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歌兒
倪殊穿進了自己寫的書里,不幸被反派頭子捉去,逼著她日日寫羞恥話本,完結?不存在的,大佬總是對結局不滿意。只是改來改去,她發(fā)現(xiàn)最應該修正的,就是這個大佬……
這個結局我不滿意
“他握住她的纖腰輕輕一提,將人抱于膝上,不等對方驚呼出聲,他修長有力的手指附上她的柔荑,連同筆桿一起握住,帶著她在宣紙上一筆一畫地寫下了……”
周衍翻過一頁話本,頓了頓,掀開眼皮,饒有趣味地看著眼前臉紅得像是要滴血的倪殊,嘴角挑起一絲惡劣的笑容:“害羞什么,這不是你自己寫的嗎!”
啊啊啊,求你別念了!
倪殊的臉登時更紅了,連帶著白皙的脖頸上都紅了一大片,她用力攥著桌角,費了好大力氣才克制著沒有跳起來去堵住周衍的嘴,不,你不想念!
但是周衍偏偏想念。
他屈膝靠在窗臺上,一襲黑衣,暴戾恣睢。纏在腕子上的小青蛇探了探頭,發(fā)出“咝咝”的聲音,似乎在催促他快些讀下去,于是他心情頗佳地繼續(xù)念起來:“周衍的指腹擦過她發(fā)紅濕潤的眼角,輕輕地吻在她的眉心……”
沒錯,這是以周衍為主角寫的一本言情話本,內容各種羞恥……可這不是她愿意的?。?/p>
看見這一地被揉爛了的紙團了嗎,每個紙團都代表著周衍深深的不喜歡、不待見,她只是按照他的喜好將結局改了又改,最終寫出這種東西她能怎么辦,她也很絕望?。?/p>
紙團上大塊的黑色墨跡洇出來,像是散發(fā)著濃濃的怨氣,周衍還在恬不知恥地念著,倪殊耳邊嗡嗡的,開始有些走神。
是的,倪殊穿進了自己寫的書里,而周衍,是這本書中最大的反派。
剛穿到這個世界時,倪殊是驚慌的,她四體不勤、五谷不分,沒半點本事傍身卻偏又生得貌美如花,萬一別人起了歹意她要怎么辦?
為了生存,她只好自己點了滿臉雀斑,提著筆開始重操舊業(yè)。很快,她寫的書就在市面上流行起來,有了不少的擁躉者。
倪殊深知這個世界終將是男主角羅貫之的世界,為了緊抱大腿,她于是開始寫羅貫之的同人話本。
當然,作為羅貫之成神路上的最大絆腳石,周衍自然也是不可缺少的存在。結果她沒有引起羅貫之的注意,反倒是把周衍這煞神給招來了,也不用她干別的,就把她關在房里日日寫話本。
倪殊羞臊得不行,這天煞的周衍卻還在垂著眼角繼續(xù)念。
他眼皮薄,眼睛內勾外翹,天生帶著股邪佞魅惑的勁兒,他的聲音也好聽,清清亮亮的,卻又帶著幾分繾綣的意味,分外撩人。
倪殊瞪著一雙熬紅的兔子眼,不得不承認,她很嗑周衍的顏。
“嗬,在看什么呢?”
倪殊猛地回神,有種被抓包的窘迫感,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發(fā)現(xiàn)周衍已經合上了話本,正似笑非笑地打量著她:“你對我的描寫很細致啊,已經在心里默默地肖想千百回了吧?”
“喀喀!”
倪殊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給嗆了,心里咆哮道,這不是按照您老人家的意思寫的嗎!但嘴上還是乖巧道:“這個結局你還滿意嗎?”
