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薇
平山轉(zhuǎn)盤的北面,有一座小山。它在中山西路、云和路和西小山路三條路圍成的近三角形的區(qū)域里,看起來像是一條大路修到此處,被它阻遏,拿這個頑固的釘子戶沒辦法,無奈之下分道繞行。但我總覺得它像個孤島,在城市的人潮人海中遺世獨立。
從平山轉(zhuǎn)盤沿中山西路朝東北方向前行,小山就一直在路的左側(cè),順著路延伸。朝向中山西路的這一面坡上,不知是野生的還是人工種植的林木,生得挺茂密。只是那深深淺淺的綠,僅能從依坡而建的幾排樓房的掩映下,透些出來。城市的鋼筋水泥成了主角,這真正的森林反倒成了點綴。而從西小山路那邊過時,小山已被路邊的高樓遮得嚴嚴實實,連一點綠都見不到了。待拐到云和路上,才發(fā)現(xiàn)小山只是半座山:那朝路的一面坡早已被劈鑿成一面石壁,層層疊疊的巖層裸露著,如同樹木被砍伐后露出的年輪,昭示著它的經(jīng)歷。原先路邊有圍墻擋著,里面正在施工,只能遠遠看見另一面坡頂上的樹連成了起伏的棱線,看不到下面的石壁?,F(xiàn)在圍墻拆除了,山腳下是一片收拾過的開闊場地,那石壁像是揭去紗布后的創(chuàng)口,盡管不再血肉模糊,卻也讓人觸目驚心。
這座小山該是土著,它所經(jīng)歷的寒暑得以億計數(shù)。也許曾是濯濯童山,只有風(fēng)眷顧;也許曾經(jīng)花香鳥語,云停留過。舊時月色里,它是怎樣的容顏,今人已無從知曉??梢源_定的是,那時的它,有完好的山坡,是完整的自我,是自然。
自從有了人類,自然便失去了造物主的庇護。遍觀現(xiàn)存的自然,要么對人無用,要么因環(huán)境太過嚴酷,沒法用。很多人們樂意親近、回歸的自然,大都被改造過。自然或不自然,全由人類說了算。山,成了礦石、土方、隧道、景區(qū)。在人看來,這座小山,不高而無仙,不美而無名,那便屬于逢山開道的山,無須憐惜。它的殘缺,是人根據(jù)自己的需求對自然重新安排的結(jié)果。也許某一天,只有“西小山路”這個名字才能讓人想起,這里曾經(jīng)有過一座山。也許某一天,這個名字也如一場春夢了無痕跡,誰也記不起它的存在。
圍著小山的三條路上,每天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夜晚的燈火讓燦爛的星漢黯然失色。城市繁華。
小山,正寂寂。
(指導(dǎo)老師:閻建安)
寒云留言
文章充滿了哲思。一座靜靜的小山,從來不訴說,不哭泣,它只默默地矗立在那里,任由人類在它身上進行所謂的改造與開發(fā)。什么有用,什么無用,都是人類自以為是,絲毫沒有顧及山的感受??梢娮髡叩淖匀磺閼?。“也許某一天,只有‘西小山路這個名字才能讓人想起,這里曾經(jīng)有過一座山”頗為打動人,不禁想起梁思成先生當(dāng)年對北京城墻的捍衛(wèi)。
作者的敘述口吻是平靜的,文筆流暢而克制,于波瀾不驚中表達了自己的憤怒和惋惜。山無語,可是,人該有心。