮相關的事實來記載而已。例如淳熙十五年十一月,見于記載的皇帝御后殿視事只有兩次,十二月也僅有三次。這顯然并非孝宗皇帝常朝的實情。
①② 周必大:《廬陵周益國文忠公集》卷172《思陵錄》上,收入《宋集珍本叢刊》(第52冊),北京:線裝書局,2004年,第698~703、695~698頁。按:干支紀日后的括號內的數(shù)字為筆者所加,為對應的陰歷日期。
③ 《宋史》卷34《孝宗本紀二》,第646頁。
① 南宋諸帝中,孝宗以勤政最為受到臣僚認可。在實際政務中,宋孝宗要求臣僚在退朝之后再次入內殿奏事,這是此前和此后的皇帝很少做到的。宋高宗雖開創(chuàng)了晚朝的做法,但晚朝實行的最為持久的仍然是宋孝宗。如此看來,宋孝宗每日臨朝的時間之長確實超過其他皇帝。
② 佚名:《宋史全文》卷24上,汪圣鐸點校,北京:中華書局,2016年,第2001頁。
③ 王化雨對南宋皇帝的選德殿議事有詳細討論,其中涉及孝宗朝。詳見其《南宋宮廷的建筑布局與君臣奏對——以選德殿為中心》,《史林》2012年第4期。
④⑤ 《宋史全文》卷24下,第2020、2024頁。
⑥ 《建炎以來朝野雜記》乙集卷2《己酉傳位錄》,第521頁。
⑦ 吳泳:《鶴林集》卷19《論今日未及于孝宗者六事札子》,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76冊,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1986年,第173頁。
① 《宋史全文》卷24下,第2026頁。
② 《宋史全文》卷25上,第2085頁。
③ 《廬陵周益國文忠公集》卷146《奉詔錄一》,第465頁。
④ 《廬陵周益國文忠公集》卷147《奉詔錄二》,第490頁。
⑤ 真德秀:《西山先生真文忠公文集》卷41《劉文簡公神道碑》,《四部叢刊》初編本,上海:上海書店,1989年。
⑥⑦ 王應麟:《困學紀聞》卷15《考史》,欒保群、田松青、呂宗力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第1699、1715頁。
⑧ 《宋史》卷394《林栗傳》,第12027頁。
⑨ 《宋史》卷397《徐誼傳》,第12083頁。
⑩ 黃淮、楊士奇等編:《歷代名臣奏議》卷49,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第685頁。
? 黃淮、楊士奇等編:《歷代名臣奏議》卷52,第726頁。
① 朱熹:《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11《庚子應詔封事 淳熙七年四月》,收入《朱子全書》,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年,第587頁。
②④ 黃淮、楊士奇等編:《歷代名臣奏議》卷145,第1917、1921頁。
③ 呂祖謙:《東萊呂太史文集》卷3《淳熙四年輪對札子一》,收入《呂祖謙全集》,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8年,第57頁。
⑤⑦ 《建炎以來朝野雜記》乙集卷3《孝宗與近臣論德仁功利》,第540頁。
⑥ 《宋史》卷387《黃洽傳》,第11874頁。
⑧ 樓鑰:《樓鑰集》卷106《端明殿學士致仕贈資政殿學士黃公墓志銘》,顧大朋點校,第1832~1833頁。
⑨ 朱熹:《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14《經(jīng)筵留身面陳四事札子》,收入《朱子全書》,第680頁。
歷史教學·高校版2019年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