“不太滿意?!敝苎荛L腿一伸從窗臺上跨下來,幾縷發(fā)絲滑到胸前,他將話本翻到最后一頁,指著那排未盡的省略號指點江山,“之后呢?總得讓她給我生幾個孩子吧?不用多,兩個就行,最好一男一女……喂,你臉紅什么!我又不是在說你,想太多了吧……”
眼看著倪殊要原地爆炸,周衍終于調戲夠了,他將話本揣進懷里,彈彈衣袖準備“事了拂衣去”,結果還不等邁出門檻,他突然面色一白,猝不及防地噴出一口血來。
小色鬼,你亂摸哪里呢
周衍犯病的時候沒人敢靠近,幾個伺候的丫鬟、小廝都躲得遠遠的,生怕被撕成碎片喂了魚,就連腕子上的小青蛇都仿佛入了定,掛在上面一動不動,乍一看,還以為是他戴了個青鐲子。
冷汗迅速打濕了薄衫,周衍揪住床褥的手背上青筋鼓起,他尚保留著一絲清明,一甩袖揮開了倪殊給他擦汗的手,只在鼻端留下一絲縈繞的香氣。
“滾。”
倪殊看了他一眼,沒滾。
據說他犯病的時候理智全無,六親不認,所以沒人敢在這個時候摸虎須,但倪殊卻知道那不過是他自己放出去的謠言,這個時候的他就像是退去外殼的新蟬,最是脆弱無助。
倪殊咬了咬牙,猛地一把扯開他胸前的衣襟。
周衍的皮膚很白,卻并不羸弱,胸膛上是一層線條利落的肌肉,蘊含著讓人噴鼻血的力量。
此刻在那跳動的心口之下,仿佛蟄伏著一只可怕的惡獸,隨著心跳猛烈地撞擊著他的胸口,讓原本整潔光滑的肌膚呈現(xiàn)出一種猙獰扭曲的形態(tài),有什么東西仿佛在他體內掏心挖肺,幾欲破皮而出。
“你!”周衍一把捏住她細瘦的手腕,哪怕他現(xiàn)下力有不逮,也能輕易將其折斷,睫毛上一滴汗珠滾落,他危險地瞇起狹長的眼,“找死?!”
倪殊一低頭,淚珠便洶涌地滾了出來,一滴滴砸在周衍的胸口上,她聲音輕顫著說了一句:“對不起?!?/p>
周衍愕然。
說起來,也算是倪殊造的孽。
在她的筆下,周衍原本是苗家少主,幼時一派天真爛漫,善良可愛,然而好人沒好報,一夜間苗家被屠了滿門。
周衍雖僥幸躲過一劫,卻在之后的顛沛流離中被硬生生逼得黑化了,為了活命和報仇,他在自己的身體里種下蠱蟲,將自己練成了一個毀天毀地的怪物。
他用自己的精血養(yǎng)著那些蠱蟲,終于大仇得報,但也要時不時地遭受蠱物反噬之苦。
無論她在腦中想過多少遍,也沒有親眼看見來得讓人震撼,她自己寫下的不過寥寥數(shù)筆,周衍卻不知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倪殊埋頭趴在周衍胸前嗚嗚大哭,哭得聲嘶力竭,肝腸寸斷。
我大概是死了吧?不,死了也不會有人為我哭。
周衍疼得都有些迷糊了,一只手搭在倪殊的后頸上,感覺胸前濕漉漉的,也不知是眼淚還是鼻涕,他生平頭一遭遇到別人為他哭,還哭得這樣兇,一時竟有些貪戀起這種感覺來,沒有立刻將人推開,忍痛道:“你在瞎摸什么啊,小色鬼,別趁機占我便宜……”
話未說完便又吐出一口血,胸口疼得讓他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微微發(fā)抖,發(fā)絲間有汗珠不斷地滾落,眼前的一片模糊。
等熬過這陣痛楚,周衍才發(fā)現(xiàn)倪殊已沒了聲息,身子軟軟地趴在自己胸前,一動不動了,而他的手指,還捏在對方的頸間。
疼起來有些控制不住力道,這是把人給咔嚓了?!
周衍沒意識到自己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手腳都有些發(fā)涼,也不知到底在慌些什么。
他勉力抬起半身,試了試她的鼻息,才又脫力地倒了下去,半晌抿著嘴角,罵了句臟話。
倪殊一覺醒來,外面已經艷陽高照,周衍神清氣爽地坐在窗前翻話本,半點沒有先前的虛弱模樣。她坐起身來,蓋在身上的衣衫滑落下來,她下意識地抬手接住,眼神尚且迷迷蒙蒙的,像只任人蹂躪的小兔子。
周衍看著被她握在手里摩挲的衣衫,心頭莫名有些不自在,他別開眼,清了清嗓子,語氣聽不出喜怒地道:“你睡得倒香?!?/p>
話音未落,倪殊低頭打了個噴嚏,嘟囔著抱怨道:“你為什么不給我蓋被子啊,都著涼了?!?/p>
手里的話本被“刺啦”一聲扯掉半頁,周衍黑著臉,陰沉沉地笑:“你在說什么呢?小兔子。”
消失的傳說
以得了風寒為由,倪殊被趕到花園里去曬太陽,順便要她拔光里面的雜草。
倪殊蹲在地上,吭哧吭哧地干活,周衍搬了把躺椅在旁邊,懶洋洋地躺在上面,手邊擱著看上去就很好吃的水果拼盤,他一手翻著話本,一手捏著顆葡萄粒放入口中,他的指節(jié)分明,骨形細長優(yōu)美,指尖沾了點水珠,被側面的陽光一照,連指甲蓋都變得瑩潤剔透起來。
倪殊覷了他一眼,心里無端地羨慕那顆被他染指的葡萄粒,不禁咽了咽口水。
她的小動作被一心多用的周衍看進眼里,墨蝶似的眼睫眨了眨,帶出一絲淺笑:“又在想什么呢,小色鬼?!?/p>
倪殊氣結:“想個屁?!?/p>
周衍淡淡道:“不承想你的口味竟這么重。”
風吹過花海傳來陣陣幽香,一片花瓣落下來,沾在倪殊的發(fā)間。
周衍觀望片刻,將話本搭在扶手上,起身朝倪殊走去。他微微彎腰,將花瓣捻起來在指間把玩,狀似不經意地問:“昨天,為什么要跟我說對不起?”
