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俊鋒
在涇陽縣美協(xié)副主席陳立華的藝術世界中,無論是魚蟲花鳥, 還是農耕記憶主題創(chuàng)作,她都能夠從自然客體的紛雜多變中抽離出一種微觀精致的“美感”,透過滄桑歲月抑或季節(jié)的變遷,抵達心靈的深處,物與我的傾訴在時空的轉化中不斷交匯、融合,滌化心境,擺脫世俗的沾染,用生命的懷想流淌出那些自然而真實的面貌。
就陳立華花鳥作品的重要特征來說,線條的勾勒摹寫不僅能夠體現(xiàn)出畫家的造型與技法能力,同時,也能傳達出建立于線條之上的精神內涵。她的花鳥作品,造型靈動,設色雅艷,清新淡遠,在具象與抽象書寫間,隨思緒傾淌出美妙的音符,疏密有致,隨畫面產(chǎn)生本體的律動性;隨著情緒的變化,在粗重與細密,柔和與張揚間體味線條富于變化的精神愉悅。她在面對生活場景時能夠提煉、歸納出一種合理的情境,并善于以線塑形,以色映象,釋放出作品飽滿的情緒張力。
陳立華生于長安,生活在涇陽,渭北大地上的風土人情, 自然風物給予了她許多源于記憶的回味,她的花鳥作品也大都涌動著生活的情致,并重于情景化與敘事性的展開,具體來說,她的作品題材寬泛, 信手拈來, 畫牡丹月季、紫藤葡萄、葫蘆水仙、梅蘭竹菊,凡能見到, 能認識的花草植物她都去畫, 在創(chuàng)作中她講求“聲”與“色”的統(tǒng)一,并以此貫穿于畫面情境,所謂“繪聲繪色”在這里是一種遷想妙得,是指運用筆墨技法呈現(xiàn)客體鮮活的風貌,傳達一種源于花鳥世界豐富情態(tài)的“聲”與“色”。這種“聲”的傳達是借指具象情境的縱深而呈現(xiàn)出一種內在的聽覺感受,依據(jù)審美聯(lián)想與創(chuàng)造力對畫面進行語境的延伸拓展,于無聲處寓有聲,從而呈現(xiàn)出花花鳥鳥聲情并茂的情感意象,以畫面之聲傳達畫外之音,使得畫面具有了鮮活的生機;與此同時,還需要注入色彩的表現(xiàn)力,陳立華并不局限于用色的裝飾性對花鳥客體進行視覺還原,而是在融入完整的審美意象后從整體上進行把握,既能演繹客體的風貌,又能依據(jù)主觀感受傳達不同的氣氛、情緒以及心境,從而在主、客觀相融的理性意識中塑造起一個情感化的色彩空間。由物入心時,以繽紛多姿的自然世界契合內在情感的營造,傳達出唯美、浪漫的情調??梢哉f,這些作品以情景化的表述拓展視聽感受,在貼切的視角中,流露著一種頗為真實的愜意與溫馨。
睹物致思,以情貫之,雖然從構思來看,畫面主體多以花卉植物為主,但是整體的表現(xiàn)性上卻并不以摹寫自然為旨歸,而是強調了“以形寫神”,不僅在外在造型上準確刻畫了物象的比例結構,而且能夠依據(jù)外在動態(tài)賦予其情感化特征的神采,傳達神韻,以內蘊的把握凸顯自然的氣息??梢哉f,在形神的統(tǒng)籌中她力求用藝術化的構思反映生命精神的繁衍不息、和諧有序的生存狀態(tài),貼近于個體訴求的心靈歸屬與精神安置。
在這些形色優(yōu)美的作品中,陳立華不僅呈現(xiàn)出外在的視覺傳達,同時她也塑造出了畫面中內在的沉靜之美,那是過濾心緒、滌蕩性靈的氣質,在悟道中體味澄凈,扣啟開心齋,釋放自由的心境,并以此探求本源,契合了物象的內蘊,從而傳達出隱匿于花鳥世界繁華絢爛背后的那一種“清凈無為”,以淡泊的精神訴求,達成物我交融時精神通感的匯聚與升華。
一般意義上來說,花鳥畫作品往往以美觀的畫面、純熟的構圖,表達出較強的審美內涵,但能否突破象的局囿,在藝術與現(xiàn)實情境的轉換上實現(xiàn)“象”與“境”的通達,則是有難度的。象有形,而境無形,象是外在的、具體的,境是抽象的、凝練的,無境之象生澀、單薄,刻意經(jīng)營,有境之象才是有生氣的生命之境,為了更好表現(xiàn)出大自然物象的自然神韻,她甚至還種植了許多用來入畫的植物花卉, 畫了近千張寫生線描,在此基礎上,她憑借著自己勤于筆耕積淀起來的文化素養(yǎng)“外師造化,中得心源”,融通了“由有入無”的象外之境,將花草、植被、翎毛、樹木等帶有主觀情感化的意象元素不斷匯聚,過濾沉淀為完整的意境。景物幻化成她心中的顏色,褪去繁華的風貌,在微妙的情緒中漸漸抵入自我的品格與氣質之中,也許正是源于心中的那份本真與率直,安逸與淡泊,作品才能生發(fā)出那一種“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別致韻味,那一份雋永清新、安謐清寧的別樣情懷。