兩人湊得極近,一股濕熱的氣流拂過她的耳際,癢癢的。
倪殊拔草的動作頓了頓,偏頭看他,一本正經道:“不是跟你說,是在跟我的未婚夫說,不小心看了別的男人的身子……咝,你干什么?!”
她的腦袋被周衍冷不丁地伸手大力壓了下去,沒看見對方一瞬間冷下來的眼神,再抬頭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已經走遠了。
周衍知道她在說瞎話,但還是忍不住憋氣,看也看了,摸也摸了,該占的、不該占的便宜都占盡了,她現(xiàn)在這種輕飄飄的態(tài)度算什么?!還真是讓人火大。
曲夢瑤來的時候他的心情正惡劣著,本不想見,但眼尾余光瞥見被湮沒在花海里的“某只兔子”正鬼鬼祟祟地朝這里探頭張望,他又改變主意,讓人將她請了進來。
倪殊撥開擋在眼前的兩朵花枝,目光灼灼地盯著涼亭里的兩人。
那女子衣帶蹁躚,步步生蓮,纖腰不盈一握,雙眸顧盼生輝,她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是她筆下的女主角曲夢瑤。
如果此刻抹去倪殊臉上的雀斑,會讓人驚訝地發(fā)現(xiàn),她跟曲夢瑤至少有七八分相似。沒錯,她就是那么自戀的,寫文時把自己給安排上了,而且還是讓周衍和羅貫之反目成仇的女主角。
在周衍是備受寵愛的小少主時,羅貫之還是個食不果腹的鄉(xiāng)下窮小子,兩人也曾有過一段少年意氣的美好歲月,只是非常短暫,很快便奔向了各自的命運軌跡,直至兩人都成為江湖上只手翻天的人物時才再次有了交集,只是一黑一白。
曲夢瑤曾經是喜歡周衍的,但遇到羅貫之后,她便動搖了,最終自然是投向了男主角的懷抱,周衍眾叛親離,不知所蹤。
倪殊其實很喜歡筆下的這個反派人物,所以沒安排他掛掉,只是讓他成為一個消失的傳說。
江湖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倪殊拼命回想著書中的情節(jié),隱約記起,曲夢瑤這次來,應該是替羅貫之送信,約周衍在四方樓相見的。此時羅貫之的恩師被殺,他懷疑是周衍下的手。
纏在周衍的手腕上筷子般細的小青蛇緩緩地拉長了身子,它爬上他的指尖,朝曲夢瑤猛地吐了吐猩紅的蛇芯子,她執(zhí)著茶盅的手指一顫,茶水頓時傾瀉了出來,沿著石桌的邊緣往下滴,一只指節(jié)分明的手伸出來,幫她扶好了茶盅。
曲夢瑤的臉色有些泛白,輕聲道謝。
“沒什么,是它太調皮了?!?/p>
周衍一直分心注意著花園里的情況,見倪殊氣得揪了朵花下來,才慢慢地收回手,心不在焉地碰了碰小青蛇的腦袋,嘴角掛著一絲隱約的笑意,頓了頓,又開口:“也太小心眼,喜歡吃醋,見不得我對旁人一星半點兒的親近,你說她的占有欲是不是太強了?”
曲夢瑤:“……”
曲夢瑤越來越覺得跟周衍無話可說,他瘋得太厲害了。于是她表明來意后就匆忙告辭了,他看著她的背影,眼底晦暗不明。
然后一轉身,就見倪殊不知何時站在了他的身后,正滿臉擔憂地看著他,見他回頭,便又立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小聲試探著問:“她是誰?。俊?/p>
周衍心頭的那點不快瞬間就消散了,他笑著摸了摸她的發(fā)頂,不答反問:“不高興了?”
小青蛇也湊上去,親昵地想要來個眉間吻,不等周衍制止,倪殊就一把將小家伙的腦袋按了下去,這舉動讓他頓時愣住:“你……不怕它?”
“怕什么?”倪殊莫名其妙,這小家伙就是個慫包,除了掛在周衍身上當零部件外半點用沒有,她心思不在這里,有些焦急地問,“問你話呢,她是誰?”
也不知哪句話戳中了周衍的笑點,他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眼角都濕潤了。
世人都道他周衍可怕,連帶著跟他親密的所有東西都讓人感到可怖,他也想問一句,怕什么呢?多年好友,竟抵不過一個初識的小姑娘。
等笑夠了,周衍才將曲夢瑤的來意粗略地說了一番。
這些倪殊當然知道,但原文中周衍并沒有赴約,也不屑解釋那些誤會,導致他跟羅貫之的裂痕越來越大,最終無法彌補。
“那你會去嗎?”倪殊問。
“你想去?”
大約是看出倪殊眼中的期冀,他原本并沒有赴約的打算,但不知為什么,還是開口問了一句。
倪殊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握拳道:“江湖那么大,我想去看看?!?/p>
“那就去?!?/p>
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有陽光明晃晃地灑落下來,周衍走出幾步,發(fā)現(xiàn)倪殊還愣在原地,他又折回來,輕笑著拉起她的手腕:“走啊,帶你去看江湖?!?/p>
叮咚一聲,有什么投擲在心湖上,蕩起層層不休的漣漪。
腿是為你斷的,負責嗎
四方樓內,羅貫之有些意外周衍還帶了個姑娘來,待看清她的眉眼后,似乎又有些了然,但并未當著她的面多說什么。
羅貫之目光深邃,面部輪廓硬朗,是那種一看就特別正派的人物。
倪殊跟個小丫鬟似的站在周衍身旁,不由得盯著羅貫之多看了兩眼,然后就感覺周衍身上的氣息驟然一冷,她忙收回視線盯著自己的腳尖,眼觀鼻、鼻觀心。
周衍冷卻沒這么容易消氣,一會兒讓她去叫酒,一會兒讓她去換菜,將人使喚得團團轉,最后連羅貫之都看不下去了,趁著她下樓時給周衍倒了盅酒,勸道:“阿衍,她不過是跟夢瑤有幾分相似罷了,你何必難為……”
不等說完,被周衍一聲輕嗤打斷:“你覺得她像曲夢瑤?”
周衍并沒有看他,眼角微垂著,遮住眼底翻涌的戾氣。曲夢瑤的背叛,也曾是他心頭的一道疤,與喜歡無關,只是不甘心,憑什么這個世界人人都要同他作對?
他指尖捏著瓷白的酒盅,嘴角微微提著,但沒有半分暖意,反而透著股子邪魅的冷意,強勢霸道地往人的骨頭縫里鉆,可隨著門外腳步聲的靠近,那股邪氣卻又很快消弭于無形了。
“不,她們半分都不像。”周衍說著又輕笑了下,這次是真的笑了,眉眼里冰雪消融,仿佛有山花盛開,他道,“這話你別當她的面說,她可愛吃醋得很,我不想讓她誤會?!?/p>
羅貫之看著他,神色復雜難辨。
周衍這話羅貫之其實是不信的,但他也并沒有立場說什么。當初全江湖都知道曲夢瑤跟周衍是一對,但后來不知為什么,她轉身黏上了自己,讓周衍真真正正地成了孤家寡人,一無所有,周衍心里能沒有恨嗎?
門嘎吱一聲被推開,倪殊端著一碟菜盤進來,羅貫之下意識地偏頭看她,見她眉眼彎彎,眸若星辰。
周衍見狀不滿,手里捏著顆花生米,屈指一彈。
倪殊只覺腿上一軟,手上的盤子就飛了出去,整個人不由自主地朝周衍懷里撲去。他一手穩(wěn)穩(wěn)地接住瓷盤,一手搭在她的后背上,朝羅貫之勾出個懶洋洋的笑容:“你看,她總是不分場合地投懷送抱?!?/p>
倪殊:“……”
她的臉貼在周衍的小腹上,能清晰地感覺到對方灼熱的體溫和他笑起來時微微的顫動,反駁的話在嘴里轉了一圈,還是無奈地咽了回去。她慢騰騰地爬起來,自覺無恙,臉上的熱度卻半天都沒降下去。
萬幸之后沒再鬧出什么幺蛾子,話題繞回了羅貫之師傅的死因上。倪殊見周衍心不在焉并沒有要多做解釋的樣子,心里一急,嘴上便把真相說了出來,她編的故事,自然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來龍去脈。
周衍單手支頤,笑瞇瞇地看著她急于為自己辯解的樣子,眼底的詫異一閃即逝,但并沒有開口追問,無論她怎么知道的,總歸對自己是好意。
從四方樓出來,天已經黑透了,倪殊了卻一樁心事,心情大好,就跟在周衍身側不緊不慢地走著。
誰知沒走出多遠,兩人就遭到了埋伏,經過一番激戰(zhàn),結果就是周衍抱著她滾下荒崖,然后摔折了一條腿。
“什么,你讓我背你走?”倪殊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把她一個芊芊弱女子當騾子使,良心呢?