詩是花鳥畫作品活的靈魂,如若作品僅僅停留于畫面效果則容易造成意境的空洞、乏味,而蘊含詩性的作品則能夠凸顯出意境的深邃悠遠,她的作品風格恰恰能夠捕捉到詩的因素,而不僅僅是停留于生活的表象,這一點是難能可貴的。具體來說,她以詩的感悟表述對物象客體的理解,提煉畫面意境,在形式手法上以墨色的暈染、肌理效果的運用,過濾為詩心、詩景、詩情的逐步拓展與深化,由畫面色調的層次感傳達出情感的傾向性:或婉約或沉郁,或綺麗或安謐,隨詩性的綻放,畫面擺脫了程式化、模式化的桎梏,讓內心的情緒得以宣泄,在這種情致中,陳立華不僅是在畫物寫景,同時,也是在畫自己,用一種激揚生命的真性情,畫出自己心中如詩如畫的風景和那片深深眷戀、熱愛著的土地。
詩情是物化的光澤,紛揚著季節(jié)的色彩,《勁節(jié)高風》《秋深蔬菜正添肥》《映日》《秋味》等作品,在四季的更替中傳達了北方春、夏、秋、冬由于氣候變化所特有的典型瞬間,畫面消遁了世間的喧鬧、躁動與浮華,只用一種澄明之境潤澤內心,在一片詩境中,冬去春來,萬象更新。當這種詩韻融入到與都市無關的記憶片段,陳立華的作品流露出一種純粹的自然狀態(tài),一種不染塵世的田園暢想,這種彌漫鄉(xiāng)土般的氣息詮釋了藝術的真諦:平凡、從容、優(yōu)雅、自然,那些悠遠的鄉(xiāng)愁,寂寥與情思,在漸漸彌散的畫面中也化境而出,漸變?yōu)橐环N清晰、深刻的文化景觀。
除了創(chuàng)作花鳥作品之外,幾年來,陳立華又將目光鎖定在記住鄉(xiāng)愁、守望幸福的農耕記憶題材的主題創(chuàng)作中。在她的筆下的那時記憶中,無論是被棄之墻角的老農具,還是所剩無幾的老作坊,亦或是難得保留下來的老物什,都是她和那個時代令人魂牽夢繞的成長符號。隨著城鎮(zhèn)化大潮席卷而來,一大波美麗的鄉(xiāng)村已被大潮湮滅,現(xiàn)在的鄉(xiāng)村歷史的脈絡已被割裂,失去了質樸的靈魂和底蘊。陳立華堅定地把鄉(xiāng)愁作為精神家園的寄托,畫面里也處處透露及表達出故鄉(xiāng)在哪里,根就在哪里,精神就在哪里的創(chuàng)作思想。作為畫家,她覺得她有責任和義務用畫筆把這些離我們漸行漸遠的“鄉(xiāng)愁”記錄下來,讓這些多年以前司空見慣、耳熟能詳?shù)哪菚r記憶在現(xiàn)代文明的世界里詩意的棲居、形象的復活。于是在她的《憶那時》系列作品中,出現(xiàn)了好似仍存留著父親手掌溫度的手推車、碾麥磨面的老碾盤、飄散著媽媽味道的老灶臺、老風箱,還有那“五月人倍忙”的三夏麥場、碾場用的石碌碡、起場用的大木杈、揚塵用的木風車、裝麥子的麥樁子、簸麥殼用的大簸箕、生產(chǎn)記工分的老算盤、記工本、老會記的老花鏡……這些熟悉的畫面,親切的記憶,無一不撩撥著人們心底那抹“時時猶在,欲說不能”的鄉(xiāng)愁,這些暖暖的回憶畫面里,有母親的叮嚀、父親的目光、鄉(xiāng)情的守望。這些質樸而又真實的畫面,如一幀幀黑白老照片,記錄著那個時代特有的記憶,浸潤著泥土的芳香,飽含著一個畫家對社會、對人生、對生活、對藝術純真的人文關懷, 聚集著滿滿的正能量。
讀陳立華的國畫作品,仿佛打開一幅生活畫卷, 生發(fā)出許多生活的美好來,懸在墻上,墻上便增添一份溫馨,置于案頭,聞于一股書香。生活中的一叢花,幾只鳥,一柄木犁,一輛推車,都是她的詩中畫,畫中詩。陳立華是個有心的人,總能從生活的體悟中偶得,日積月累,厚積薄發(fā),于是便自生面目,自成一家了。
一粒沙看世界,一朵花見天堂。陳立華在浮躁的紅塵之外懷著一顆平常之心,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她在傳統(tǒng)里扎根,在生活中創(chuàng)造,于自然中尋找清靜,以散心化作無染,并于適閑從容的畫風中,寧靜而不喧囂,自尊而不妖嬈,清風朗月、甘淡自知,實為一種心境的寫照。陳立華正當盛年,期待她在藝術的追求中不斷否定,不斷顛覆,不斷突圍,另辟蹊徑,再次塑造一個全新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