“不然呢?”周衍一條長腿大大咧咧地晾在地上,他指了指自己受傷的腿,仰著頭看倪殊,眉眼精致撩人,“為了救你才斷的,你不得負責啊?”
于是,周衍就這么理所當然地爬上了倪殊的背,甚至還厚顏無恥地點評兩句:“太瘦了,硌得我不太舒服?!?/p>
倪殊咬著牙,艱難地挪動自己的腳步,氣喘吁吁道:“是、是嗎,那還真是對、對不起??!”
然后她一只大手擦了把自己額前的汗珠,就聽那人狀似詫異道:“這就累了?小色鬼,你這體質不行啊……”
“你,你不是很厲害的嗎,怎么會被幾個嘍啰就逼得又是跳崖又是斷腿?”
月光皎皎,蟲鳴唧唧,周衍沒有回答,他捻起落在倪殊發(fā)間的兩枚葉片,輕輕地放在唇間。很快,一陣輕快的曲子在耳畔響起,似歡喜,似無奈,似少年人臊紅了臉的欲語還休,這聲音驅散黑夜的迷霧,飛向了遙遠的天際。
沒有為什么,就想有個人來疼疼我,你信嗎?
這個奸夫是誰
把周衍背回家,倪殊感覺自己的腰都要斷了,癱在地上一句話都不想說,偏生他精神得很,他半側著身子,探頭看向靠在床沿呼哧帶喘的人。
她插在頭上的發(fā)簪歪歪扭扭,幾縷發(fā)絲散落在耳邊,衣襟也被蹂躪得不成樣子,很像小話本里那些不可描述片段之后的模樣……
“你是不是很久沒寫小話本了?”周衍突然道。
倪殊背對著他的身子一僵,沒吱聲。
“荒郊野外,孤男寡女,衣衫不整,你看,多好的材料?!敝苎茏灶欁缘攸c點頭,“這次我要看尺度大的,動作也要激烈些,臉紅心跳和喘息什么的都太……”
倪殊以手遮臉,只露出一雙赤紅的耳朵,她有氣無力道:“你……快閉嘴吧,做個人不好嗎?”
周衍靠著床頭低低地笑起來,笑了一陣,突然抬手抽下倪殊的發(fā)簪,黑綢似的長發(fā)瞬間散落下來。她一怔,剛要回頭就被一只大手霸道地按住了腦袋,他惡聲惡氣道:“別亂動!”
這就是對待恩人的態(tài)度嗎!
倪殊心里有氣,但還是不敢硬杠,生怕對方一個用力把自己的腦袋給揪下來,她弱弱地問:“你要做什么?”
“給你制造點兒靈感。”周衍道,“你寫的話本都太不浪漫了。”
長發(fā)被人粗暴地綰起來,又嘩啦啦落下去幾大把,然后被更大力地拽起……
倪殊想哭。
周衍現(xiàn)在有些騎虎難下了,他的薄唇緊抿著,耳根也泛著紅,這跟想象中完全不一樣??!
等周衍把倪殊的一頭柔順的長發(fā)攢成個球兒,兩個人都感覺體力像被榨干了一樣,什么都不想說了。尤其是她,從他房中出來的時候臉色慘白慘白的。
天煞的周衍,給她插發(fā)簪時差點把她的腦袋捅穿了好嘛!
這日陽光疏朗,暖意融融,窗臺上插著幾枝半放的嬌花,暗香幽幽浮動,滿室芬芳。
隔間內嘩啦一聲水響,水花從浴桶里飛濺出來,連帶著紅艷的花瓣一起落在地板上。
倪殊穿好衣裳,將濕發(fā)從衣領里撥弄出來,隨手扯了條毛巾邊擦著邊往外走,下一刻,跟坐在桌邊使勁往嘴巴里塞點心的陌生男人四目相對。
“老天,你是誰?”
男人身上胡亂披了件僧袍,個子瘦高,頭發(fā)是短短的板寸,更重要的是,鼻梁上還架了一副銀邊眼鏡,明顯不是這個時代的產物。
“喀,喀喀,你終于洗完了?!蹦腥吮稽c心渣子嗆了一口,忙給自己倒了杯清茶潤嗓子,這才表明身份。
男人自稱沈舟,跟倪殊同樣來自現(xiàn)代,是她的忠實書粉,并且穿越到這本書中的時間比她還要早。
他能認出倪殊來并不難,因為她有幾本小說跟在現(xiàn)代寫得一模一樣,只是后來寫的就……比較一言難盡了。
“哈哈,市場需求,市場需求?!蹦呤鈱擂螣o比,迅速轉移話題,“你是特意來找我的?”
沈舟點頭,正要再說些什么,門突然被人敲響,倪殊心頭一慌,揚聲道:“等一下,我在洗澡!”
反手迅速將沈舟推進隔間的浴室里,手還沒拿開,周衍就拖著一條斷腿施施然地跳進來了,見狀一愣。
倪殊心虛地跑上前,非常狗腿地接過他手上的拐杖:“有什么事兒讓旁人喊我一嗓子就是,你怎么自己過來了?”
良久,周衍才回過神,狹長的眼睛緩緩瞇起,他伸手捏著她的下巴,語氣聽不出起伏道:“你是誰?”
倪殊剛洗完澡,頭發(fā)濕漉漉的,渾身籠著一層濕意,白皙的臉頰被熱氣熏得緋紅,朱唇桃腮,明眸皓齒,抬頭看人的時候,眼睛里像是盛著一汪醉人的春水。
她心頭咯噔一跳,完了,忘了上妝。
倪殊跟曲夢瑤的長相有七八分相似,曲夢瑤前腳背叛他,倪殊后腳就出現(xiàn),他會多想,一點都不奇怪。
她正絞盡腦汁想著該怎么解釋,周衍卻將她身子一轉按在窗前,自己大跨步地越過她,猛地拉開了隔間的小門。
沈舟單腳著地貼在墻壁上,雙手扒著門沿,還在維持著偷聽的姿勢,周衍朝他挑唇一笑,他身體失去平衡,一頭扎在地板上,寒意瞬間爬上了脊背,媽呀呀,好嚇人。
“你的問題稍后再說?!敝苎苻D身,看向倪殊的眸子里滿是壓抑不住的怒氣,“在此之前,你先給我解釋下,這個奸夫是誰?你們在一起干什么!”
等話本寫完,你就走吧
啪!又一個紙團被丟出去,在空出滑出一道流暢的弧,撞到墻上然后又被反彈回來,骨碌碌地滾到了倪殊腳邊。
有丫鬟端著食盒自窗前經過,倪殊忙起身叫住她:“周衍還不肯吃飯嗎?你把食盒給我,我去給他送吧?!?/p>
小丫頭往后退了一步:“這個,我們少主說,暫時不想見你。”
“哦。”她訥訥地重新坐回去,用筆桿卷著幾縷發(fā)絲,神情惆悵。
周衍跟她冷戰(zhàn)呢。
那天周衍把沈舟揪出來,也不知是不是有毒話本看多了,一口一個奸夫地叫著,最后把人給叫得不耐煩了,沈舟順嘴一說,就把他們的來歷給泄露了。
若是尋常人聽見,肯定會把他們當瘋子,但周衍心里是怎么想的,還真不好說。
沈舟是想帶著倪殊一起走的,他說就快要找到回到現(xiàn)代的方法,當時周衍的臉色難看得嚇人,飛薄的唇瓣透著不正常的冷色,整個人看上去孤單又可憐。
倪殊莫名地猶豫了,也許在很久之前,她的心就已經偏了,所以哪怕在四方樓遇著了羅貫之,她也沒有湊上去抱大腿。
于是她笑嘻嘻地朝沈舟說話本還沒寫完,不能爛尾,意思很明顯,她不想走。
然而那天之后,周衍就再沒跟倪殊說過一句話,純粹單方面的冷戰(zhàn)。
濃黑的墨汁滴在紙張上,很快暈成漆黑的一團,倪殊有些煩躁地丟下筆,起身朝周衍的房間走去。
周衍的房間門窗緊閉著,泛著股潮濕的冷意,倪殊推門進去的時候打了個寒戰(zhàn),食盒在門邊被摔得稀爛,飯菜撒了一地。周衍背對著她躺在榻上,聽見門響時脊背微微一僵,隨即冷冰冰地丟下一個字:“滾。”
倪殊不想滾,她捏了捏指尖,笑意盈盈地往里走:“我來跟你討論話本……”
倪殊頓了下,臉上的笑容散去,猛地快步上前。
室內的光線有些暗,倪殊起初沒看清,等走得近了才發(fā)現(xiàn),周衍身上的單衣已經被汗?jié)裢噶耍麥喩矶荚谖⑽㈩澏吨?,揪著枕邊的手指泛著青白,他體內的蠱蟲又發(fā)作了。
“你……”
倪殊說不下去了,用指腹拭去他嘴角的血絲,心口陣陣抽痛,她覺得肯定自己體內也有那些蠱蟲,不然為她什么會這么疼呢?
周衍抬手想要揮開她,卻反被抓得更緊,他抑制不住地咳嗽起來,從嗓間帶出濃郁的血腥氣,冷笑道:“我不需要你的可憐?!?/p>
“……我沒有可憐你?!蹦呤庹f著在他臉上抹了一把,看著他的眼睛,面無表情道,“你看不出來嗎,我在占你便宜。”
周衍怔了怔,似是凝著冰凌的眉眼慢慢舒展開來,他別開眼,半晌后啞聲道:“等你寫完這個話本,就走吧?!?/p>
其實并非全無征兆,他初次發(fā)作時,倪殊為什么要說對不起?她為什么跟曲夢瑤如此相似?她怎么會知道羅貫之師傅的死因?沈舟說的那些瘋話雖然讓人匪夷所思,但也能將疑點一一講通。
倪殊沒理他這話,而是突然說了一句:“周衍,如果我救你,你能不喜歡曲夢瑤了嗎?”
“什么?”
倪殊握住他發(fā)抖的指尖,輕輕地又問了一句:“能嗎?”
將幾乎跟他血脈融為一體的蠱蟲一點點從骨血里剔除,置之死地而后生,方法殘酷,手段狠辣,也是當初倪殊為他設定的最后障礙。他為救曲夢瑤而身陷絕境,是在誤打誤撞的情況下獲得的一線生機。
原文中倪殊本意是要將這個深情的反派寫死的,但在最后關頭她手軟了,所以讓他活了下來。
現(xiàn)在,她想讓這一切苦難提前結束,原本該由曲夢瑤陪他渡過的艱難日子,她想由她自己來完成。
然而等了半晌,只等來周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他閉上眼,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是個傻子嗎?”
親我一下,我就原諒你
等了半天就等來這么一句,倪殊不高興,雖然不高興,她還是決定要把蠱蟲從他的血肉里剜出來,輕哼道:“敢罵我,待會兒看不疼死你?!?/p>
嘴上雖然這么說著,但到真動手的時候,倪殊一碗藥下去,先把他給灌暈了。
可不巧的是,血剛放到一半,周衍的仇人殺上門來了。
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在往常,周衍揮揮手就能將他們團滅,所以她完全把這段情節(jié)給忘了。他身邊侍候的丫鬟小廝跟小青蛇一樣慫包,根本指望不上,所以,現(xiàn)在該怎么辦?
倪殊什么都來不及想,咬牙將周衍背在身上,踉踉蹌蹌地從后門逃了出去。
周衍身上的血水順著倪殊的脖頸滴滴答答地流下來,沒入齊膝的荒草中。她看不清腳下的路,冷不防腳底踩空,整個人連同周衍一起摔了出去。
“周衍!”
倪殊撲上去抱住周衍,他的額角被尖銳的石子刮出一道血痕,俊美的側臉在粗糙的地面上擦過,也慢慢地滲出血來,可他卻一動未動,像個破破爛爛的洋娃娃。她將下巴抵在他的肩窩里,死死地咬著嘴唇,心臟仿佛被人硬生生地剜了出來,丟在粗糙的砂礫上,踩了又踩,疼到窒息。
她吸了吸鼻子,眼角暈出濕意,但淚珠含在眼眶里,到底沒有掉下來,她重新將周衍背上,忍著腳腕的劇痛繼續(xù)朝前走。
這條路漫長得像是沒有盡頭,陽光照得人睜不開眼,她將周衍和自己藏在一塊畸形的巖層底下,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緊緊地把他擋在了身后。
其實有沒什么用,只要那些人不瞎,就能很輕易地發(fā)現(xiàn)他們,可是沒辦法,倪殊已經走不動了。
“周衍,我是不是要跟你死在這里了?”
倪殊轉過身,跟周衍面對面,他們走得匆忙,他身上的傷口都沒能仔細包扎,大半個胸口都被血染透了,臉色因失血過多而泛著冷白,看上去已經像個死人了。
“算了?!彼?,“親我一下,我就原諒你?!?/p>
周衍安靜地躺著,無聲無息。她盯著他看了半晌,然后輕輕地俯身,吹去了他眉眼間沾惹的塵埃。
背后的腳步聲一頓,繼而有人興奮地大聲喊道:“他們藏在這里!”
利刃裹挾著森寒的冷意破風而來,倪殊頭也沒回,突然一把抱住周衍,狠狠地吻了上去,急切又委屈。
下一瞬,胸腔里傳來不知誰的劇烈的心跳聲,一只大手裹住倪殊的后腦勺,在她唇上輕輕一咬,藏身的巨大巖層轟的一聲炸裂開來,亂石碎片濺向四面八方,周圍剎時慘叫連連,她不及反應,整個人被帶著騰空而起。
微涼的薄唇擦過倪殊的耳垂,周衍輕笑一聲:“嗬,又占我便宜。”
不管,反正你不能走
大多數(shù)人在殺人的時候都沒有多余的花哨,干脆利落,招招斃命,但周衍不,他的功夫向來是具有極強的觀賞性的,行若流云、動如流水,就連在殺人的時候都帶著勾魂攝魄的美感,給這場血腥的殺戮蒙上了一層優(yōu)雅的面紗。
然后,他就拖著僅剩殘血的身子毫無顧忌地暈了過去,之后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周衍這次一暈就暈了小半個月,倪殊趁機將他體內的蠱蟲全部清理干凈,然后便日夜守在他榻前,熬出了一雙兔子眼。
沈舟來的時候她正在給周衍念話本,腦袋一點一點的,就快要睡過去了,他“哎喲”一聲,看著她充血的雙眼夸張地大叫起來:“你這是要成精?”
倪殊抬手將話本砸到他頭上:“你小聲些!”
“你這么緊張做什么?”沈舟有些無語,看看她,又看看周衍,“他是個壞人。”
“是啊,殺人不眨眼呢。”倪殊把周衍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放回去,掖了掖被角,頭也不抬地問,“所以你來做什么?”
沈舟是來帶倪殊一起走的,他終于找到了回到現(xiàn)代的方法,滿眼都是遮不住的興奮之色,可誰知她聽罷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波動,她悄悄地把手伸進被子里,握住周衍的手,淡淡道:“哦,再見?!?/p>
“什么?”沈舟愣住,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你,你不跟我回去嗎?這只是個虛擬的世界,你自己親手創(chuàng)造出來的,你忘了嗎?”
倪殊想,他們會哭、會疼,會流血、會死亡,他們也有喜悅和哀傷,怎么會是假的呢?從她來到這里的那一刻起,就都變成了活生生的現(xiàn)實。
倪殊很感激沈舟的好意,但最終還是拒絕了,她第一次慶幸自己是個孤兒,然后在這里,她可以肆無忌憚地喜歡一個人,為這個喜歡的人所留下來。
沈舟走后,倪殊一個人靜靜地坐了很久,直到夕陽的余暉從窗子里照進來,她才意識到自己還在握著周衍的手,正準備把手抽回,原本安靜地掛在他手腕上當鐲子的小青蛇突然纏了過來,在她的手腕上飛快地繞了兩圈。
倪殊一怔,掀開被子的一角,抬了抬腕子,哭笑不得地看著把她跟周衍的手腕緊緊縛在一起的小青蛇,另一只手點了點它的小腦袋:“本事不小啊,哪里學來的?”
正說著,眼角余光瞥見周衍的睫毛顫了下,她立刻欣喜道:“周衍!”
周衍的眼珠動了動,沒睜眼。
倪殊:“……別裝了,我知道你醒了?!?/p>
周衍靜了靜,一點點睜開眼,鎮(zhèn)定道:“就剛醒?!?/p>
倪殊看了他一眼,起身就走。
周衍突然慌了,心頭怦怦地跳,猛地坐起身來,反手扣住倪殊的腕子,一把將她帶進懷里。她猝不及防地撞上他的胸口,聽見他悶哼出聲,臉色一白,忙用手按住他的肩頭,急得紅著眼吼了起來:“你要做什么!”
周衍心里發(fā)慌,不知道該怎么哄人,只死死抓著她的手不放:“你別生氣,是我說錯話了,昨晚你給我擦身子的時候我就醒了?!?/p>
倪殊:“……”
周衍見她還是沒說話,咬了咬牙,直接把心一橫:“我不管,我的身子都被你看光了,你不能就這么走!而且早上的時候你明明還吻……”
“你閉嘴!”倪殊深吸一口氣,抖著手去掀開他的衣襟看傷口,“我不走,就想給你倒杯水……”
周衍愣了下,明白過來,蠻橫地把人摟到身前,抵著她的額頭笑出聲來:“原來是心疼我呢,嚇死我了?!?/p>
周衍眼里溫柔得要滴出水來,指腹揉了揉她的眼角:“我以為你后悔了,要去追沈舟,有些急……你別怕,傷口沒事?!?/p>
“你不是要趕我走嗎?”
倪殊鼻頭發(fā)酸,突然就覺得委屈了,她低頭狠狠地一口咬上周衍的肩頭,眼淚不受控制地洶涌而出。那天被人追殺的時候她沒哭,兩人命懸一線的時候她沒哭,到現(xiàn)在反而忍不住了,哭得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可是你沒走?!敝苎軗碇纳碜?,低聲輕語,“所以你再不能反悔了,我也不許。”
“嗚嗚嗚,你還騙我!你明明早醒了的?!?/p>
“是是是……”
“是個屁!”
周衍頭疼,抬手一指窗外:“咦,你看那是什么?”
倪殊下意識地抬起頭,周衍飛快地湊上去,紅著耳根吻上了她的唇。
天邊掛著大團大團的火燒云,像是被點燃了的棉花糖,絢爛多姿,風光旖旎,很美,也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